黎胤忽然想起来自己带回来的那张纸，然后他去拿了纸笔去写那张新的。
不过他今日不想去断山崖了，便打算明日再去。
反正也不急。
黎胤写着写着笔尖便停了，悬在纸的上方。
那他若是被家里人找到了，柳拂呢？
家里人会知道他与柳拂的事吗？
黎胤不认为自己那么的有勇气和家里人说这件事。
那他们之前，柳拂又是住在什么地方？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又都在什么地方？
可是现在，他不可能抛弃柳拂的，那如果家里人又要让他娶妻生子呢？他家里会有兄弟姊妹吗？
这些问题，黎胤还真是第一次想到。
柳拂没有家人，顾虑比他少很多，他以前都是怎么与柳拂说的？
还是说他们一时也没有考虑那么多？但是现在不行了，他们共患难，历生死，都是彼此不可舍弃的人，以后肯定也是要在一起的，那就不可避免地要考虑到这些事。
男人能娶男人吗？
没听说过啊！
没听说过就不能出现了吗？
谁说的？
他回头劝劝家里人吧，怎么说都要给柳拂一个名分，就算不让外人知道，也该让家里人知道。
这样想着，黎胤才意识到手中的笔都快滴墨了，他赶紧把笔搁在一边的砚台上。
“想什么呢？”
“想我回头该如何与家里人说。”
柳拂还真没太多在意这一点。
这样一想，好像确实该在意，但无论怎么说，都有些为难黎胤。
断袖之癖，怎么说都算不得好，无论在什么人眼中。
但是柳拂感觉自己并不能帮黎胤出谋划策，至多让他不要太为难，可是这也不是黎胤不为难就没事的事，他一时也说不出什么。
先搁一搁吧，说不定事情根本没有他们想的那么艰难。
-
晚饭时。
“那你们，是不是想等断山崖那边来人了然后问问自己的身份？”
面对徐大夫的突然发问，两人竟然没办法多么坦然地回答。
黎胤以为徐大夫舍不得他们。
“说话啊？”
“……是，放心，我们不会欠你钱的！”
“最好是！你最好是个大户！”
这倒是让两人都有些没想到的回答，但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那你在走以前可一定要先把钱给我还完！不然不能走！我这不接受分期！”
“还，还没什么苗头呢，你这么快就开始算账了？”
徐大夫是一脸的理所当然，反问道：“不然呢？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们这事儿也没个准头，你不是留了字条在那边吗？指不定明日家里人就找来了，到时候一相认一诉苦，就什么也顾不上了。那这样吧，你再在你那字条上补一句，带着你欠下的药费过来接人。”
虽然徐大夫说的在理，但黎胤还是感觉他有些太冷漠了，而且刚才他还以为徐大夫是想关心关心他们，哪成想是担心他们不还钱！
虽说他们相处时日不长，但相处的这样融洽！而且虽然他表面上对徐大夫没有过多敬重，但还是一直念着他的救命之恩的，徐大夫在他心里也是很重要的。
可是徐大夫如今这般，和他给徐大夫的份量相差太大，他难免失落。
但这又没什么毛病能挑的，大夫救了人，本来就是病人一直念着大夫，少有大夫一直念着病人的。
黎胤感觉自己还是想太多了，徐大夫本来就非一般人，对他们这样也不能说不正常。
“想什么呢？听到没？”
“好好好！马上就加！明日就把新的字条送过去！多少钱？”
“嗯……有钱就多给点，没钱就少给点，二十两到五十两之间，你看着给吧！”
黎胤想了想，自己从前花钱都是照什么数目给的？
这五十两，好像也不是很多，他家里应该也能拿出来。
“行！”
徐大夫这才笑了，说：“呦，家里挺有钱啊！”
“是吗？”
这句“是吗”又让徐大夫笑不出来了，但想想这样一来自己就能多得些，也是好事。
“噢，还有要叮嘱的，你们两个都听好了！”
两人都看向徐大夫。
“走了没事就别回来找我，送钱的话，那也能例个外，然后……”
“为何不能来找你？”
“我喜欢清净。”
这话鬼都不信。
“你要与我们断绝关系？”
徐大夫闻言一愣，好笑道：“我与你们有什么关系了？主仆关系？”
黎胤皱眉，说：“啧，我们不算朋友吗？”
“我不需要。”
这话着实也有些伤人了，但旁边的柳拂反应一直不大，只是黎胤有些不能接受。
“朋友多了麻烦也多，你们最好忘记我是谁，我不想让任何人带着麻烦找上我，以后应该也不一定能遇上了，遇到了也形同陌路吧，我也不一定还能记得你们。你要是觉得多个大夫朋友会比较方便，那你回家了就另交去，反正在我这儿行不了你的方便。”
黎胤低着头一直没说话。
但不耽误徐大夫继续说那些伤人的话。
徐大夫在这儿待着也是有事的，他不想让那么多外人来干扰他，他也不需要什么帮助与关怀，只要等他的事办完了，那些东西都会有人给他。
他也不是故意要说这些伤黎胤的心，只是他对谁都一样，不说全一些对之前那几个被伤心了的人来说也不公平。
“但是若是连二十两也拿不出来，柳拂就留下来继续干活，并且你还要交些钱，然后等你钱攒够了再把他赎回去。”
黎胤感觉他好像除了在意钱就没别的在意的了，不过这也是事实，没钱就只能饿死了。
不过柳拂也不是能被徐大夫留住的，但是柳拂也确实是喝了徐大夫的药，也不打算欠债，所以只能一直在这做工了。
黎胤有家里人找，更有家里人赎，柳拂没有，自然是只能继续在这里干活。
所以对此他并无异议。
但是黎胤就感觉，自己好像是把媳妇丢这儿跑了一样，所以他要带柳拂一块走，凑不齐他也在这儿干，找到家人就行了，就算找不到，半年一过，有的是时间在一起。
但是他和柳拂还是不一样的，以后回到家，他和柳拂的相处时间肯定就没有这么多了。
因为徐大夫的一番话，所以今晚的饭桌上就没人说话了。
徐大夫吃完就走了，留下收拾东西的两人。
“别伤心了，总会遇见留不住的人，他有他自己的顾及。”
黎胤点点头，擦完桌子就去刷碗了。
……
入夜后。
其实，根本不是两人不想同榻，是这床真的太小了，黎胤的那张小床，也不知道是徐大夫从哪得来的，明明睡他自己都不够，却还是收着了，他又无儿无女，这床不用来堆东西还真给搬出来睡人。
而柳拂睡的这张稍大些的床，要是真打算挤……他以往因为胳膊有伤侧躺着睡的时候还能勉强睡得下两个人，但他看着，黎胤明显不太喜欢侧着睡，他自己呢，好像都行，所以怎么说挤在一起都很难受。
更别说在这床上做些什么了，中间塌了都有可能。
两人睡前也没什么话想说，又因为黎胤一天天的都挺忙，所以也难免疲累，两人就很快休息了。
当然柳拂也提过他们两个再换床睡的要求，黎胤却不同意，还声称自己睡惯那床了。
柳拂也有些无奈，唯一的方法可能就是他先躺到那张床上，黎胤没地方了，就只能去大床上了。
改日试试。
-
翌日。
徐大夫昨日虽然说了不少伤人心的话，但今日却是一点不见愧疚和尴尬，可见心性是真的极佳，自己喜欢什么就做什么。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待两人，也确实是因为对谁都这样，至于两人还像不像往常一样就不关他的事了。
大不了就是他开玩笑的时候没人接，那他不再开了便是，也没什么伤心的。
因为今日不出意外还是个休息日，所以徐大夫也懒得开门开那么早。
所以徐大夫又被十分准时的黎胤在院中练剑的响动吵醒了。
又按耐不住好奇，起身去看了。
不过黎胤来来回回也就练那么几招，徐大夫都快看会了。
不过黎胤倒不是真的只会那一套，好歹也是个剑客，好的剑法自然要多备几套，就是他只是很想温习那几招而已。
没来由的执着。
他不禁去想这几招有没有可能是他自创的，所以才于他而言这般重要。
“你还会别的吗？”
徐大夫懒洋洋地开口了。
黎胤感觉这听着自己更像个耍招的猴了，当即便不想练了。
“怎么了？”
黎胤转身的动作顿了顿，觉得徐大夫也不能白看，但就他那么抠搜的样子，应当不会舍得。
但黎胤还是提了一嘴，果然被徐大夫拒绝了。
让徐大夫过去舞一次都行，但谈钱？那一点都不行。
木枝轻巧，他又不敢太过用力，黎胤练的剑招也不太多，所以每次晨练都不会出汗，只是他还是想换一把重量合适的剑来练，不然这木枝总没什么感觉。
他身上也没东西可当，并且这里很可能也没有当铺，所以只能向徐大夫借钱。
黎胤看了一眼还没转身离开的徐大夫，徐大夫可能也看出来他有话想说，便也在原地等了等。
呵，果然，徐大夫没钱，自然借不了他。
行吧，那他只能另想办法了。
他将木枝放回原处，也突然感觉有些无所适从，猛一闲下来，他都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看向一边的柳拂，他问：“你觉得那几招如何？”
柳拂愣了一会儿，都想吐血。
这问题可苦了他了。
“……很好。”
“我也觉得。”
柳拂只感觉心口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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