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犹豫豫地把盒子拿出来,安知鹿侧耳听了下外面那个人的动静。
听到厨房传来不清晰的声音,安知鹿才悄悄松了口气,莫名有些心虚。
荔枝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她身边,猫瞳里似乎有些好奇,上手扒拉着那个精致的皮革盒子。
“嘘。”安知鹿没多想就紧张地朝它嘘声,嘘完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紧张了。
荔枝歪头看了看她,澄澈干净的猫瞳里可可爱爱。
小猫咪知道些什么呢?小猫咪什么也不知道噢。
安全!
安知鹿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里面是路肆送给她的初中毕业礼物——一个不过一掌大的人偶,头上生出一双小巧可爱的鹿角,眸子灵动,脸上的恬笑栩栩如生。
遗憾的是,娃娃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细碎裂痕。
路肆不守约定,这个作为约定的媒介也让受她迁怒,直到看着那一地碎片,刚初中毕业的安知鹿才感到了后悔。
后来尽管她努力修补过,但终究还是留下了痕迹。
布满碎痕的玩偶躺在盒子里恬静乖巧的看着安知鹿。
纠结了一下,安知鹿还是把它藏进了衣柜里,拍了拍手,“搞定!”
悄悄探头出去,厨房里空无一人,只有锅里咕噜咕噜的蒸汽在不断冒起。
人呢?
趿拉着鞋出来,没等晃荡到厨房,就听见阳台上传来断断续续动静。
路肆侧身倚着阳台围栏接着电话,嘴里说着的语言她分辨不出,傍晚夕阳远远在天边撒着金沙,照得他眉眼慵懒。
路肆微眯着眼看着远处城市边际渐渐沉下去的夕阳,耳朵里是好友的苦口婆心,“……呵,我说丹尼,你资本家上线啊?我都离职了还想压榨,咱工作室要贷款上班了?。”
电话里的丹尼急得快要跳脚,“路!你就帮我一下,薇薇安她们团队坚持说要你来拍,酬金比平时翻一倍,这个钱多了,你能分的钱也更多啊!”
路肆沉默了一瞬,轻叹了下,丹尼以为他妥协了,兴奋地计划起来,“我今晚就给你订票!不耽误你太多时间!”
却很快被路肆的话打断行动。
路肆语气平淡却不容更改,“不,丹尼,停下你要去订票的手,谢谢。”
“你让瑞希去,那小子天赋不错,最近的热度也可以,我记得我们之前跟对方合作过,瑞希的风格和奇思妙想对方会喜欢的。”
了解路肆决定了的事不会再改变的性子,丹尼顿时心疼地气急,“你!你真的太固执了!”
说完,犹嫌不够解气,转成蹩脚的汉语,“在你们、中国,你这种就是、就是……”
路肆很好心情地提醒道,“倔驴?”
丹尼大喜:“对!倔驴!蠢──”
话还没说完,就被路肆不急不忙的声音打断,“我晚些时候给薇薇安的私人联系方式推荐瑞希,你让他整理一份作品集发邮件给我。”
丹尼不太自信地问着,“你确定人家会真的接受?你有多大把握?”
如果真不行,亲自飞去地球另一边的中国这个方案就要行动起来了,绑也要绑这位曾经的工作伙伴回来!
做成那一个大单,工作室整年的运营费用就不愁了!
“大概……一半吧,没事的,如果他们不接受我的方案,你可以去找倔驴给你解决的。”
路肆转眼瞥见厨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女孩。
像好奇的小猫,捏着勺子查看那翻滚着的热锅。
心下顿时一紧。
“行了,我还有事,如果不是薇薇安恼怒得想去把工作室砸了之类的事,就别来催我回去上班了,先挂了。”
“你瞎说什么呢。”
丹尼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听见他语气里与以往随意散漫截然不同的着急,只好嘟嘟囔囔地停住。
按自己对路的了解,“一半一半的把握”应该就是大概率能成了。
不成就飞中国!绑也把路给绑回德国!
锅里煮着的是鸡汤,鸡肉被炖的软烂,汤色浓郁,鲜香喷洒。
本来没察觉的馋顿时被勾了起来,安知鹿尝试着喝了一小口,皱了下眉,“味道有点淡诶?”
路肆拿起盐罐,“……因为还没放盐。”
安知鹿腾开位置,下巴指了下那汤,声音里颇有些颐指气使的意味,“那你放吧。”
说着,抱起手一在一旁,活像一位趾高气扬的监工。
路肆捏起勺子的手一顿,怎么感觉他又成这姑娘身后指哪打哪的男仆了?
微勾了下唇抛开这个奇怪的错觉,“可以吃饭了,就一些家常菜。”
路肆口中的家常确实很家常──醋溜土豆丝、青椒牛肉小炒,还有一道白灼生菜。
简单的三菜一汤和两副碗筷,很家常,很温馨。
目光落回正在替她装饭的男人的背影。
家里暖气足,他回来后直接换了身灰色的居家服,厨房的日炽灯光线明亮却柔和,落在他肩上扫去了些冷硬。
稀松日常的氛围,埋在心底的某根弦轻易地被这种温馨触动。
年少时暗自窃喜的幻想,好像用另一种方式实现了。
可惜,这是一纸契约上虚假的泡影。
见安知鹿不说话,路肆声音里有些戏谑,“怎么?不合胃口?”
一碗饭满满当当放到她面前,瓷碗与大理石饭桌轻磕出一点响,“不合胃口我也不负责啊。”
刚装好两碗汤的安知鹿有些错愕,愣愣地啊了一声。
“……不是啊,我只是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忽然想起来我们之前的‘革命友情’。”
只是好久没吃过他做的饭了而已,桌上的菜简单的菜从刀工和色泽就能看出不一般,土豆丝肉眼可见的粗细一致,生菜翠绿,被淋上特调酱汁后清甜新鲜,令人食指大动。
初中时期的她比高中路肆要早放学,但家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不爱吃饭,硬是等着到晚一个小时放学的路肆回了家才吃。
偶尔还喜欢刁难他,保姆阿姨都下班了,还非要路肆给她开小灶。
安知鹿小口小口地啜着碗里的热汤,埋头在碗里,久违的温暖重刷身体,眼眶有段酸涩。
“以后,可不可以都一起吃饭啊?”
路肆弯着的眉眼一愣,怔忡了一瞬。
女孩声音模糊不清,好像只是她无意中的自言自语。
但他听清楚了。
女孩可怜兮兮又小心翼翼的语气,一下子把他拉回年少时的回忆里──
当时他刚寄宿到她家里。
“常相思,你每一顿饭都必须在我面前吃!不然我就把你赶出我家。”
女孩语气高傲又强硬,脸上强撑的蛮横落在那时孤僻冷漠的自己眼里,只觉得幼稚地可爱。
常年跟多疑敏感性情无常的父亲相处,他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哪能察觉不出安知鹿不过是想找个饭搭子。
他不会拒绝。
因此,一日三餐,一年四季,三年里,他们都是这么朝夕相处的。
心跳忽然不受控制地跃动,路肆敛下情绪,眉眼张扬又放松,轻咳了一声稳了下嗓音。
“没办法,作为你的丈夫,虽然是假的,该做到的地方,我还是有职业操守的。”
安知鹿埋着头,没注意到男人耳根逐渐泛起的红,在修剪地利落的鬓角下一览无余。
专心一口气喝完温度刚好的汤,眉眼间透着餍足,十分大度地摆摆手,“你如果忙也不用勉强啦。”
“我就说说而已,我平时一日三餐经常是在工作室那边吃的,可能也不会常能在家里吃。”
说完,听见一声不太清晰的倒吸一口气,饭桌上的空气一时间有些沉默。
安知鹿不明所以地抬头,视线终于从那些简单的菜色上移开,看了眼突然噤声的路肆,“?怎么了?”
“……”
路肆能怎么说,总不能说他自己在脑子里脑补了个孤单又可怜兮兮的她吧?
“咳,没事,我平时也忙,有时候确实赶不上一起。”
安知鹿奇怪地皱了皱眉。
他不是才说了最近在休整?还忙着些什么?
男人沉着淡然的眉眼看不清神色,安知鹿好奇了一下,很快又就不在意了,“等下我想去趟超市,你陪我。”
她刚看了眼,这人不知道是刚回国还是怎么样,家里的零食种类少得可怜,这些年的新品是一个也没有。
水果种类倒是不少。
他在国外的生活得是有多健康。
超市是一家大型连锁超市,离小区就五分钟的车程,工作日里人流量算不上多。
安知鹿习惯且自然地推起辆购物车就走,下一秒就被路肆给换了过去。
男人身高腿长,黑色大衣及至修长的小腿,掀起冷酷的角度,没几步就走出一小段距离。
“……”
自己一个人生活太久,老容易忘了还有个工具人可以使唤。
安知鹿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默默反省自己的勤劳。
余光里女孩的身影好久不出现,路肆的脚步越迈越慢,装作不经意地回头,脸上有些不耐烦的意思:“你在那发什么呆?”
安知鹿笑了下,很快抬步跟上他,下意识地捏住他手肘处的一小寸布料,“刚刚回了下消息。”
她没有说谎,刚才孟诗宁忽然弹了条微信约她去玩。
安知鹿忽然想起来,她跟路肆闪了个婚的事情,还没有跟孟诗宁提起过。
完蛋,要遭受孟诗宁的机关枪骂了。
清了清嗓子,“那个……我忽然想起来,我们结了婚的事,你桑阳市这边的家里的人会不会知道啊?我记得上次酒吧还见到过你表弟来着。”
身侧的声音有些苦恼,路肆的眉眼晦暗了几分,嘴角微微拉平,“你不希望别人知道?”
“是在担心会影响你以后谈恋爱?”
“……”安知鹿屏息沉默。
路肆撇了眼安知鹿的脸色,轻咳了一下:“……但你既然决定了用这个方法去跟叔叔阿姨反抗,不传出去是不可能的。”
“你是觉得后悔了?你——”路肆越发冷硬的话被肘弯处的拉力截停。
“打住打住!停停停!你生气干嘛啊?”安知鹿叹了口气,搞不懂这人怎么忽然就生气了,解释起来:“我忽然想起来,你答应我答应得利落,回头你家里那边追问起来,你会不会觉得麻烦啊?”
“还有……”安知鹿顿了顿,“我不后悔。”
安知鹿眨眨眼,眸子清澈干净,“因为是你,我才想用这个方法,我只信任你的。”
路肆眉心狠狠跳了一下。
心知这姑娘没别的意思,呼吸还是忍不住乱了一下,“安知鹿,你平时就这么跟你那些朋友相处的?”
说的话脑子都不带过一下的,什么话都能往外冒吗?
他那天可是注意到了,就那一群人里就有个混小子,眼神动不动就往这没心没肺啥也不懂就瞎撩的姑娘身上瞟。
余光瞅着安知鹿茫然的表情,不爽地轻嗤一声,声音低而含糊地说了句不知道什么。
安知鹿没听清,这人怎么好像忽然就生气起来了?以前也没见得那个锯嘴葫芦有这么容易生气啊。
拽了拽路肆:“你说什么?”
路肆哼笑一下,步调加快了些,带得安知鹿也不得不快走起来:“说你是小傻子。”
“?”不是,怎么忽然就骂人了啊?
安知鹿气恼地想要跟他辩驳,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电话刚一接通,就听见孟诗宁支支吾吾的声音,声音放得极低,背景音里似乎还有些嘈杂,“鹿鹿,那个,我听说了件事……你听说了吗?”
像是着急慌忙地来找她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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