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院发生的这件事在正式决定书下达后，并没有被如实地记录在叛变的陨石人中，这部分信息，以「绝密」二字代替，成为了环绕在几位北辰之星周身的迷雾。
许愁舟这几日感觉周围人对他的监管放松了一些，没人会明说自己是来监管他的，但他能感觉到从前的两个月中，他处处受到限制，即使有尹馥阳这样的好人存在，也不能掩盖他的处境有多糟糕。
可这一切在新年的第一天后变得不同了，他能获得消息的渠道太少，只能偶尔在部分客户来到交易所的时候，问询他们几句。
他当然不敢直接通过他们的终端看，这太明显，他能问的东西也必须符合他的「身份」，好在他们这批人是涉及到了陨石人，问了倒也没什么问题。
“绝密？”许愁舟对这个公开信息感到奇怪，实际上绝大多数人，不，是所有不知情者都感到奇怪，“之前有过吗？”
这个看起来有些热情的老人微微摇头：“不曾，陨石人无论做了什么，都不成为应该对公众保密的信息，除非……”
“除非涉及到了政治上的大人物，且是丑闻，异世界部是为了给他们一个面子。”尹馥阳的声音从少年身后传来，她的声音中带着点激动和嫌恶。
政治院出身的人，对这件事确实敏感。
许愁舟默了默，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不过年轻的女性倒是又主动开了口：“你最近大概能自由一点，但之后可能会被送到前线去。”
“为什么？”他惊讶到下意识地表现出了自己的疑惑。
“因为对你们下过命令的人，也被下了命令。”尹馥阳笑了起来，和许愁舟一起送走老人后，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终端设备，“你这两个月如果按照正常的雇佣标准，应该能得到很多东西了，可惜走了那么久流程，也只能给你这个，这是我最先申请的东西。”
这就是一部手机，许愁舟不敢去接过它，只是迟疑地看着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尹馥阳叹了口气，又对他笑着，语气温和：“…逃学役者没有身份，这是用我的身份信息注册的，能浏览到的信息比一般人多不少，虽然出了问题会追责，但我相信你。”
“谢谢…你这么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许愁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一无所有，就算开启了天赋，也像是一个没有老师没有书籍的学生，一窍不通，他没有任何报答她的能力。
他尝试「学习」自己的星律，但遗憾的是他不明白什么叫做「学习」。
他读过设定，记得设定上确实只有轻飘飘的「学习」。
尹馥阳怔了怔，脸上的笑容变得寡淡难言：“其实人和人之间不需要分得那么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你不要觉得有负担，相逢即是缘，这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她看见少年依旧满布愁云的脸庞，又加了一句：“你在这里帮了我很多，减少了我很多的工作量，难道还不够吗？”
“好，谢谢姐姐。”他终于点了点头，接过她递来的手机，“是陨石人出了什么事情，才会…”
尹馥阳的脸色凝重了一些：“是出了事情，但知道的人都不能说，你要想弄清楚内情恐怕的话大概”
她看了一眼天色，路上来往的人本来就很少，这个时间点就更少了，于是她开始动手拉下帘子关闭大门，不再与他说刚才的话题。
许愁舟只能跟着她招呼屋内的几位服务人员，帮助他们完成日终的清点，他已经对此间的事务熟悉万分，重复、细碎，让人像机器一样被磨损着。
他自那晚想起自己最大的错误后，就强迫自己忘掉了所谓的名字，等尹馥阳或者其他服务人员再问起的时候他都闭口不答。
他不知道她是真的忘了，还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这里人对他的称呼是他的编号「零一」。
“零一，最近业务做得很熟练了嘛。”一个老员工笑着道，“年轻人学得就是快啊。”
许愁舟勉强扯起一个笑容，他不喜欢那些为了一丁点东西就能和他们起争执的老人，他不喜欢那些高层像防贼一样的针对底层员工的规章制度，他不喜欢这里的一切，学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只是在消磨他的生命和可能存在的天赋。
但他不能说，他是逃学役者。
“是您和东叔教得好。”他只是垂下了头，手上的动作甚至都没有受到干扰。
结束一天的营业后，许愁舟会拿着交易所给他的餐券去街上几家指定的餐馆用餐，他吃得并不开心，这是最基础的餐食，能保证的只是你吃完会饱而已。
许愁舟在吃之前自认为是能吃苦的人，不过吃了几次后不得不承认自己从前过得还是太舒坦了些。
吃完饭他也不会在街上多走，这是陌生的世界，陌生的城镇，他不认识任何人，虽然两个月间已经有许多人对他眼熟，他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或者怎么对待他们。
在他们眼中他不是没有身份的逃学役者，拥有稳定工作不用被送到前线当作炮灰，是高贵的围城之内的一员。
尹馥阳在漆禾五年，对每个人都很熟悉，甚至偶尔在她带他出去吃更上一级的保证餐时，还会为偶遇的客户讲解业务。
她在这时柔和而耐心，不，应该说她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只有那么一两次会在许愁舟勉强表现出些对这些人的厌烦来。
“我其实不是个好人，我脾气不好，我不喜欢他们。”她有些空洞地看着远方。
许愁舟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态度，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那大概没人会是好人了。”
吃饭是为了让自己的身体不太难受，以应付夜晚到来的「折磨」。
交易所为每个员工都配置了一间单人宿舍，只是它并不隔音，夜间隔壁的叔叔总是会刷电子设备到夜半三更，以填平他不能回到繁华城镇的忿忿。
许愁舟睡不着，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总是想要起来敲一敲叔叔的门，却又想起自己什么都不能够说出来，他是逃学役者，这里的几位员工都心知肚明。
“又来了…”他摔开被子，坐了起来，冰冷的手撩起从额头垂下的头发，他闭了闭眼，暗自发誓。
绝不能在这里度过自己的一生。
是的，这其实是在写我自己。今天接待了96个客户，半夜两点听隔壁刷视频的声音，泪水打湿难吃的午餐绵烂的米饭，我发誓不能再过这样的生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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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不能度过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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