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很冷,不知哪个下水道堵了,化掉的雪又重新结成了一片冰,闻山白走在门头沟警局外,一直想着什么,走到冰面,险些滑倒后才回过神来。
刑警队的师警官已经事务缠身多日,要不是被队长强制安排按时下班,她估计还能在里面打地铺住上几天。
走出大门时,闻山白见她黑眼圈很重,差点没认出。
“师警官。”她挥了挥手,而对方看了好一会儿也才认出她来。
“最近没睡好吗?”师警官笑了笑。
闻山白轻声叹了口气,指指远处的奶茶店,示意去那边坐坐:“你这样子睡得可比我还差。”
路上两人都没说话,直到走进商场区,促销的大喇叭声盖过了人们交流的声音,这二位才稍微放松下来。
随便要了份果汁,师警官就一直咬着吸管,目光飘忽,从前身上那副精气神,竟看不到了。
可也没太多时间彼此关照,闻山白只是单刀直入问道:“还能联系上你们是局长吗?”
师警官摇摇头:“暂时不行,任家那边不是被查了吗?是局还在他们那儿呢……”
“这么说,她真的去任家了?”
“嗯。”
“这……是我不好,竟然把是局也牵扯进来。更不知道任家会出这种事……”
“哪能这么说,你又不能照顾到所有人。何况也不算大事,就那些小年轻儿,找不到是局的。”
“是局……她相信任家没过线?”闻山白略带试探地问道。
师警官摇摇头,不以为意:“有什么信不信的……她老人家见过多少事,确定就是确定,怀疑就是怀疑,可从来不说‘相信’这种话。”
“要是……她说过呢?”
“呵呵,要是说了……只要不是在法庭上做呈堂证供,那一定在忽悠人,自己人都不放过的。听起来是不靠谱啊,但说回来,每次到最后,事情偏都能顺着她的路子解决。她老人家啊,这个年纪坐到这个位置,背后还没多少关系,自然有她的本事。我们哪,少问,操心自己就行了。”
“……”闻山白点点头,却摆出一副苦瓜脸来。
“怎么了?”
“我早该问你这事的。”
“你也被她忽悠了?”
“……怎么能叫忽悠,那是领导顾全大局。”她扶着额头,又叹口气。
师警官知道她不是个有求生欲的人,说这话,明显是故意逗自己,便展开眉头,笑道:“直接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原本不难,但联系不上是局,可麻烦呢。”闻山白沉思着,“这事有些危险……呃,可能不是有些。要是对面真的无所顾忌,变成恐怖活动都极有可能。啊,肯定不是小瞧你的意思,实在是其中问题太多,你来不得……”
师警官没什么包袱,直奔主题问道:“你的意思是,只要给你合适的助力,就有把握能抓住那些人?”
“可能……7成。”
“剩下3成,是什么原因?”
“我没办法把他们的头目骗出来。倒不是不知道是谁,而是这样的话,就没法坐实那些事是他们做的。”
“这样……
“也不是大问题。担心打草惊蛇的话,没必要,跑掉了和尚跑不了庙,抓到几个算几个,就当给他们先拔个牙吧。”
“你好像很有把握能找到人?”这多少令闻山白出乎意料。
师警官扔掉了那根吸管,直接对着杯子,将果汁全灌了下去。
“是局走前,这事就全权给了刑警队。我在这套案子里也好几年了,要是去说明情况,队长他会同意的。只是是局那边……”
闻山白秒懂:“事情过后,我会解释的。”
谁料师警官接着损道:“不解释也把你押过去解释。要出什么意外,黑锅呢,我也肯定会全甩给你,休想拉我下水我跟你说……她老人家的批评教育,你早晚得领教着。”
闻山白笑着,连连称是,转而又郑重其事道:“都好说……不过,还有个不情之请,这个可能只有你能帮我了。”
师警官抬抬眉,想都没想:“……说。”
“有位朋友,哦,任家那边的。你知道那些历史问题,他们手底下黑户多,很多人都没身份档案,这位估计也是。暂住在我家,好像还有什么先天性的皮肤病,不能见阳光……
“我盯着的那块,这几天可能就要有动作,就没法分心她的事了。家里楼道那边,装了监控,不在的时间里,麻烦你替我看两眼。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担心有人找她麻烦……可能是想多了吧……”
“谨慎点好,我看着就是。”
……
事情回到此时此刻,还是在拆迁楼里,气氛似乎陷入了某种不尴不尬的状态。
李毌机。
他没什么表情,也不辩白,只是胸口的起伏有些明显,能听到悠长的呼吸声。睁着火蜥蜴般的双眼,平静,淡漠,甚至有种挑衅。凌乱的发型,显得再不滑稽,反而带着末路英雄的破釜沉舟。
闻山白到现在为止,对他的评价只有两个词:聪明、性情中人。
或许还是个好人。
按理说,聪明的好人通常都是最没问题的,加之这家伙不是冷血动物,更好相处。可当情况复杂起来时,这种人反而最难统一战线。一是他们原则性很强,二是他们很相信自己。所以很难说动。要不是借任蓝名义,连喊出来都不可能。
但有一点好,这种人肯定不会束手就擒,算被动技能了。
长风吹透了整栋建筑,将挡在窗口的铁皮板吹得呼啦作响。
“闻山白,你以为自己是谁?……还是说,你觉得你也是陆芊那样的天才?”李毌机冷冷地问道。
“……对不起。”闻山白那时还有些犹豫,她其实并不敢肯定李毌机下一步的动作。
所以一个不注意,李已悄悄从背后解开了绳子。
就在闻山白走神时,他一把抓住眼前的铁棍,伴随着起身动作,发力向后一拽,将闻山白整个人往前带得一个踉跄。
就在这时,她脸上闪过一丝讶异,转瞬化作得逞的微笑。
果然啊。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声“卧槽”,就有个大汉冒头出来,举着枪托要砸李毌机。可他动作才到一半,枪托下的目标,就不再是李,而是被挟持了的闻山白。
李挟持人的动作很干净,细节上甚至和阿极有几分相似,这下闻山白更愿意相信,这两位,大概率是一个团伙来的。
几乎没有反应的机会,周围整整一圈枪口已经对准了过来。
“我是没怎么练过,但你这样的半吊子,还是别自不量力了吧。”李毌机冷笑着,锁住闻山白的喉咙,令她几乎发不出声音。
趁此,他朝人群扫了一眼,发现里面有个熟识面孔。
印象里,那是个和吴缺走得比较近的,或者这么说,那家伙在吴缺势力里,等级算高的。是个小头目吧?这时候,旁边的人都瞥着他,像在等命令一样。
闻山白知道,吴缺手底下的人分两种,一种是出现在暗河的那群,外包的乌合之众;另一种是出现在明陵殡仪馆的那群,无论纪律性还是揍人的本事,都是极强的。
她估摸着后者人数应该不多,是有限资源,除非有大事,不可能露面。就凭她随便几句话,吴缺不可能派后者来,所以才能顺利在这些人中间,做了手脚。
“看什么看,不知道做什么吗?”
为首那个家伙倒是不爱废话,拉开保险栓,从瞄准镜里将红点对上了李毌机的脑门。
“……松,咳,松一下。”闻山白从牙齿里挤出几个词音。
李毌机丝毫没放开的意思,不以为然地向瞄准镜的镜筒看去,像是真的能透过镜筒看见那人的眼睛似的。
“……别装X了,保命啊混X……”
闻山白挣扎了几下,从衣摆下面,不知道什么位置掏出了一把枪,塞到李毌机暂时悬空的左手里。
他这才愣了一下,没继续装模作样。
而就在此时,那个有些面熟的家伙身后,突然从天而降般一个枪托,直接朝他后脑门砸了下去!
这大学老师在搞什么鬼?现场不只有吴缺的人?
不对,来不及了。子弹已经呼啸着飞出了枪口,速度和音速相当……
“砰!——”同一时间,击中了什么。
耳鸣的眩晕,铁锈般的气味……
李毌机被重重摔在地上,仰面朝天,后脑很疼。但他很清楚地知道,被子弹命中的人并不是自己!
刚刚那一瞬间,闻山白用力撞开了他,也就是说……
现场已经一片混乱了。那些藏在匪徒里的便衣警察,很快交换眼神,由于是突袭,基本上都成功卸下了那些家伙的枪。
令所有人都没意料到的是,同一时间,门窗上挡着的铁皮板被一群人踹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似乎已经在楼里埋伏很久了。
他们大概也有十几号人,铁盔、防弹衣……武装到了牙齿,行动极其迅速,连在场的刑警队队员都有些懵。
后来的这些家伙,和正规军比也差不了几分吧。
糟了……
“先别动……”
李毌机拼命摇了摇头,站起身,想去拖拽半跪在血迹里的闻山白,却发现她意识还清醒着,制止了他的动作。
“先别动,我们至少还有人质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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