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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也找不到新买的诺基亚了。
是吴邪上周送你的四周年礼物，三千多块钱，够你俩在浙大门口的自助小火锅吃一年。一般情况下你把它安稳地放在枕边，以便于起床后能第一时间看见吴邪的早安短信，可今早你睡眼惺忪地去摸，却只摸到自己冰凉滑顺的头发。
你在床的周围寻找，床上、床下、床边，仔仔细细地地毯式搜索，什么也没找到，反倒从床底拎出一双女人味十足的高跟鞋。
“什么玩意。我有买过这东西吗？”
读大四的你，仍然穿着高中时期的白色球鞋，没有一点成年女性的自觉，下了课就和吴邪钻进小吃店，捧着奶茶粉冲泡的果味奶茶，手缩在袖子里，还要加一层桌子的屏障才敢相牵，注视杯口缓缓弥散在冷冬中的雾气，一看就是一下午。
所以这种高跟鞋是怎么出现在你床底下的？完全不是你的风格啊。
你抓了抓脑袋，把头发抓得像鸡窝，拎着高跟鞋起身，随后猛然意识到一件从起床起就一直被忽略掉的事——
你的房间，好像，有哪里变得不太一样。
其实跟你入睡前没什么差别，还是狭窄的屋子，被衣柜和书桌堆得满满，全是你从小生活到大的痕迹，追星的海报专辑也好好放在原位。
只有一点不同。
原本在张惠妹的唱片旁边，那张你和吴邪的合照，不见了。
你走到桌前，皱起了眉。
那是一张宝丽来相片纸，入学那天在校门口的照相馆拍的。你笑容灿烂，他一脸懵逼——照相馆的老板娘还打趣说：“你这个男娃娃怎么表情这么呆？像第一天认识你女朋友似的。”
她还真说对了，确实是第一天认识。
吴邪当时结巴了半天，你左边抓相片纸右边抓着他，急匆匆逃出了照相馆。刚谢完他的配合，却发现这男生白白净净的脸上绯红一片，你低头一看，原来是你慌乱之下抓住了他的手，到现在都没放开。
站在吴邪的视角，你确实挺唐突：开学第一天，没来得及拖着行李箱进校门，就被一个不认识的女生拉进照相馆，闪光灯一咔，糊里糊涂地拍了张照。
他后来才知道，是奶奶一直催你上了大学赶紧谈个恋爱，你当时正愁，刚好看见他站在校门口，就干脆拉他拍张照寄给奶奶，假扮男友。
却没想到，他真的成了你的男朋友。
你一直视这张照片为你们爱情的起点，对它非常珍视，用相框裱了起来放在桌上，确保每天都能看见。
可如今，摆放它的位置空空如也。
你确信自己昨晚什么都没干。洗漱完就上床了，上床之前还跟「亲亲小狗」煲了两小时电话粥——亲亲小狗就是吴邪，你没让任何人知道这个备注，包括吴邪本人——然后就为了今天的日程早早睡觉。
对了，今天的日程。
什么来着。
啊。
你家亲亲小狗的生日！
你瞥了眼墙上的时钟，十一点半，糟糕，你们约在十二点。
没有时间了！
迟到在即，你一瞬间将诺基亚和相片纸抛在脑后，冲进洗手间刷牙洗脸。拉开衣柜门，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满柜的吊带裙与丝袜映入眼帘，昨天新买的衣服同样消失不见！
你将那些性感衣物一股脑扒拉出来，直到衣柜空空荡荡，都没有看见自己熟悉的款式。
坐在满地滑腻的蕾丝布料里，你闭了闭眼，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
算是起床后的第一个好消息。
你总算在床底深处落灰的行李箱里，找到了昨天新买的衣服。是料子很好的白色连衣裙，据老板所说，这种面料穿十年都不会泛黄变形。
性感吊带裙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并且占据了你的衣柜，你已无暇顾及。
最后瞥一眼时钟，离迟到还有十五分钟，你合上大门，三步做两步地跃下台阶，你迫切地想要见到男朋友，跟他诉说房间里莫名其妙出现和消失的东西，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男朋友的生日。
你迈出单元楼，被午间的阳光刺得流了些生理性泪水，缓了好一会，才放下遮住眼睛的手。
映入眼帘的街景，却让你愣在原地。
有没有人可以告诉你——
“......我们国家的基建，已经强到，能一夜之间把城市拆了重建的地步了？”
-
吴邪出生到现在，只过了四次生日，在他三十年人生中的占比，就如同老式蛋糕上偷工减料的色素奶油花，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一小部分。
第一次过生日是大一下学期。
那年的三月五号是周日，他没有回家，被她拉进楼外楼落座，点了一桌子菜，西湖醋鱼放c位。吴邪忍笑看着她夹了一筷子醋鱼塞进嘴里，涨红脸都没吐出来，说是热恋期要注意形象，他于是也夹一筷子，说那就一起没形象吧。两个人最后傻逼兮兮地一起吐了。
第二次过生日时还在热恋。
那天吴邪满课，她混进教室坐在他旁边。他目不斜视，一节课眼神都没偏过，她觉得好笑，开始骚扰他。吴邪说我有女朋友，她还是不停，他忍无可忍就要发作了，耳朵边上却传来一句熟悉的“生日快乐”。吴邪睁着狗狗眼扭头，看见她托腮朝他笑。
第三次生日过得很匆忙。
当时吵架，冷战整整一周，生日当天两个人都没有见面。吴邪已经不记得那时候为什么吵架，只记得零点快过的时候，有人像阵风似的从家里冲出来扑到他怀里，边哭边说我不下来你就在楼下挨冻一晚上吗？吴邪鼻子酸了也想哭，硬是憋着问，能不能说句生日快乐再赶我走。
第四次生日在千禧年，是最糟糕的一天。
......
吴邪点燃一支烟，蜿蜒的烟雾弥散。总觉得像回到二十一世纪最初，香精勾兑的奶茶上方热气袅袅，乳白的雾一直飘一直飘，就连身边人的眉眼也被模糊掉。
手机铃声响起，来电人是王盟。
-
你快懵逼死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原先的街道并不狭窄，全国都差不多那么宽。可眼前这条，绿化带郁郁葱葱，脚下的石板成了沥青路面，斑马线界限清晰，而路边的商铺并没有太大变化，仍是烟火气十足的样子。
直到身前飞快略过一辆自行车——那是自行车吗——车上的女生猛地刹住，回头道：“个么小姐姐，你不要在骑行道上发呆撒，当心撞到你哦。”
听见熟悉的杭州口音，你都有点想哭了，“您知道这条街怎么回事吗？怎么一夜之间成这样了？”
女生奇怪地看你一眼，“什么一夜之间成这样了，一直都是这样的嘛。”
她骑车就要走，你连忙道：“等一下等一下，请问您有没有电话？”
“这年代谁还没有手机。”女生嘟囔着在外套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块薄薄的长方块，“要借手机打电话是吧？你报号码。”
这是她的电话？？
连按键都没有。
你虽然不理解那不明长方体是个什么东西，还是报出了吴邪的号码。
女生播完号，把长方体递给你，你怀疑地贴到耳边，听见冰冷的机械音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说好今天过生日，怎么在这个时候关机......你把长方体还给女生：“谢谢您。”
“打不通？你是去约会吗？我要去浙大，顺路的话带你一程啊。”
女生颇为热心地从后座拎出个头盔，眨眨眼道。
-
天塌了。
你魂不守舍地坐在校外那家小吃店里。
天知道那女生说自己 08 届，今年读大四的时候，你心里是什么感受。
08 届，呵呵，放狗屁，二十一世纪才刚开始三个月，哪来的 08 届？你宁可相信她是 1908 届的。
可是周围的变化让你不得不信。
什么都变了，街道，城建，浙大旁边的小吃街，虽然荒谬，可一切都与昨日的景象大相径庭——没变的，只有这家你和吴邪最常来的小吃店，以及桌上这杯劣质香精奶茶。
此时正逢晌午，大学生从校门口蜂拥而出，狭小的店面逐渐挤满客人，三三两两坐在一桌，聊天笑闹声盈满整屋。你独自坐在靠近柜台的座位，手指无意识收紧，指腹被滚烫的杯壁烫得发红，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全身。
毕业论文还没提交，刚和企业签了实习合同，说好在生日这天见家长的......
你突然好想念、好想念吴邪。
一道杭普突然从身后传来：“小姐姐，还好你没走哦。你男朋友回电话了......”
你浑身一抖，钻心的痛感从指尖蔓延至手背，玻璃杯碎裂的声音响起，女生吓了一跳，大喊：“手手手！手都给烫红了！小心玻璃渣！”
“吴邪吗——”你大步上前，凑上她高高举起的手机，浑然不觉手上的红肿，“吴邪你在哪里？”
女生连忙把手机塞进你没受伤的左手，你贴近听筒，贪婪地捕捉另一头传来的清浅呼吸声，那边迟迟不开口，可你知道是他。
一时间，彼此间只余呼吸，你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一样想起过去的四年，每个冬夜你们耳鬓厮磨，在一条围巾里玩闹到头发都乱糟糟地像两只小狗，最后在某次对视里猛然沉默下来，就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呼吸交缠。
很久之后，你听见手机那头响起他略微沙哑的声音：“不痛吗。”
“什么。”你语气有些硬。
“手。”看不见脸，你也知道他在无奈，“手被烫到，不痛吗？”
眼泪夺眶而出，你闷声道：“痛死我了。”
明明昨天才见过面，为什么你觉得像隔了十二年。
“吴邪你人呢，说好十二点见面过生日的。”你不想哭，可手背实在太痛，“限你二十分钟内来接我，不然你就要永远失去我了，我警告你。”
那边又沉默了一会，才道：“我派人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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