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梅露醒来再次看见熟悉的天花板时，她意识到逃出循环再次失败了。
这是第十九次循环。
在前几次循环里，他们尝试逛遍了东京所有的景点，也尝试祓除了全东京三级以上的咒灵，甚至几只藏在东京的一级咒灵也在梅露的辅助下被夏油杰收服，梅露还带夏油杰去和伏黑甚尔打了一架，但显然，这些都没有起到作用。
他们被困在了这个望不到尽头的夏天。
梅露感到了疲惫，精神上的疲惫。
她拿出手机，拨出了那个在几次循环后已经熟记于心的号码。
“休息一下吧。”梅露向后靠在墙上，仰着头望着吊灯，声音发涩，“不管是我还是你精神都到了极限，我们等下次……等下个今天再见吧。”
电话那边在经过短暂的沉默后，短促地嗯了一声。
梅露没再说话，电话那边也安静了下来。在寂静中，梅露叹了口气。
“我打算接下来就待在酒店。”她这次哪里也不想去了，让她尝一尝放弃的味道吧，“你有什么安排吗？”
“没想过，可能去上课吧。”
“上课？”
没想到会是这种回答，梅露愣了一下，后知后觉想起还要过段时间才是霓虹的暑假，之前几次循环夏油杰都会提前请好假，她差点忘记他还是个需要按点去上课的高中生。
“上课啊……也行。”
她向一侧歪头，疲惫地眨了眨眼。
“年轻人就是有精力。”
“你也只比我大三岁吧。”
“但是在咒术师上我可比你多了十三年经验。前辈我啊，是个七岁就考出玄童证的天才。”
从六岁被统一检测出拥有天赋时自动成为预备玄童，拥有玄门相关学校的一切入学资格。想要获得玄童证考证除去检验咒力外还需要测试咒术文化课知识，因此大多人都会选择中学入学后考证，少数天才在中学前获得玄童证。
这个少数天才，梅露在这里特指自己。
“嗯，听阿姨说前辈在六岁相信了阿姨说玄童证是霍格O茨的入学通知书，还拿走了登山杖当魔杖。”
“诶、诶？等下！”梅露顾不上疲惫了，她坐直身子，“老妈还跟你说了这个吗？”
在第十七次循环，打败了天与咒缚的梅露一时激动在一天内发了二十条朋友圈炫耀。
虽然她想不明白她妈常年待在没信号的深山里是怎么刷到她的朋友圈，但忘了屏蔽家人的结果就是在当晚被全家打来了电话连环慰问，顺便询问打败天与咒缚的细节。
早在第十五次循环，梅露就把房间升成了套房，让夏油杰住了下来。
所以那天他们刚商量好第二天的安排，看到来电通知就能想到可能的消息轰炸，梅露果断把手机丢给后辈跑去洗澡逃避。等她回来时，只看到了他和她妈妈和那个自称寡言战神的妹妹聊得非常融洽，但具体聊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可能还聊了其他的。”
夏油杰的声音有点心情积压后的沙哑，但梅露从里面听出了非常危险的笑意。
“阿姨和茯苓妹妹比较……”他停了停，“热情。”
茯苓妹妹是什么称呼啊？他们只是打了一通电话吧——茯苓那小鬼头不是一直认为自己是咒术界最后的大侠所以要维持大侠人设，高冷寡言少语吗？
梅露难以置信：“你的术式真的不是什么狐妖返祖吗？”
这家伙的女人缘也太好了吧？
少年轻笑一声：“是不是人类，前辈很清楚吧？”
梅露想说不太清楚。
但她不打算再和他就这个问题绕圈。
已经很明显了。
夏油他其实根本不想回去上学吧，才会故意说这些话来激起她的情绪。
她扶额，语气中不免带上无奈：“好吧，狐狸后辈，你赢了——”
不想再尝试解除循环的办法，梅露打算摆烂几个循环，比如先去看几部上映的电影消磨时间。
反正是两个人，不管做什么，总会比独自一人更能找到新的乐趣。
“来找我吧。我们去看电影。”
这么说着。
梅露很快等到了站在门口，提着行李箱的少年。
更换的套房和上次是一样的房间号码，少年的行李箱和装束和上次却不太一样。
“怎么突然换了？”
“不是前辈说的吗？”
听到梅露询问的夏油杰正把行李箱提进来，他抬头看着她，没有笑，弯起的嘴唇也像是在微笑。
“接下来把循环当作度假，度假自然要有度假的待遇。”
“度假啊……”
梅露惆怅地喃喃。
她自己差点都要忘了，最开始来日本的原因。
怎么会这么颓丧？
她吐了口气，两只手拍上自己的脸，让自己精神起来。
当年被那个叫猫脸老太的特级假想咒灵逼到绝境，她都没想过放弃，现在怎么可能就随便地被击败。
真是的。竟然是被小两岁的后辈提醒了。
她才应该指引迷茫后辈、为后辈解惑才对啊，那副颓靡算什么样。
什么循环不循环的。她可不是那种会被挫折轻易打倒的人。
“你说得对。好不容易有那么长休假的日子，天天颓丧算什么回事——”
梅露叉起腰，重新恢复了精力满满的样子：“走，放下行李，带你去吃午餐，怀石料理！前辈我请客。吃完午餐我们再去看电影。”
因为赚的是卖命钱，咒术师的工资虽然不至于日入208，但足够他们在没工作的时候做到享受生活。
再加上梅露的非术师朋友有从事证券行业，她拿出钱小投几个比较稳定的项目，年年也会小赚几笔。还有身为顶尖咒术师的进项，这些堆起来，导致梅露在消费上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简单说来就是，她花钱非常豪绰。
不管是她曾带过的学生，还是和她合作过的咒术师，都曾经体验过她动不动就请客买单送礼物的豪举，餐补这种东西，和她出任务根本用不到。
而一旦确定了开始度假，梅露更是毫不吝啬地以自身开心为最高原则。
于是，夏油杰也经历了那些咒术师前辈们曾受过的惊吓——
东京最有名的怀石料理需要提前预约，所以翻倍从今天用餐的人手里买下了今天的号码牌。
电影院太多蝇头影响视线，那就包场看吧。
看了电影打车回去的路上，梅露发现今天有东宝的《伊丽莎白》演出，又跨了三个区跑去千代田看演出。
回到酒店又想吃晚餐，所以叫了厨师上门。
……
夏油杰自己也是咒术师的一员，但像这种还是头一次见。
“我虽然没拿到玄玄证，但这是按我们国家的说法，按在协会那边的登记，我是特级啊。特级想赚钱，太容易了。”被后辈询问的前辈在敷面膜，她躺在沙发上，懒散地眼都没有看过去，随口地回答道。
“就像那个《NARUTO》里的影级，等级升到玄玄后任务的价格会翻个十倍左右，国内的话，玄门会有福利和补贴，五险一金都是最基本的，政府里又有编制，还有玄门大学也会聘玄玄作名誉教授，这又是一笔工资，还有些杂七杂八的进项。国际上，咒术协会那边特级术师是按周轮值维护国际咒术和平，除去退休的几个玄玄，我们在协会里都挂着职，这是有工资的，还有有时候那些没有特级的小国家也会有委托。”
“算起来，我每年的收入差不多是这个数吧。”梅露翘着腿，一边翻看明天日本各大剧场的节目表，一边给正在擦头发的后辈比了个数字。
“……”夏油杰的手微微停顿，“日元？”
她晃了晃手指，终于肯抬眼看有些愕然的后辈：“当然是人民币。”
说完，梅露又看回手机，满不在乎地说着：“钱嘛，对咒术师是最不用在乎的东西了——不抓紧花完，难道等哪天突然死了再烧过去吗？”
“……前辈原来是这么想的吗？”
有点超出想象的，和她表现出来的模样不太相符。
这个想法过于悲观了。
“悲观？”
梅露笑了起来。
想起自己在敷面膜，她又堪堪憋回了笑容。
但那份笑容，并不是什么出于高兴或是愉快的情绪。
“这可不是悲观、乐观能概括的事情啊，夏油小同学。”
她歪头盯着他，面膜纸的边缘因为刚才的笑起了点褶皱，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藏在那里的，是某些沉重晦暗的东西。
他们一起度过的五次循环，接近十个月的相处里，即使是和伏黑甚尔那个天与咒缚因为他是个人渣父亲这种理由打架时，夏油杰都没有看见过梅露有这样的眼神。
“咒术师这份工作，是会死人的。”她这么说着。
夏油杰没说话，他看见这位只长他三岁的咒术师前辈脸上露出了缥渺又似乎是在哀悼什么的复杂表情。她似乎在回忆什么，连夏油杰没有回应也没有发现，盯着他的眼睛也逐渐涣散，明显走神了起来。
“不过，接触咒术没多久的夏油你确实不该知道这点。”她忽然像是自言自语地嘀咕，“要是连新人都要面对同僚的死亡，日本的咒术界就真的罪孽深重了，都赶紧，就是那个，叫切腹吧，全都以死谢天下吧。”
“庵前辈那届听说有过类似的事情。”夏油杰起身拿过被梅露用完就随手丢在桌子上的吹风机，平日里绑起来的头发还挂着水珠散开在搭肩的毛巾上，“而且，我听悟说过，在之前夏忙时期，也会有人数不够就让新生和一、二级职业前辈们一起出任务的情况。”
“……虽然是老生常谈，但结束循环，日本咒术界完蛋了。”梅露表情生动地磨了磨牙。
把吹风机插上电，夏油杰笑着地说：“说起这个，上次见到的时候，悟回去还和我说对前辈你推翻咒术界的口号很感兴趣。”
“悟？哦，那次……那个大少爷作为既得利者倒是难得。”
第十五次循环的事。
梅露猛地坐起来，“等等，那个没礼貌的家伙那次是不是在看见咱们住一块后，说了我像个图谋不轨想包养高中生的人渣大学生这种话？”
“确实是悟说的，不过已经过去了四次循环，前辈才反应过来吗？”
“和没小几岁的高中生住一起，那时候我也慌张，哪有空去听他说的什么。”
“是吗？完全看不出来前辈当时在慌张啊。”
“毕竟我也当过不少次老师，不形于色这种基本技能我肯定是会的啦，要让你们这些嫩苗发现我在慌张就白长了啦。”梅露说，“不过我慌张会格外喜欢吃甜东西，稍微注意一下应该就能发现那天的舒芙蕾和拿破仑都是被我吃掉了。”
夏油杰回想了一下那次的记忆，笑眯眯地盯向梅露，“是这样啊，那我记住了。”
“记那个干嘛、喂，夏油，你可别学那家伙，那家伙除了是白毛外没有任何让人能称赞的地方。”
“前辈似乎一直对悟都有点意见呢。”
悟估计就是感觉到这点才每次见面都要故意挑衅吧。
他无奈地想着。
“说起这个，那话就长了。”
梅露立刻沧桑地作出点烟的动作。
“不过不是因为他那个烂性格啦……”
众所周知，咒术师盛产神经病，五条那种程度在梅露眼里和隔壁家熊孩子差不多，生气归生气，却不会放在心上。
让她提起五条就不满的原因，还要从她知道五条就是那个六眼神子开始。
虽然她确实不太了解他国的咒术界，但是，六眼神子太有名了，有名到全世界都知道有个人的诞生让他们这群人工作剧增，每年得额外加班。
因着这个，可以说从五条悟那家伙诞生开始，他就成为了梅露这代人面对的别人家的孩子，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梅露觉得自己那个比五条悟小几岁的妹妹未来也会这么过来。
不巧，他们这群人能做朋友的就没有不是家里培养的天之骄子，其中梅露更是不到二十岁就已经踏上特级们按的极少见天才，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家里人不停在自己面前吹一个素未蒙面的小孩，于是，这股不满一直延续至今，到现在大家都还抱着只要见到就一定要和五条家神子打一架的想法。
夏油杰：“……”
夏油杰：“……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原因。”
原来他一直低估了挚友拉仇恨的能力吗？
“这个世界本来就充满意想不到。”
梅露说完就后仰躺回了沙发，像是忽然松了沉重的东西，她懒散地盯着天花板。
“我来日本之前倒也是想过可能遇到五条悟那家伙，大不了就打一架嘛，我是这么想过的，但谁知道来了后没和他打成，倒是打赢了一次天与咒缚……”
她低声呢喃了句什么，夏油杰没有听清，只是看她的表情猜测可能是什么不太好听的话。
“也不能说是坏事。”
夏油杰听见梅露忽然这么说。
他侧了侧头：“什么？”
“循环。”梅露说，“自从踏入咒术界，6岁到现在……这还是我第一次休息超过一年，就算那家伙的丧假都没这么长啊……”
“咒术师……”
咒术师前辈模糊地笑了一声，呼吸变得绵长。
她睡着了。
躺在沙发上，很安静地睡着了。
有错字下次改。
最多再写2w，最多！我一定要在今年完结这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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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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