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时桉发烧发得有些迷糊，并没觉得将‘开屏’解释成‘亲近’有什么不对，只是觉得简涔予似乎在忍笑。
即便在简涔予的脸上寻不出半分端倪。
她赶客道：“我自己会点外卖，你走吧。”
两个月来，简涔予见了不少桑时桉的外卖，显然对桑时桉的口味不予认同，没给桑时桉拒绝的机会：“我帮你点几个清淡的小菜。”
桑时桉嘟囔：“人家生病了都是喝粥的。”
“一节大课近两小时，喝粥你就该饿晕在教室了。”简涔予在手机上下完单，又去拿了体温计和退烧药过来。
看在简涔予难得做人的份上，桑时桉也没同她作对，给什么就吃什么，乖巧异常。
等桑时桉出门时，她的体温已经降下来，苏柠玥特意在楼下等。
“撑不住就别硬撑啊，我帮你去请假。”苏柠玥看着桑时桉还有些苍白的脸色，不免担忧。
“不打紧。”桑时桉将写好的电子版论文发到教授邮箱，挽上苏柠玥的胳膊，“走了，我出门前已经听够简涔予的唠叨了，你行行好，放过我吧。”
阳光照过桑时桉高挑纤瘦的身形，奶黄外套衬得她皮肤更白，漂亮到像是在发光，看起来确实恢复了精神气。
苏柠玥被她逗笑，没控制住笑意：“刚刚去找你时，简涔予满身的冷气都要把我冻死了，她竟然能对你唠叨？我怎么这么不信啊？”
“你又没跟简涔予住一块，你当然不知道了，反正我全身上下哪哪都入不了她那双金贵的眼，做什么都会被训，习惯就好。”桑时桉反过来问苏柠玥，“倒是你，看到我睡着了不能叫醒我吗？你这么怕她做什么？”
苏柠玥讷讷：“……也不是怕吧。”
就是——
桑时桉同简涔予的相处模式奇奇怪怪的，像仇人又似乎挺亲密。简涔予来燕大后，桑时桉天天把简涔予挂在嘴边，嘴上偏偏没一句简涔予的好话。
按照桑时桉的性子，若是她不喜欢的人，是半点都不会搭理的，就像那群被桑时桉无情拒绝的可怜男人，没有半点周旋的余地。
桑时桉的态度让苏柠玥琢磨不透，至少在苏柠玥认识她以来，桑时桉还是第一回这样。
大概桑时桉自己也没发现。
苏柠玥随意编了个理由搪塞：“我当时学生会临时接到通知，赶时间。”
二人到教室时，离上课响铃还有小半小时。教室里很空，桑时桉在阶梯教室中间挑了个位置，能听清课，也不用被点起来互动。
等待上课的时间里，桑时桉打开校论坛，果不其然，原帖被删除后，又冒出来不少被顶贴到hot的讨论帖。
首当其冲的帖子就是：【所以桑时桉和简涔予到底是另有隐情还是真的同居了啊？】
楼主留言：【之前桑时桉和简涔予不知道互相冷脸过多少回，实在难以相信她们会住在一块】
【也许是大冒险输了，也许是路过搭把手，几张照片能说明什么？多寻常的事】
【我室友之前追过桑时桉，两人都快成了，开学后我室友又突然喜欢上了简涔予，你们细品你们细品】
【我就知道论坛有高手，所以她们是情敌？那桑时桉干嘛抱着简涔予不放手？】
【夜黑风高，引人深入，杀人放火[狗头]】
【啊啊啊啊桑时桉这个妖孽能不能离简学姐远一点，我都怕她那群脑残追求者为她冲锋陷阵，誓死守护最好的学姐】
【两男的你们磕CP磕得要生要死，两女的就必须是争风吃醋？到底是谁贱我不说】
【这种傻逼帖子你们也信？说句得罪咱们学校男生的话，你们照照镜子，能找出一张让两大美女争风吃醋的脸吗？】
【所以换个思路，也许她们两个确实住在一块，我磕的CP是真的咯】
【我也觉得挺真，人前爱答不理，人后酱酱酿酿，好耶！】
【禁欲仙女祸水妖孽啊啊啊啊】
整个帖子在这之后就以一种中邪了的速度，向着桑时桉从未考虑过的方向癫速发展。
桑时桉面无表情的翻到最后，手肘戳了戳苏柠玥：“让人把这帖子也删了。”
苏柠玥凑过来，随意一扫，显然早就看过了：“这不是挺好的嘛，对你也没负面影响，让大家磕个CP乐一乐，没两天就沉下去了。”
桑时桉头也不抬：“我都被传同性恋了，他们这叫造谣。”
苏柠玥默默闭了嘴。
别看桑时桉长得一张祸水脸，走在哪都是人群中的焦点，有些方面，还真古板的令人咋舌。
苏柠玥还记得大一军训刷到娱乐圈两名女艺人炒CP时，因为当时大秀肌肉的教官太过辣眼，便顺手把CP照片分享给桑时桉洗洗眼睛。
当时桑时桉沉默了许久，许是不想破坏她的兴致，憋出一句：“反正是假的，现实哪有同性恋啊。”
苏柠玥恨不能列张单子告诉她燕京大学里的同性情侣名单，直接拿个大喇叭在她耳边怒吼：“你个老古董！”
不仅仅是对同性恋，桑时桉对于异性恋也几乎是个绝缘体，在苏柠玥看偶像剧因主角爱情哭得稀里哗啦时，桑时桉会在一旁递纸巾安慰她：“反正是假的，现实哪有什么爱情啊。”
总之，桑时桉也算一碗水端平。
异性恋是假的，同性恋也是假的。
这个世界不配拥有爱情，完美闭环。
就算提起桑时桉的父母，桑时桉也会说上一句：“他们是亲情啊。”
那在亲情以前呢？
“是关系很好的友情，又因为彼此结合利益共享，就在一块了呗。”
好像，也挺对的。
友情之上，可不就是恋人关系吗？
于是，苏柠玥此刻问桑时桉：“你不是一直觉得这世界上没同性恋吗？那还算造谣？”
桑时桉放下手机，想了想转头看向苏柠玥：“那也不能让人误会吧？万一简涔予以为是我在背后造谣她怎么办？”
苏柠玥无奈道：“桑大小姐，需要我提醒你从大一开始，这论坛里给你拉郎配过多少对CP了吗？之前怎么没见你态度这么坚决的澄清？这些人就是嘴上过过瘾，过几天就过去了。”
桑时桉皱了下眉，她对以前那些乱组CP的帖子是可以无所谓，但一想到简涔予看到帖子后很有可能来对她说教，她就满脑子嗡嗡嗡。
“总之你找人去删了。”桑时桉当机立断，长叹口气，“你说燕大的门槛也不低啊，都是各省的学霸，书都读不够呢，怎么还有闲工夫沉迷这种八卦帖？”
苏柠玥给负责校论坛的朋友发去消息，边打字边回桑时桉的话：“靠捐楼靠改国籍进来的嘛，而且也不是所有学院都纯靠高考分数，总有闲得没事干的呗。”
桑时桉觉得也有道理，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几分钟后，上课铃声响起，带着教案的教授走进来，拿出点名册就开始记平时分。
而后便开始讲专业课，桑时桉吃了退烧药后有些犯困，好在教授没有照着教科书照本宣科，中途穿插教授在校外做兼职顾问的案例，上半堂课很快就结束。
桑时桉人缘好，课间休息时，眼见着几人顶着好奇的目光围拢过来，桑时桉心下一疙瘩，拿起课本往外走：“我去外面避避。”
苏柠玥看着靠近的同学，忍笑：“去吧去吧，小心些，别真撞上教授了。”
桑时桉呲她：“你就咒我吧。”
出教室穿过长廊，桑时桉躲进拐角处，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半人高的落地窗台上摆了两盆青白玉吊兰，细碎的枝叶如绿宝石般点缀在藤蔓上垂曳下来，依稀可窥内里青白的花苞。
桑时桉伸出手，想触碰吊兰，身后响起脚步声。她收回手，以为是好奇的同学又追过来问简涔予的事。
回过头，却见是一位带着鸭舌帽的陌生男人，手上也拿着本书，应当只是刚好路过楼道的学生，她转回头，没有管。
脚步声却没有离去，直接停在了她的身后。
那人长久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带着令人不愉的冒犯。
桑时桉皱起眉，警觉：“你是谁？”
对方朗声道：“桑时桉，我给你送过很多次花跟你表达过很多次心意，甚至为了你转了专业，你竟然不认识我吗？”
桑时桉一愣，反应过来这人应当是她的追求者。她虽辜负了很多人的好意，但也从来没有收过他们的礼物。
只是她向来记不清这些人的脸，对于男人口中的‘多次’毫无印象。
至于转专业…… 她们班没有新的插班生，想来是转到了同专业另外的班级，如今会出现在这里，显然不是巧合。桑时桉面上镇定的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男人压低的声音依旧十分浑厚，和他高大的体形一般：“我喜欢了你这么久，你为什么从来不接受我的好意，为什么连我是谁都记不住？”
他越说越激动，桑时桉忙做出一个打住的手势，不耐烦道：“向我表白的人那么多，要是我挨个都得记住，那我每天除了背名单就没时间做其他事了。”
男人将桑时桉眼底的抗拒和不耐烦看在眼中，本就激昂的的情绪愈发暴躁，鸭舌帽下的神色逐渐扭曲：“我好不容易转到你所在的专业，我去求那些老师，可他们说你所在的班级在大一就分了流，进度也比其他班快，不让我转进来。桑时桉，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冷漠？”
“因为我不喜欢你，对你没有任何兴趣。”桑时桉没有给男人留任何余地，若是往常她还能语气和善几分，可面对这种咄咄逼人的语气，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我还要去找教授问问题，麻烦你让一让。感情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要是真喜欢我就别这样让人生厌。”
男人再度拔高声音，惊走窗台刚栖落的一只鸟雀：“你讨厌我？我这么喜欢你你竟然讨厌我？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一心一意喜欢你，你怎么会讨厌我？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喜欢男人？”
桑时桉简直就要被他给气笑：“别说我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我就算喜欢条狗都不关你的事。你以为你转个专业就很厉害吗？你有病就去医学院找教授挂个科，还能省去些医药费。”
“你要是喜欢男人你怎么会跟那个简涔予搂搂抱抱还跟她同居？我才不信你们是普通的关系，你从来没有那样针对过谁，你就是想隐瞒你们的真实关系对不对？”男人越说越激动，又往前走近一步，男女之间的身形差令桑时桉立刻处于劣势。
桑时桉攥紧手机，看了眼楼道里闪烁的监控摄像头：“我看你真该去看看医生了。”
男人咬牙切齿：“你没否认，所以我说的是真的，你之前躲着简涔予真是因为论坛里所说的在故意掩盖你们的关系？你真的喜欢她？”
桑时桉：……
桑时桉简直无语了，但跟这种傻逼解释只会浪费她的时间，索性就不反驳了：“是是是我喜欢死她了，她来燕大读研究生我不知道有多开心。我就是喜欢她不喜欢你，这样够了？”
桑时桉说完也不管男人什么反应，直接越过他往回走。
身后忽地刮起一阵风，而后是混乱无比的脚步声，桑时桉不明所以，在台阶上转头回望。
下一瞬，瓷器的碎裂声在地上响起。
砰——
青白玉吊兰盆栽四分五裂，处于盛怒之中的鸭舌帽男人被路过的学生拉拽住。
而在碎裂的瓷片旁，有一道略显成熟的身影。
拦在桑时桉面前的手修长匀称，宝蓝色的袖口端庄沉稳。女人身材高挑，白色的风衣内搭浅金色的丝绸衬衣，折射出流动的光影。
“没事吧？”女人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眸相对，嗓音清和。
桑时桉摇摇头，对女人道了声谢谢，就看到那位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被几名学生制服在角落。
还来不及询问更多，楼道里再度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是学校的安保人员。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那名陌生女人的身后响起：“可以查监控，是蓄意伤人。”
是简涔予。
所以刚刚简涔予也在？
半人高的落地窗片中，映出桑时桉略显错愕的脸。
安保人员来后，见义勇为的学生也都围上去说明方才的状况，就算桑时桉这个当事人一句话也不说，也被认为是惊吓过度。
安保科一位壮硕的保安走上前，询问：“同学，情况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你没事吧？要送你去校医室吗？”
桑时桉摇摇头：“谢谢你们，我没事。”
她又看向那个带鸭舌帽的男人，目露警惕：“那他？”
安保大哥耐心的宽慰：“会将他先交给你们学院的老师处理，如果同学你需要的话，我们也可以报警。”
燕大入学门槛高，却也有其他学校的通病——家丑不外扬。想必警察还未到，学校的领导就先赶过来了，没必要兴师动众。
桑时桉善解人意地说：“我没受什么伤，就让学校按校规处置吧，麻烦你们了。”
两节小课之间的休息时间并不久，桑时桉还未来得及向他们道谢，就已经做好事不留名的离开。
桑时桉又转向另一个出手相帮的陌生女人，再度郑重道谢：“谢谢你刚刚帮我拦住花盆，如果你时间宽裕，等我下课后请你吃个饭吧。”
为表诚意，桑时桉还特意加了一句：“去市中心也可以，任你挑选。”
女人没有说话，先发出一声压低的笑。
桑时桉听到女人开口：“只是举手之劳，小朋友出手就这么大方？这样的还债方式可不理智。”
这声‘小朋友’中带了些许调侃，却不轻浮，桑时桉抬头，却发现女人这话不是对着她说的，而是看向了一旁的简涔予。
桑时桉皱眉：“你们认识？”
简涔予神色淡然的瞥了女人一眼，女人搭在鼻梁上的无框镜片在光下闪烁，掩盖住眼中的笑意：“于公于私，这餐饭都不该是我来吃。”
桑时桉莫名其妙。
“于公，刚刚替你挡花盆的人不是我，是她。于私嘛……”女人话音顿了顿，看向简涔予，“挡人桃花可是要折寿的。”
简涔予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学姐——”
女人慢慢侧过脸，低声笑起来：“毕竟，我好像听到小朋友说她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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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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