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刺眼的紧。
一名男子正在搬运着装着什么东西的麻袋。他的眼珠被照得灼热难耐,不由得伸手挡了一下光线。
他松手,一声闷响落在地上。
麻袋口子敞开,露出了人类的一只手。那尸身仿佛也被炙热的地面烫到,有弹性的震荡了一下,触碰到男人的脚后跟。
“呸!”男子恶狠狠地怒骂着,“死了也不安生!”又伸脚踹了一下尸身。
他冷哼着继续拖拽尸体,石板铺就的地面好似是空白待书写的画卷,血迹在院中凌乱四散着,如泼了墨的山水画一般。
那幅血墨做的山水画延伸着,直到出了小院,扑通一声,落入了护城河的湍急水流中。
尸体落水后激起了层层水花,衣摆和发丝在水中飘散开,人向下沉去,水面徒留下一阵阵涟漪。
那名行凶的男子盯着水面的涟漪,回忆如墨汁般散开。
他的思绪也随着嘈杂的交谈声飘远,像被风吹起的花瓣轻轻飘上树梢,又忽的一阵飘入云层,一路飘至了五日前……
他眼神冰冷。事情还要从五日前说起。
……
五日前,绛雪阁门前。
永娘敲锣打鼓,当众揭开了面纱,露出了脸颊上的一片片红疹子。
“你们看看!这不是质量问题是什么?”她越说越气,“我素日里爱惜容貌,每月梳妆养护的钱不计其数。用了你家的新款胭脂——露珠绛后,便成了这幅模样!”
宋筝惊呼一声,看向了手中的露珠绛。这胭脂有问题吗?
那女子也发现了宋筝的动作,三两步冲上来便要抢宋筝手中的胭脂,被夏冉拦了下来。
夏冉与永娘对视了一眼,夏冉微微摇头,示意离宋筝远一点。
永娘咬唇不语,佯装不认识二人,她又冲进店中直接抓了一盒货架上的样品出来。
她举起来吆喝:“就是这害人的东西!大家千万别买!”
“绛雪阁店大欺客,不仅不赔我,还说我无理取闹,实在是欺人太甚!”她将手中的胭脂重重摔了下去,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瓷釉砸击到地面上碎成了小块,胭脂也顺着青石板的缝隙中流了遍地,将门口都染红了。
成老板见这红粉遍地,实在可惜,脸上心疼的不行。
成老板叹了口气,语气中带了些无奈:“永娘。我早就与你解释过了,这款胭脂售价五两,绛雪阁愿意退还您所付的银钱。”他愁眉苦脸,“至于您的医药费,我只是分号的小老板,还需向东家请示。”
“您现在砸坏了胭脂,我又找谁赔偿呢?”成老板神情萎靡,只觉得赚的钱全打了水漂。
永娘带有泪痕的面容变得扭曲:“你们活该!谁让你们的胭脂不好?”
“总之,各位注意了——若是不想毁容,千万别买绛雪阁的胭脂!”永娘指着自己的脸颊恨恨道,说完便带着破锣走了。
众人议论纷纷,质疑声如雪花般传进了成老板的耳朵里。
成老板招呼伙计来清理污渍,又对大家再三承诺,人群才渐渐散去。
待回头看见夏冉与宋筝,成老板自信的口吻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二位怎的还在此处?”
“老板,我们的胭脂还没付钱呢。”夏冉道。
“哦!对对对,瞧我这个记性。”成老板脸上挂上了招牌笑容,“贵客先进来吧。”
伙计将胭脂打包,成老板又塞了条配色一致的手帕当赠礼,他再三致歉:“实在对不住,惊扰了贵客。娘子您放心,明日只管来取芙蓉霜。”
“好。老板也不必放在心上。”宋筝语气温柔,“那位娘子,兴许是她自己体质不佳,与胭脂中的某种药材不相合。”
成老板感动得几乎要哭出来:“您说的是极了。实不相瞒,永娘也是我们的老主顾了。她体质娇弱,之前买别家的胭脂便出现过这种情况,也是起了许多的疹子。”
“哦?莫非是故意讹诈?”宋筝出声询问。
成老板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一旁的伙计快言快语:“那可说不好!那位永娘子,之前去酒楼里吃虾子也起过红疹子呢!”
伙计冷哼一声:“一桌酒席二两银子,酒楼的老板赔了二十两。我看啊,她就是看上了我们绛雪阁的金字招牌。成老板脾气够好了,说赔她二十两她不要,估摸盘算着要讹我们五百两呢!”
“不可闲论顾客的是非。”成老板制止了伙计,有些羞恼,“永娘应当没那么坏心思的,我回头再与她好好说说便是。”
夏冉的直觉告诉她,永娘不是这样的人。但初来此地,她也懒得逞口舌之快,遂闭口不语。
宋筝也没再接话,但是她心中想的却是不同。
难道这位永娘是惯犯了?只怕她不想与你说,只想与钱说。
……
次日,绛雪阁。
夏冉第二次来铺中,依然会被这里的氛围与摆设惊艳。她看到鲜花换了新的品种,货架上的物品摆设也与上次不同。
以往摆放胭脂的正中间,放上了用琉璃装着的色泽缤纷的头油。应当是新款了。
成老板体贴地奉上芙蓉霜,又额外赠了一柄桃粉色的冰丝扇。宋筝俏皮地拿这把冰丝扇遮了脸,当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宋筝想着下次再遇到绛雪阁的分号不知要待何时,于是打算囤一盒胭脂备着:“老板,麻烦您帮我再拿一支露珠绛吧!”
成老板憨厚一笑:“有劳您惦记。可惜您上次购买的是最后一批了。我们东家下了令,说是暂时不再销售胭脂了。”
宋筝难以置信:“啊?你们的胭脂不是常年都有吗?”
“谁说不是呢。东家才找了匠人更替新包装,可惜世事难料啊……”
“那为何匆匆下架……莫非,是因为永娘子起的那些疹子?”夏冉插话。
“这……”成老板吸了一口冷气,“也不能说完全无关。毕竟永娘确实遇到了这样的事……”
“我们东家送了一百两的医药费过去。”成老板顿了一下,蹙眉继续说道:“绛雪阁的东西虽贵,但若是每回都赔偿如此多,也总是入不敷出。东家便将这有争议的胭脂暂时下架了。”
夏冉二人瞠目结舌,相视无言。
一盒胭脂五两银子,赔偿竟要一百两?
这可是整整二十倍的赔偿。这东家出手很是爽利啊!
这年头,做生意也不容易。有了永娘的先例,难保不会有其他人眼红。若人人都来闹事,绛雪阁还如何做生意呢?
东家下架的行为虽然有些意外,直接一刀切,看起来也只是无奈下的自保罢了。
夏冉看向老板:“那这芙蓉膏,应当不会下架吧?还是我们今日也直接多买几盒?”
成老板爽朗一笑:“不妨事。您二位放心,上回是意外情况,您只管放心用吧。”他自信极了,挺直了胸膛。
“好。”宋筝喜上眉梢,“你们东家的人品还真是不错。”
难怪绛雪阁能开这么多分号,这店家真是个会做生意的人啊,夏冉心想。
“二位贵客,您要的东西包好了。”伙计递上物品,成老板笑得眯起了眼,“欢迎下回再来~””
……
将近午时,二人已吃腻了客栈的饭菜,决定用了饭再回去。
离绛雪阁不远处便有座热气腾腾的小饭馆,宾客如云,生意很是红火。虽是个街边小馆,服务却周到极了。
茶博士老远便看见二人过来,殷勤地迎接二人入馆就座。
大厅中只余一桌空座,是沿街靠窗的位置。因窗子开了,阳光直晒此处,显得甚是亮堂。
二人落座,点了菜。跑堂的将多余的椅子撤下,自去后厨报菜名了。
茶博士上前奉了茶。宋筝喝着茶,晒着阳光伸了个懒腰,表情惬意极了。
夏冉笑她:“懒猫似的!”
二人说笑了会儿,上了菜,边吃边聊。夏冉猛不防听见旁边桌子的宾客喧闹,依稀提到了永娘子。
难不成此事还有后续?
同为沙漏的人,夏冉不由得对永娘的事儿多上了几分心。她示意宋筝噤声,二人一起静静听着。
旁边桌上有两位客人,男的膀大腰圆,女的楚楚可怜,言语间似是一对夫妻。
“我早看永娘不顺眼了!”男的开口,“她脸皮厚,不嫌这风言风语臊得慌。我看你以后别同她来往了,免得别人连同你一起说笑!”男的辛辣点评着对面的女子。
“郎君,你怎能如此说呢?”女子泫然欲泣,“我与永娘相识多年,是闺中的手帕交了。如今她深陷流言,我更不能与她绝交。”
“丽娘,你别哭啊。非是我强迫你与她断交……”男的见说不通,又换了温柔的语气,“实是你人太好了,她对你的种种行为……唉!哪里是拿你当手帕交,分明是在利用你!”男的气愤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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