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寻站在吴见礼的书房中，垂下视线不去看陆阳的眼睛，轻声问：“陆仙长想要与我说什么？”
先前陆阳提议由他们二人祈福，自然遭到了在场人的反对。陆阳倒没有坚持，只说要同冷阁主单独商量几句，吴正真便叫经义将他们带到了隔壁书房中。
陆阳看了看站在屋外的经义和连心连意三人，掐了个诀隔绝屋内声音，而后周身气质徒然大变，从一身正气的仙君变成了个浪荡子。
浪荡子陆阳看着温寻躲闪的目光，嘴角勾起，捏着嗓子撒娇说：“阿寻～不是都认出我了么，为什么不答应，你不想和我成亲么？”
温寻被原昭故作娇柔的声音激的呼吸一滞，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她看着原昭虎口的伤疤，想了想，道：“我们……不是已经成亲了么？”
原昭眼神暗了暗，而后正色道：“先前是我不好，二哥性命垂危，西临墨家又点名要我前去才肯交出续灵丹。我本已休书一封，差人送去北渊，但半路遇到仇家追杀，送信的人现在还躺在医馆。”
他看着温寻的眼睛，十分诚恳的道歉：“阿寻，对不起，新婚的日子留你一人。”
原昭声线如玉，现在又刻意哄人，便是那再冷情的人也会软下来。
温寻本就爱慕原昭，听他这么一说，新婚那天听到的话就都如雾般散了。她摇了摇头，说：“没关系，续灵丹这么快就拿到了吗？”
原昭知她想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就出现在南平，从南平去西临，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两个月的功夫，若是在墨家磨上一阵，就更久了。
他嗯了一声，说：“走到一半得了信，母亲要你前来南邵，就叫陆师弟代我去墨家，我先赶回来了。”
温寻惊讶的抬起头，一时间有些急了：“原夫人只是要我前来侍奉，也是我应当做的……墨家已说要你前去，你这般……你快去吧，归迟的事情我很快就能解决。”
原昭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摇了摇头，“墨家那边，不过是墨瞳耍小性子罢了，不妨事。”而后，他突然又嬉皮笑脸地凑到温寻跟前，掐着嗓子委屈地说：“阿寻，你不想我陪着你么？”
听到墨瞳的名字，温寻眼前立刻浮现出那个明媚骄纵的大小姐，她想着自己温吞吞的性子，一时有些自卑，道：“没有，只是……”
她话还没说完，又听原昭说：“而且，阿寻应当唤母亲才对。”
“才成亲，甚至在此之前大概率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就能这般熟稔呢。”看着原昭理所当然的表情，温寻在心中默默说到。她想起原昭此前有着“风流”的名头，再看他这样，心里像是有一根小刺，轻轻刮挠着。
就在这时，经义的声音传来：“冷阁主，陆仙长，不知商谈的如何了？”
温寻抬头，瞧见经义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她收回视线，看向原昭的眼睛，那双眼犹如暗夜星辰，盯着她的时候，像是要透过眼底看向她千疮百孔的灵魂。
温寻无法拒绝原昭的要求，没嫁给他之前，她只能将爱意都收在心中，偶尔还能在错春山听游历归来的弟子们提起他的名字，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而如今阴差阳错，她被许给了原昭，她便更是想要在自己有限的生命中，满足原昭的一切要求。
她点了点头：“那就依公子的提议吧。”
原昭怔了一瞬，温寻已然朝经义走了过去。他眼底闪过一丝不快，也跟着出了门。
*
春夏十分，气候最是不定，到了傍晚，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吴大公子所在的嘉禾居外，一条黄底红斑的小蛇将身子藏在花圃的泥土中，只露出一双红豆版的眼睛。它任由雨水砸在自己头上，痴痴看着院内那道紧闭的房门。
空旷的前院中，突然传来敲锣打鼓声，一行迎亲队伍身着红装，用结界将雨隔离在外，一脸肃穆地缓慢朝着归迟走去。
大雨让天色愈发暗沉，归迟光芒渐强，刺的人有些睁不开眼。
红盖头下，温寻的神识朝着归迟探了过去，轻而易举的察觉到了它的本体，是一节指骨。
她紧紧牵着红绸一端，由原昭引着她来到归迟面前。扮作小厮的经义将一筐纸钱递给他们，温寻低头一看，纸钱上一面写着“白头偕老”，一面写着“永结同心”。
原昭将一张纸钱递给温寻，她拿起，和原昭一起将纸钱递到归迟面前点燃。
“白头偕老。”原昭站在她身侧，温柔的说。
“永结同心。”温寻轻声回应。
身后跟着的由吴家弟子假扮的迎亲队伍稀稀拉拉附和：“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哗啦啦的雨声穿过盖头传入耳朵，温寻在一片道贺声中，突然觉得，好像她不是那个被喊打喊杀的妖女了，她和原昭的婚事，也是被祝福的。
她神魂微动，像是被刻上了什么烙印，那印记散发出温暖的光，让温寻四肢百骸都放松下来，如同在冬日中踏入了一汪温泉。
为让这场婚事更加逼真，吴正真甚至让下人们摆出了十几桌酒席，一群吴氏弟子扮作宾客模样，正在桌上推杯换盏，只是眼底却十分警惕。
连心和连意在新房门口，将温寻迎了进去，撒帐，端起两杯交杯酒。
一根喜杆伸进盖头下，将它掀起，露出温寻美颜至妖的脸。
屋内除了连心和连意外，没有旁人，原昭也没有用易容术。他一身红衣，眉如寒山，目若点星，丰神俊朗，长身玉立。
温寻记忆中的那个十几岁的少年和面前的人重叠起来，不由得看痴了。
原昭拿起交杯酒送到她面前，温寻回过神，拿起杯子，和原昭贴身共饮，好似一对恩爱璧人。
礼毕，知道内情的连心和连意瞧了瞧自家阁主紧张的模样，对视一眼，偷笑着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了新婚夫妇。
温寻一时间有点紧张，和原昭痛楚一个屋檐下，如果什么都不做，她觉得自己会窒息的。她尝试着出灵呼唤归迟，却没有感到任何来自归迟的回应，正当她打算再次尝试时，原昭靠着她坐在了床上，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将头埋进了她的脖颈间。
“明……明远公子，你要……”温寻一惊，猛的坐直了身子想躲开。
原昭却牢牢环住她，贴着她的耳朵说：“阿寻，你应该唤我夫君。”
说话间，他温热的呼吸洒在温寻耳后，带着些许酥麻痒意。温寻声线有些颤抖：“夫……夫君，我……我在尝试入梦。”
原昭闻言，将温寻抱的更紧了些，他轻嗅温寻的味道，诱道：“不急，先做正事。”
吴见礼性命垂危，更有不知多少鲜活的生命在归迟的诅咒中慢慢消失，温寻将手放在原昭胸前使力：“不行的，晚一分入梦，就可能会有更多人死。”
原昭眸中冷光乍现，他一手拦肩一手搂腰，一把将温寻压在了身下，柔声说：“背信弃义之人，何必在意。”
温寻鼻尖全是原昭的味道，她有些艰难的听完原昭的话，虽不认同，却也只是温声哄劝：“可……可是，这也罪不至死啊。”
原昭一点都没有放开温寻的意思，他鼻尖在温寻脸和脖颈间游走，而后轻触红唇，蛊惑道：“阿寻不想要我吗？”
温寻头皮轰的一声炸开，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像煮熟了一般。
不行，温寻想，会死很多人的，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找回理智。
在原昭即将吻上她前，她听到自己问：“夫君，你为什么会愿意娶我？”
清风霁月，被称为修真界第一公子的原昭，为什么会愿意娶一个被万人唾骂的妖女？
原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整个人静止在温寻身上。
“夫君？”温寻疑惑的柔声唤道。
原昭脸色完全冷了下来，再也不复方才的浓情蜜意。他直起身坐回床边，一个眼神都没给发髻已经有些乱了的温寻，冷声道：“若是能镇压妖女，我原氏必定稳坐修真界头把交椅。”
雨打芭蕉，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温寻躺在床上，那股暖意迅速消散，只剩下错春山上终日风雪。
不该有什么期待的，她想。
“其实……”她哑着嗓子说了两个字，神识突然出现一阵剧烈波动，一道冰冷的意念和她的相连，撕扯着，邀她前去。
温寻瞪大了眼，双手自胸前结印，口念出灵诀。
她的灵魂不再反抗，坠入了沉沉梦境。
原昭伸手想要阻拦，却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温寻的灵沉了下去，如同一潭死水。
“该死！”他低声骂了一句，而后掏出一枚铜钱状的法器，道了声“护”，一道结界升起，将整个屋子都封了起来。而后，他也学着温寻的手势，念出灵诀，却怎么也不得法。
出灵诀过于奇诡，用多了损耗自身魂魄，南派炼器师一向不会沾染，他匆匆偷师，用的还不是很熟练。
几次之后，他终于感到自己的神识触碰到了一抹冰凉，大喜下，又念了两遍出灵诀，讶然发现自己的魂魄被分为好几片，自己的神识随着其中一片进入梦中。
他身子一歪，倒在了温寻身上。
今天有可爱的读者吗？
好消息：有
坏消息：读者竟是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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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雨打芭蕉花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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