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神秘道:“谁知我后来发现,顾公子除了挑剔之外,竟还有个神技傍身呢。”
顾濯连忙打断她:“青云,忽然说起这些来做什么。”
赵玖却斜了他一眼,不许他制止青云,笑着催促一声:“姑娘快说,不用理会他。”
青云一笑,胜利般给了顾濯一个眼神,对赵玖续道:“我那时发现,不论是什么菜品,顾公子隔着一尺远闻一闻,就能知道这道菜里有没有他不爱吃的东西,因此他经常见着别人刚把菜端上来,就撂了筷子。我刚发现的时候还有些怀疑,谁知悄悄试探过几回,他没有一次闻错的,我这才确信,看来这原是他胎里带的绝技吧。”
顾濯被人点破了癖好,有些窘迫,赵玖却抚掌道:“我记得《周礼》中说,当时有设庖人之职,专门‘辨腥臊羶香之不可食者’,看来顾濯该去做这个差事,日后我得帮他安排才是。”
青云闻言也被逗笑:“这倒确实合适,顾公子,你还得多谢贺公子替你找到最合适你的活计了。”
顾濯看着他们二人笑成一团,连马夫听了青云的解释,也哈哈笑起来。他端起一杯热茶,无奈地一耸肩:“先为三位客人做一回庖人,这茶中无毒,还请入口吧!”
几人一边喝着热茶一边闲聊,等了一阵,屋外雨声却连绵不断,雨珠不断拍打窗纸发出“啪啪”声。顾濯打开门看了一眼天色,回身道:“看来青云和秦大哥今夜确实得留宿了。”
青云叹了口气:“时运不济……今晚真是叨扰你们了。”
“不必客气,”顾濯道,说完看向赵玖,“下着雨外面寒凉,青云就不必挪动了,不如我们三个去贺九那边住?”
赵玖其实刚才也想了这个问题,但他多看了青云一眼,道:“晚上暴雨如注,说不准还要打雷,青云姑娘一个人不怕吗?还不如只让秦大哥跟我去那边,你留下陪陪她。”
他心里只想着,方才看顾濯连自己多看青云的荷包两句都要吃醋,他更是没否认过青云是自己的红颜知己,就下意识没有考虑他们的男女大防。
不想顾濯却道:“不行,青云还是一个人留在这边吧,若是夜里害怕再来叫我们就是了。”
青云点点头,虚虚拍了一下赵玖的手臂:“贺公子不必担心,我并不比你们胆小的。”
赵玖这才道:“好吧。那姑娘晚上有什么事或缺什么东西,随时来敲门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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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时,雨势也小了几分,赵玖打开一点窗户驱走屋中的闷热,躺在床上看窗户缝中的半截雨幕。
湿润的泥土气息和逸散的雨丝一齐钻进屋内,夜风清凉温润,吹过赵玖枕畔,像一阵私语。
赵玖把双臂枕在脑袋下,闭上眼睛细细闻着泥土清香,谁知在他床边打着地铺的顾濯忽然出声道:“原来你还没睡。”
刚才青云在时替他们缓和了气氛,但现下马夫老秦在外间睡着,卧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赵玖又想起了早些时候顾濯对他忽然冷下来的言语,不太想搭理他。
他朝里翻了个身,将薄被盖上脖子,假装已经睡着。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顾濯居然在赵玖床脚下的垫子上坐起了身,把手臂搭在他床边,轻轻碰了碰他的后背。
赵玖下意识一缩,觉得自己被他碰过的那一小片皮肤微微发痒,却还是没动,只当自己已经睡着了。
身后的顾濯没了动静,既没有继续躺回去睡觉,也没有再动作,就这么静了一阵,蓦地开了口:“……今天的事情,对不起。”
突然来了这么一声,赵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一扭身,却忽然想起自己刚才还在装睡,连忙伪装成翻身,小动作颇多地将身体转了转,仰面躺在床上。
顾濯差点被他逗笑,坏心眼地把他的被子提起来,盖住了他整张脸:“小心着凉。”
被蒙住脸呼吸困难的赵玖:“……”
接着顾濯就着这个姿势,续道:“今日跟你说话语气不好,是我的错,只是不好当着青云的面跟你说些什么,现下只有你我,才方便些。”
赵玖听了,只不言语,等着他的后文。
顾濯见他一动不动,隔着被子用手虚虚捂住了他的口鼻:“不会真睡了吧?”
赵玖忍无可忍地掀了被子,坐起身来:“你有话便说,还是存心想憋死我?”
“嘘!生气也小声些,”顾濯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看了眼卧室门外的方向,“外面有人睡着呢。”
赵玖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几分声音:“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这下还怪起我吵闹来了?”
顾濯把耳朵凑过去,假装没听清楚他的话:“你说什么?”
赵玖很清楚他是装的,恨恨地磨了磨牙,揪住他的耳朵,一字一顿道:“烦、人、精!”
顾濯握住他的手,笑着告饶:“疼疼疼,求皇上松手吧。”
赵玖被温热的掌心包住了手有些不自在,连忙松开,把自己的手从顾濯掌中抽了出来,抱臂道:“你与红颜知己许久未见,心中不满我多瞧,因此对我冷言冷语,这本也是常事,不过我方才不是都要成全你们今夜好好叙旧了吗?是你自己说不要的。”
顾濯没想到他会这么想,不由得一愣,旋即好笑道:“你觉得我那是因为吃醋?”
“不然呢,”赵玖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淡淡月光,斜睨了他一眼,“青云姑娘样样都好,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看上了你这么个公孔雀,你要是再惹我生气,小心我明日就把你勾得杉姐儿也对你动情的事告诉她知道,你就等着瞧吧。”
“……”顾濯一时无言以对,整理了一番措辞后才问道,“我先前就说过,跟青云只是朋友,你今日见了她本人,也看不出来?”
赵玖下意识想了想今日的细节,却不愿深思,只“哼”了一声,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风月之事,我哪有你熟知?”
顾濯只觉好笑,掩饰着笑意咳嗽了一声,问:“你不是喜欢盛镞许多年吗?这我可得甘拜下风,从没有这么痴心过。”
“你还提他?”赵玖捶了他肩头一拳,没忍住秃噜出几句真话来,“还不都是怪你?若不是你总跟我作对,我说不准也不会喜欢他这么久,我……”
顾濯满面迷惑地打断他:“等会儿,你这意思是,你喜欢盛镞这么些年,竟然是因为我?”
这话说出来总让人觉得奇怪,赵玖懒得跟他理论,气呼呼地裹着被子背对他躺了下去,不管顾濯再怎么拉扯,他都不理了。
顾濯凉凉道:“这么看来,皇上也没多喜欢盛镞嘛,那我先前将他找人写话本子的事告诉你,不正是帮你断了念想,有什么气好生的?”
赵玖这几日也自己想了许多,他自己也清楚,若自己真的像他说的那么喜欢盛镞,上次见他时就不该情绪没什么波动。
只是虽然确实是顾濯说的这么个道理,他却还不愿意承认,只讥讽道:“那你今日没留下跟青云姑娘一起,也没多喜欢她吧,我喜欢她的荷包,你又有什么醋好吃的?”
见他又提起这事,顾濯很是无奈:“我不是吃醋,我是怕她心里不好受,才一时没忍住那么说了,方才也跟你道过歉,你若是没听见,我可以再说一回。”
赵玖扭过头看了他一眼:“什么叫‘怕她心里不好受’?你少卖关子。”
顾濯故意道:“这可说来话长了,你今夜还睡不睡?”
赵玖转过身子,面对他躺着,抬起膝盖撞了他的手臂一下:“不会说得简短些啊?”
顾濯低下头看他,唇边不经意就逸出一丝笑意来。只是想起青云,又不禁略一沉默,才道:“这话青云想来也不愿意别人知道,若不是担心万一你再提起刺绣的事,本也不该跟你说的……”
赵玖道:“那你只说最简要的,好不好?”
顾濯听他语气柔和,有些顶不住,便回忆了起来:“青云家本是京城的普通商户,但十余年前家道中落,为了抵债,她被父亲卖去了苏州做绣娘,又因为长相出众,被辗转卖去烟花之地,吃了许多苦头。”
赵玖听了,久久不能言语,半晌才低声问:“你不许她绣荷包给我,原来是因为这个。”
“是,”顾濯点了点头,叹一口气,“正因为她做过绣娘,后来流落风尘时,每日都要为那些‘恩客’们做绣活,双手满是针尖留下的伤,因此那时我才一心想着,还是不要再让她为别人刺绣了。”
近几年青云在京中才名远扬,几乎无人不敬她一声姑娘,连赵玖在宫中都有所耳闻,谁知她前些年会过得这么艰难,赵玖不禁恻隐:“是你救她,带她回京城的?”
“她对别人总是这么说,其实当时是她自救出了火海,我不过从旁稍微协助一番罢了,”顾濯回忆道,“她不禁计划着自己成了自由身,还带着其他几个受过苦楚的姑娘一块回了京城。其实以她的性子,应该也不会太在意刺绣这等小事,是我多管闲事,又乱发脾气,应当跟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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