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你可别多管闲事！我昨天亲眼看见了，小秋病得就剩一口气了，你让我们再留两天，岂不是要我们都陪葬吗！”程山气道，说完就放好行李打算带着家人走，“这几天你们倒是跑得够远，没有染上病，可别耽误我们逃命！”
赵玖伸出一只手臂拦在程山身前，目光扫过面前的几人：“若你们不在意亲戚一家的性命，也不在意此刻胡乱跑出去会害死多少人……”
正当顾濯以为他要说“那我就不拦你们了”时，赵玖却说道：“那我现在就把你们的腿打断，所有人都别想走。”
顾濯：“……”
程山闻言怒道：“你说什么？！你现在不让我们走，等之后我们全家都发了病，难不成你来照顾吗？”
赵玖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道：“是。”
程山一愣：“什么？”
赵玖撸起袖口，给他看自己小臂上一小片残留的淡淡痘痕：“我小时候生过痘，这种病死不了人，但如果你们现下将病传了出去，一大片人都染上了，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程山看了眼村中一条条的白烟，依旧犹豫：“可是……”
赵玖拍拍程山的肩膀：“放心，不会让你们跟染病的人住在一起的，你们先去村尾隔离开住上几天，若都没什么症状，到时候就可以离开这里去投奔亲戚了。”
这时候，一旁的顾濯也道：“没关系，我也见过这种病，真的没那么严重，到时候找几名有经验的大夫开些药吃下去也就没事了，更何况你们还未必被染上了呢？现下最重要的是不要传给更多人，就相信我们吧。”
程山跟家人面面相觑，犹豫了许久，才勉强道：“……好吧，不过我们跟他们家来往得少，真的不一定有病在身上，这几天也要住得离小秋他们家远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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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村头的空屋中安顿好程山一家人后，回到杉姐儿处，顾濯提议道：“杉姐儿不如跟程山家里人一同住在这边，先看看有无症状？”
杉姐儿满面忧虑：“可是我放心不下我姐姐他们，我想回去照顾他们……”
赵玖道：“这……想来是不行的，你虽是小秋的家人，但这几日跟我们在一起时并没什么症状，万一你本来没有染上，却因为照顾他们病倒了，岂不是更叫人担心？”
杉姐儿急道：“可是我刚才听程山说，你们告诉他这病不严重，不会死人，我自小身体就好，不怕生病的，能不能……”
赵玖和顾濯下意识对视了一瞬，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抚她，杉姐儿却看出了他们的意思：“难道这是骗程山他们的？这病很严重吗？……不行，我还是得回去看看我姐姐他们，小秋病了这么久，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见她转身就要回家，顾濯连忙拦住了她：“柳姑娘，你冷静些，先别急，我们不全是骗他的，我们真的见过痘疫，若救治及时，寻常的痘真的不会要人性命的。”
杉姐儿眼中已经急出了泪花，闻言才道：“真的吗？”
“真的，”赵玖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杉姐儿，大局为重，你明白吗？你这几日就先在这边住下，若没有症状，我再安排你先去其他地方。村里这些生病的人就交给我们，好吗？”
杉姐儿如救命稻草一般拽住了赵玖的袖子：“小九……”
赵玖用袖子替她擦了擦滚到下巴上的眼泪，认真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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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有多少人搬去了别处，有没有把病传开？”赵玖依旧用手帕挡着口鼻，在村外召来了暗卫首领。
暗卫首领回道：“回皇上，目前还没有。搬出去的人若有生痘的迹象，微臣要不要将他们强制带回来？”
“不用，你们骤然前去难免会吓到他们，更何况，也不能让你们染上病，”赵玖道，“暗中盯着，若有迹象来回禀我，我亲自处理。”
暗卫首领犹豫一番，但抬头看到赵玖不容置疑的面色，还是只能应了声“是”，几步便退开了。
顾濯缓步走上前来：“这病来势汹汹，也很难确定跟十年前京中的那场痘疫是否一致，你即便是生过痘了也不好保证绝对不会染上。我方才就想说，你还不如先去青州城里避一避，否则，连累得皇上都染了病，又该怎么是好？”
赵玖却道：“你忘了？我们前几日可是在小秋家里吃过饭的，现下应该祈祷，前几日在青州时没有将病气带过去，怎么能真的离开这里去避难？”
顾濯皱眉：“亏你刚才还跟柳姑娘说大局为重，现在怎么又不在乎自己了？本来你远离京城，跑到这里就已经很不顾大局，若是真的在这里病倒了，你是真的不顾天下万民了？”
“什么大局，什么天下万民，这些东西与我何干？！”听他说起这些，赵玖只觉一阵气血上头，一时不管不顾地倒出心里话来，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垂下眼帘，低声道，“总之不必你操心，我不会病倒的。”
“……赵玖，”顾濯第一次直呼了他的名字，“我知道你与这里的人有感情，但你的性命和健康不是小事，你不要意气用事。”
赵玖偏过头去：“我没有。”
顾濯知道他犯起倔来最难说服，于是上前一步，单手握住赵玖的左肩，低头看他：“那你跟我承诺，不舒服的时候立刻跟暗卫离开，决不让自己身陷险境，怎么样？”
他刚才就觉得，赵玖看起来镇静，其实在劝阻程山时就已经有些失了平常心，否则不会直接对着他们说“打断腿”之类的话，更不会随意许诺。
赵玖瞥了他一眼：“你是谁，我凭什么跟你承诺？”
“我是这边唯一知道你身份的人……好吧，除了暗卫以外，”顾濯耸了耸肩，“不过，你要是出了什么事，那不用等淮安王有什么动作，就真的天下大乱了，这你不会不清楚吧。”
“我比你清楚，”赵玖说话语气硬邦邦的，挥开他的手就要走，“暗卫刚带了药来，我回去煎了，你自便。”
顾濯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阴晴不定了一阵，接着快走了几步追上他，轻松道：“我好歹也是在这里住过一些时日的，总不能丢下他们逃走吧？”
赵玖依旧没有看他：“我怎么不记得你生过痘，万一病了我可不管你。”
“‘总之不必你操心’，”顾濯把他的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笑了笑，“我当然生过痘了。况且，先前被捅了个对穿，没多久我都能骑马了，这回能有什么事？”
听他这么说，赵玖忽地想起了他们在五顶山时的事，也想起顾濯为了救他受的伤，脚步不禁慢了半拍。
他的目光下意识扫过顾濯，跟对方的目光相撞时，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移开：“那你就留下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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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天处夕阳渐沉、云霞辉映时，赵玖刚把煎好的药送去给病人们喝下，就看见顾濯手里拎着一只竹篮回来。
他问：“你去给青云姑娘送信了？”
顾濯走到他身边，点了点头：“是，让她注意身体，万一不幸被传上了也小心再传给别人。”
赵玖轻轻叹了口气：“希望她没有染上才好。”
二人一同走回自己的院落，顾濯一路也有些沉默，到门口时才向赵玖晃了晃手中的篮子：“我刚托人买了送过来的，你要不要一起吃？”
赵玖瞥了一眼竹篮中的食物，兴致缺缺道：“我不饿……”
“怎么可能不饿？你中午就没吃什么东西，当我不知道你平日的食量吗？”顾濯握住赵玖的手腕，把他拉进了自己屋中，按到了一把椅子上，“好好在这等着。”
“你……”赵玖还想说什么，顾濯却从桌上拿起一块杏脯塞进了他口中，虚虚地点了点他的额头，接着就径自走进厨房忙碌了起来。
赵玖慢吞吞地把杏脯肉咽下了肚，才后知后觉地发觉确实有些腹中空空。他站起身，走到厨房门边，看着顾濯将不知是什么肉剁得细碎，看起来刀法居然很是娴熟，没忍住出声问道：“你真会做饭？那怎么前些日子还总去别人那儿蹭饭。”
“我可是大厨，先前不过是懒得自己动手罢了，”顾濯抬眼看他，“我小时候在紫暮山可没有厨子，师父也从不下厨，这些微末功夫我从小就被迫会了，不然哪儿长得了这么大。”
赵玖鲜少听他说起幼时在紫暮山习武的事，从前盛镞也几乎没跟他与他说过这些，此刻倒是有了些兴趣：“真的？你不是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吗，难不成从那时候就要自己下厨？”
“是啊，”顾濯用汤勺把鸡肉泥舀出合适的大小，抖入开水锅中，“我五岁就会踩着板凳给自己煮面吃了，再长大些，连师兄们的饭食也要我来做，每天起得比鸡还早。”
赵玖“噗嗤”笑出声来：“怪不得现在总睡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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