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温热的水下,光洁手腕上的光脑轻微震动了三下,为水面带上几道不明显的波动。
手腕的主人却一无所觉,仰面浸没在水底一动不动地,紧闭的双目下纤长银白的睫毛微微颤动,似要抖落明晃的浴室灯光。
“嗡——”光脑又震动了一下,这次连细微的水波都还未带起就消弭了,浴室再次陷入一片静默之中,只有弥漫整个浴室的水汽和几不可闻的水声在空气中流动。
“哗——啪!”有什么东西从水下用力翻出,没入水雾中又迅速落了下去,带起了朵朵惊人的水花,水雾也跟着翻涌了起来。
紧接着,水声开始在空旷的浴室中不停响起,又渐渐连成一片,不停拍打水面的声音传来,因着水雾的波动隐约可看见形似银色鱼鳍的东西在扑棱。
“嗡——嗡嗡嗡——!”水下的光脑忽然开始疯狂地震动,而佩戴着光脑的手此刻已经环抱在一片光洁的胸膛前,拳头紧紧攥起,像是在拼命克制些什么。
白云霁是在一刻不停的光脑震动中醒来的,意识还未清醒身体的知觉就先翻涌而上。熟悉的剧痛从颅内和身体内脏不停地蔓延开来,连带着肢体都在瞬间失去了气力,只有尾鳍在剧烈的疼痛中挣扎似的疯狂摆动,但很快也在剧痛中脱了力。
“嗡——”光脑还在震动,白云霁的蓝眸在剧痛中有些涣散,绵延不绝的疼痛几乎击溃他的意识。像是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般,苍白颤抖的手指顶着疼痛摸索着移动到光脑上,屏幕亮起。
模糊一片的视线里隐约只能看到一个“听”字,听?听什么?声音吗?他的世界里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字眼?混沌不清的大脑迟钝地想着。
“唔!”疼痛愈演愈烈,白云霁的神志反而清醒了些,眼睛也聚焦了几分,光脑屏幕上跳动的分明是顾听澜的名字。
努力缓了几口气按下了接通键,几经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又一次恨透了自己的残缺!他咬牙撑起一口气用力将尾鳍翻出水面,又在空中脱力落下。
不够!还不够!他的手臂绷紧,在一次又一次的努力中左手终于扒住了浴缸的边缘,他喘息着露出水面,不甚清晰的视线落到摆放在浴缸边缘的瓶瓶罐罐上。
大力喘了两口气,从水中抽出右手一把挥了出去,所有的沐浴用品被扫落而下,发出白云霁听不到的巨响,手臂也收不住力地磕上了墙壁。
叠加的疼痛让白云霁颤抖不已,体力正在流失,右手也几乎失去了控制。可是还不行!开门……还得开门!借着最后的力量拍打尾鳍,身体跟着侧翻了过来,额头在这个力道下分毫不差地撞上了光脑侧边的专用开门指令键。
这样就可以了……他的意识正在消散,随着左手肌肉的松懈,露出水面的身体再次失力地落入水底,翻出不小的水花。
浴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忙慌冲进来的顾听澜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赤身的银白色人鱼面朝内墙侧躺在浴缸中,似有流光的尾鳍随着水波轻摆,如梦似幻……
“云霁?”顾听澜几乎是无声轻喃着慢慢靠近浴缸的边缘。“铛”的一声,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硬物,撞击声让顾听澜一下就回过了神。
视线一扫,正是之前被白云霁扫落而四散在地的沐浴用品,顾听澜再次看向浴缸,终于恍然反应过来水底躺着的正是房间的主人白云霁。
此时的白云霁已然陷入半昏迷之中,只有身体无意识地随着剧痛颤抖。顾听澜也看出了不对劲来,梦幻感迅速褪去,紧张和担忧再度攀升了上来。
他贴着浴缸半跪下来,伸手扶住白云霁的肩膀,半搂半抱地将对方上半身托出水面。将白云霁自然低垂的头轻靠在自己肩上,顾听澜终于看清了对方惨白无色的脸以及被咬得血渍斑斑的唇瓣。
顾听澜面色一下铁青,顾不得什么礼数直接将人从浴缸中横抱而起,抬腿就往卧室走去。
“唔”骤然而来的脱水感让白云霁恍惚着清醒了几分,被轻柔地安置在床上时,他终于微睁开了些眼睛。一片模糊的光亮之中,黑发青年似乎正神色紧张的看着他,嘴巴张张合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黑发?是顾听澜啊……他想,紧接着他的意识就完全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了。
顾听澜还未因他清醒而高兴就眼看着他完全昏迷了过去,铺天盖地的恐慌侵袭而来,他颤着手拨通了内务总管安伯的视频通讯。
通讯没响两声就被接起,光屏上的安伯还一身正装忙碌着安排侍人们清理宴会厅,“阁下晚上好!”他微笑着打招呼道。
“安伯先生!云霁可能不太舒服!”顾听澜面色非常难看地直接道,调整角度将床上的白云霁收录了进去,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缓解白云霁的痛苦,只能寄希望于这位照顾白云霁多年的老管家。
“我马上过去!失礼了!”安伯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迅速说完皱着眉头略一欠身就挂断了视频通讯。
安伯带着医疗组赶到时,顾听澜正一脸凝重地坐在床边,隔着羽被轻拍着白云霁依旧在无意识颤抖的身体,身上几乎湿透的睡衣正紧贴在身上,他却毫无所觉。
听到门口的声响,顾听澜这才退开身把床边的位置让给快步上前的医疗组人员,看着医疗人员井然有序的熟练动作,多少松了一口气。
“阁下!请您先换下身上的湿衣以免着凉,殿下这边有医疗组看护。”安伯落在医疗队后面进了屋,先是看了眼白云霁的状态,这才回身对一身狼狈的顾听澜关切道。
“云霁他……”顾听澜轻声发问,神色之间还有些褪不去的怔忪。
“阁下,您先换身衣服。陛下一会儿就来,详细的情况您可以询问陛下。”见顾听澜脸色实在难看,安伯神色柔和地轻声说道。
顾听澜抿了抿薄唇,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太合适接见陛下,只得点点头,拖着略有沉重的脚步劲直往隔壁房而去。
安伯见他神思不属什么都不拿就走要出房门的样子,心下不由叹了口气,忙叫住人“阁下慢步!”
然后快步走到主卧衣帽间中,取出一套明显是照着顾听澜尺寸定做的崭新衣物,托着递到伫立在门口的顾听澜手上。
“您快去换吧,隔壁就有个客卧。”安伯笑着叮嘱道,像是怕顾听澜一个人在这个恍惚劲中迷失于别墅中。
顾听澜垂眼看着手上的黑色棉质睡衣,掩在其下的手指轻微摩擦了一下布料,因白云霁出事而蔓延全身心的恐慌感散了一些,心下多了些说不清的情绪。
“谢谢安伯。”顾听澜认真道了声谢,又看了眼被医疗人员围着做检查的白云霁,这才拖着脚步离开。
顾听澜离开没多久,门口就响起了几道匆忙杂乱的脚步声,赫然是闻讯赶来的皇室一家人,个个都来不及更换衣物穿着睡衣就来了。
“云霁怎么样了?”白祈鸣一进门就忙问道,脸上满是担忧之色,他刚要睡下就得了这个消息,什么都来不及问就带着王后匆忙赶来。
医疗组的总医疗官正收起检查的设备,让其他人员接着整理,自己从床边退开来到帝王面前,稍一欠身恭敬道:“陛下,大王子殿下再次毒发了。”
“毒发?这才隔了两个多月!怎么就毒发了?”白祈鸣身旁披着外袍的菲奥娜王后惊呼道,明雅端庄的脸上同样满是担忧。
“是的,按照目前的检查情况,之后大王子殿下毒发的间隔时间可能会渐渐变短。”总医疗官低着头满是惭愧地说明道。
“没有什么措施吗?大哥他……就算是缓解痛苦也好!”白亚斯牵着幼弟的手站在白祈鸣身后神色痛苦的问道,而被他牵着的白雷特眼眶早就已经红了。
“……非常抱歉,现在能陷入昏迷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比起以往多年只能在剧痛中干熬来说……
但总医疗官的声音还是低了下去,他为大王子殿下医治多年,亲眼看着这位殿下在毒素的摧残下痛苦地长大,多年研制不出解药的他更觉无边地惭愧。
“如果毒发的间隔一直变短,会如何?”白祈鸣轻声问道,望着陷在羽被中面色惨白的大儿子,只觉心痛如割。
“……如果一直变短,大殿下可能……”后面的话总医疗官说不出口,可一屋子的人都已然明白其未尽之言。
屋里骤然安静了下来,菲奥娜王后的眼泪瞬间滚落了下来,侍立在侧的安伯同样也湿润了眼眶。
白亚斯和白雷特更是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说话的总医疗官,却说不出任何驳斥的话。解毒的几味传说中的主药已经寻找了二十多年,就连年幼的他们都知道想要解毒怕是比登天还难,可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大哥吗?
“注射过N2阻滞剂了吗?”白祈鸣的拳头紧握于身侧,说话的音还算平稳,只是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第一时间就已经注射了,陛下。”总医疗官连忙应道,N2阻滞剂是一种肌肉放松剂,只能放松因剧痛而紧绷的肌肉,减少身体损伤却并不能缓解大殿下的任何疼痛。
“N2阻滞剂?”主卧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道穿着黑色棉质睡衣的颀长身影,赫然是换完衣服回来的顾听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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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浴缸里的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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