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下了一场又一场,气温逐渐回升。裁刀似的二月悄然而至,柳树嫩绿又发新芽,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潮湿和绿的芬芳。
周末苏芷衡去康复中心看顾生,意外的没看到他。询问之下才知道顾生的父母找到了。
他原名叫何轩,出生于一个贫困的小山村,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工。为了赚钱生活父母把两岁的何轩带到了城里。母亲在工地上做饭,父亲做体力活,日子倒也过的下去。
母亲忙活的时候就把何轩放在厨房角落的盆里,放上几块小饼干和玩旧了的玩具一放就是大半天。
小何轩很乖从不哭闹见人就乐呵呵的笑。工地上的叔叔阿姨都很喜欢这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休息的时候都来逗他玩,何轩咯吱咯吱的笑声也温暖着许多在外打工的父母。
往常的一天何轩妈妈刚把午饭和同事端出去。回来往角落一看,白胖的娃娃不见了。大家瞬间荒了神,放下手里的活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何轩丢了。
何轩是被拐子盯上的,拐子已经联系好下家将何轩卖了过去,白白胖胖的男孩可以卖个好价钱。
过了一段时间后,买家发现何轩不理人,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和一般孩子不一样。两岁的人怎么教都不会说话,以何轩智力有问题为由中止了这场交易。拐子没挣到钱,恼怒之下转手就将何轩卖给了黑哥。
黑哥手下有一帮特殊的孩子,他们或天生或后天,或自愿或被迫成了黑哥利用同情心赚钱的引子。穿梭在大城市人流量多的地方往那一坐,树一块牌子,再由几个中年人牵着哭诉,一天下来能挣不少眼泪和同情心。
孩子越小身体残缺越明显,得到的怜悯越多。只要是落在他们手里的孩子几乎都遭受过非人的虐待,凌辱更是家常便饭。
何轩当天在暗巷里不出意外的又遭到他们的毒打,趁着他们不备何轩逃出暗巷恰好被顾瑜瑾看见带走,才提前告别了地狱来使。
后来在一次打拐行动中警方一举捣毁了此犯罪集团,解救出的孩子没有一个人全身上下有一块好皮,衣不蔽体,身形瘦弱,眼神惊惧迷离,团团抱在一起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当场参与救援的民警即使是身经百战看过太多的人间悲剧,也忍不住潸然泪下,他们仅仅只是一群孩子。
何轩丢失后,父母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何轩。这些年从天南到海北,高楼大厦的城市到穷乡僻壤,只要有一点消息,何轩的父母都没有放弃,不到三十的年纪,头发却早已花白。
终于今年年初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在网站上看到了警察发布的何轩的信息,不远万里赶来。检查报告显示顾生就是何轩,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儿子。
何轩父母不敢相信自己记忆中可爱懂事的儿子变成现在的模样,他们哭了很久,有欣喜,悔恨,愧疚。
尽管院方再三说明了何轩的情况。希望他可以继续在这里接受相关训练,毕竟院方已经大致掌握了何轩的情况,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拒绝了。
苏芷衡是个医生,对每一位患者负责是她的本能。何轩治疗已经有所好转,贸然被带入一个新的环境对他的病情发展是白害而无一利。
思来想去,苏芷衡拨通了何轩父母预留的电话,电话没有接通。
为什么他们可以倾家荡产寻找孩子却害怕面对自己孩子的缺陷呢?苏芷衡想不明白。人都说不经过大脑过滤的想法是荒诞的,其实不然,越是经过深思熟虑结果越是荒诞不经。
得到何轩父母的地址后,苏芷衡就出发了,电话不接,地址难保不是假的。苏芷衡想赌一次,哪怕是为了那个孩子她也必须赌一次。经过多方摸索碰壁她终于找到了何轩家。
——
对于她的到来何轩父母很抗拒,门窗紧闭。村里好多人专门去看苏芷衡,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站在人家大门口,脑子活络的已经编排出几场大戏。苏芷衡不在乎这些异样的眼光,如果她要是在意这些,她大概已经喝上了数不胜数的孟婆汤。终究是何轩父母败下阵来,打开门让苏芷衡进门谈。
“苏医生,我很感谢你之前对何轩的照顾,我们全家都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何轩母亲说着就要给苏芷衡下跪,何轩父亲一言不发坐在凳子上吸烟。苏芷衡拉着何轩母亲坐下,深吸一口气后缓缓道
“我这次来是想请你们何轩继续接受治疗。”眼看两人没有出声,苏芷衡继续说
“我们对何轩的情况进行过综合评估,只要治疗得当,以后完全可以照顾自己,请你们相信我,我……”
“够了,苏医生,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何轩父亲拍桌阻止苏芷衡继续说下去。
“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生病了就得治,还是担心别人的看法。”
不知道是不是说中了心事,何轩的父亲瞪了苏芷衡,她不躲不逃直视着
“首先孤独症并不是一个少见病,近几年来我们接诊了越来越多的病例,应对措施也越来越多,只要治疗的当是可以正常生活的。”
从包里拿出一沓资料。
“我是一名医生,绝对不会说毫无根据的话,这些资料就是我的底气。”
何轩的妈妈似乎有点动摇,站起身去桌上拿那些资料。何轩父亲站起身挡在何轩妈妈前面,拦住妻子的动作。用眼神示意苏芷衡离开。
苏芷衡望向最里面关上的房间,她知道何轩就在里面。心被揪紧,握紧拳头她不能退
“你是觉得名声比你孩子的未来更加重要吗?”
她的话如石子投入湖面,水面张力打破,泛起数不清的一圈圈涟漪,吞没平静。
“对,我就是不想让老子的儿子别被人看不起,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傻子。这些年我们经历的太多了,我们怕了,我们就是怕了,错了吗?你告诉我是我们错了吗?”何轩父亲终于忍不住,双眼都是红血丝,激情处口水横溅。
何轩的母亲早已泣不成声颓坐在水泥地板上:“轩轩小时候多乖巧可爱,见着人就笑,现在……都怪我们没看好他……”愧疚与亏欠往往成对出现折磨着至亲的人。
房间里传出摔打东西的声音,何轩母亲顾不得什么连忙进去看。
何轩情绪很激动,面容狰狞,不停的摔打东西伤害自己。苏芷衡看着眼前撕裂的场景,脑海里回忆泛起斑驳,深吸一口气平静的看着何轩父亲一字一顿:
“我出生时,有人给我算了一卦,说我天生孤煞。于是在他人的异样目光中我被自己的父母送走了。在我的少年时代听的最多的话就是‘你是没爸没妈的孩子’,我就是这样长大的,好像谁都可以欺负我一样,可是我明明没有错。我十八岁时被绑匪折磨险些失志,我父母还是为了名声将我送到异国他乡治疗。好几次,我都差点死了。所以我明白何轩的感受,你们说的话他都听得懂,他不是一个负担,他也不需要你们为了所谓的名声将他围起来。他需要的是你们一直站在他身边支持他,自闭症不是绝症,他不用一直活在别人的眼光里。”
何轩母亲抱着孩子的动作一顿,满眼破碎的双眼看向苏芷衡,她缓缓回过头蹲下握住何轩母亲枯瘦的手温声说:
“做错事的人不是你们错的人自有法律惩罚。你们是何轩最亲的人,比任何人都在意他,不应该再受到良心和道德的谴责。”
黑隆隆的房间里忍耐的哭声变为号啕大哭穿插着三个完全不同的声线。
最终,何轩还是回到了熟悉的环境。考虑到何轩家的情况,苏芷衡和康复中心的院长商量,院长愿意给何轩父母在中心提供工作机会。
回到熟悉的环境里何轩情绪稳定下来,负责何轩治疗的医生重新评估检查后为何轩制定了新的治疗方案。
经过一段时间恢复治疗后,何轩的情绪得到了极大的稳定,对于突然出现的父母相处起来也没有那么大的抗拒抵触。认知上和肢体矫正方面都有很大的进步。苏芷衡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何轩的治疗恢复,但对于他的情况一直都有在更进了解。
苏芷衡去何轩家的时候走的很急,请了三天假。
回来时李教授知道只是点点头说了句:“作为一名医生如果放弃患者,那么从那天起医生生涯就结束了。”每一个医者都遵守着自我内心的准绳,坚守着自我职业素养,尽心对待每一位患者。
——
顾瑜瑾晚上回家的时候看见苏芷衡急匆匆的背包上了出租车,他怕出什么事一直悄悄跟着,随着她急赶慢赶找到了何轩家。
等他到的时候,他听见了何轩父亲的呵斥,然后是苏芷衡的自白。苏芷衡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可那些话却像一根根刺深深的扎在顾瑜瑾心口。
顾瑜瑾是跟在苏芷衡后面悄悄回来的,他知道她不愿意被无关的人打扰。顾瑜瑾回去后调查了苏芷衡被送回小镇以及绑架案的事。
暖黄色的灯光下,黑白的字眼透露着吃人的血腥。
资料显示,苏芷衡出生后,有一老道经过,兴起遂卜一卦,卦象显示此女命数极阴,命中孤煞,父母相克。欲解此卦,必将此女送离至亲将养可解。此后苏芷衡被送往小镇由祖父母养育长大。
绑架案是陈氏的竞争对手为了挟持陈氏竞争投标,暗中派人绑架了苏芷衡以此逼着陈氏让步。苏芷衡被绑架四天后,被营救出来时径直被送往R国。之后苏芷衡在一个心理疗养院呆了一年,但关于里面的情况病程发展治疗并记载不详细,含糊带过。
疗养院治疗一年后,苏芷衡申请了R国的顶尖学府,顺利完成本硕学业,去年夏天回国至今师从李玉明教授,A大博士在读。
看着纸张上一个个黑色的字迹,如同洪水猛兽吞噬了她的所有光泽流下无尽的愁苦。短短几十个字,道尽的是苏芷衡挣扎向前的艰辛。
没有人知道在被绑架的四天里她遭受了怎样的折磨打击,也没有人知道疗养院的一年里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耳边又响起苏芷衡那句
“好几次,我差点死了”。
这份资料仅仅只是他能看到的,现实的恐怖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在明亮的书房里,顾瑜瑾对着这几页纸泪流不止。
苦参
性苦,寒
归心,肝,胃,大肠,膀胱经
主清热燥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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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彩虹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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