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居民不多,故而,建筑与建筑相隔都不算近。六街7号与三街10之间,差不多有两公里。
雪依旧不知疲倦地下着,积雪已到了许瑰半个小腿的高度。漫长的路途中,只有呼啸的风声,与无尽的黑暗。
许瑰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一边谨慎地观察着四周,一边捕捉周围所有的声响。
同时,因心里记挂着赵汀深,还提了速度,加快走去。
好在是有惊无险,花了五十多分钟,许瑰终于抵达7号,见到了那幢深啡色的独栋小楼。
又看了看门牌,确定没走错,许瑰按响了门铃。
等待片刻,意料之中的,小楼内没有任何响动。
许瑰探进玛丽给他披上的外套,从自己的羊羔毛外套夹层,找出玛丽交给他的钥匙。
插进铁门的锁孔,“咔哒”,门缓缓被打开。
不知怎得,许瑰自觉有些做贼的派头,收了伞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屋内一片漆黑,且和室外几乎没有温差,许瑰吞了口口水,踌躇一瞬,还是转身将门关上。
屋内顿时——
更黑了。
赵汀深是生病了?还是……
从前躲在被窝里偷偷看的入室杀人的案件,纷纷不合时宜地涌入许瑰的脑海。
他只觉心跳如雷似鼓。
许瑰愈加放缓了脚步,慢慢向前。
突然,脚下传来毛茸茸的触感,许瑰一惊,险些跳起来。
颤颤巍巍地拿出手机,借着屏幕的微弱光亮看去——
原来是地毯。
他顿觉劫后余生。
害怕被设想中的入室的歹徒发现,他又急忙按灭了手机,继续慢慢向前摸索。
面前却是空无一物,只有地上的毛毯,好似无边无际。
许瑰心中的恐惧消散了些,肢体不再像先前那般僵硬,一边继续向前,一边慢慢直起腰。
他现在有些后悔,应该在刚进门时就去找开关的,如果真有坏人,那也更好逃命不是吗?
哪像现在,既不敢开灯或是开手机手电筒,又不敢继续在这种未知的黑暗里继续待下去。
也是两难了。
许瑰无声地叹了口气。
唉。
“啊!——”
突然踢到了一个东西,许瑰惊叫出声。
同时又狠狠补了一脚。
富有弹性的触感,明明白白地提示他,脚下的是一个生物,或者说,多半是一个人。
无边的惊恐淹没了他,正要补第二腿时,脚踝被一只大手握住。
许瑰吓得跌倒在地,连忙用另一只没有被禁锢住的腿补上了那一脚。
一声低沉的闷哼。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魁梧大汉的歹徒形象,顿时出现在他脑海里。
许瑰连滚带爬准备离开。
“啊!”
却因为对屋内设施的不熟悉,一头撞上一个硬物,顿时疼得眼冒金星。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沉闷的叹息。
还没反应过来,屋内的灯兀地被打开,刺眼的灯光,晃得许瑰下意识闭上双眼。
再睁眼,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许瑰一愣,呆呆地抬头,便看见了赵汀深如常的冷漠帅脸。
嗯……
与其说冷漠,更像是虚弱。
许瑰视线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血色全无,苍白得不像话。
“喜欢坐在地上?”察觉到了许瑰落在自己嘴唇上的视线,赵汀深开口打断。
“哦哦,不是不是。”许瑰回过神来,犹豫一瞬,还是将手交给了赵汀深。
双手交握,许瑰正要借力站起身,没成想一用力,非但没站起来,反倒一把把赵汀深拉了下来。
他吃惊地瞪大双眼,感觉自己应该去出一部《大力男金许瑰》题材的韩剧。
近两米的身形砸在他身上……电光火石之间,许瑰下意识闭上双眼。
然而想象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许瑰睁眼,便见赵汀深正跪在他身前,目光沉沉,好似没有聚焦,又好似同他视线交缠。
不过没一瞬,赵汀深便彻底阖上眼眸,缓缓倒在了他身上。
感受着赵汀深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沉稳的呼吸近在咫尺,许瑰坐在地板上愣神了一会,才想起来要将人扶起来的事,于是伸手抱住他的腰,努力几番却没有挪动半分,只得一边小心托住他的脑袋,一边慢慢爬出他的怀抱。
得以自由后,许瑰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刚刚自己撞上的硬物是沙发腿,便轻轻将赵汀深半靠了在沙发上,直起腰,在屋内转了一圈,没找到卧室。
好在黑色布艺沙发还算宽敞。
叹了口气,许瑰回到赵汀深跟前,又开始进行搬运,连拉带拽,硬是在这温度直逼零下的情况下起了一身汗,才成功把人放到沙发上睡下。
看着男人沉静的睡颜,许瑰才发觉不对劲。
他动作那么大,赵汀深怎么一点醒的意思也没有?
许瑰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将食指伸到他人中处——
还有呼吸!
“还好还好……”许瑰放下心来,又将手附到他额头,却被火炉似的温度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寻找楼上的开关,无果,于是只好拿着手机上了楼。
三两步跨上二楼,手机灯光一照——倒是不用找卧室了,一整层都是。
许瑰暗暗感叹赵汀深的奢侈,动作却利索,迅速抱了床上的被子便往楼下走。
将被子给人严严实实盖好,只露出张脸,许瑰站在原地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测测他的体温。
“别烧傻了。”许瑰自言自语。
然而环顾一圈,许瑰却发现这房子不仅干净得像样板间,而且压根就没有置物的柜子和抽屉。
这倒是省了他翻找的事儿了。
许瑰在沙发靠窗一侧坐下,看向屋外的夜色与无边的黑暗,好一会,拿上手机便出了屋子。
雪地里,没来得及带伞的许瑰,按响了8号房的门铃。
幸亏8号房的主人白天在咖啡馆见过许瑰,他顺利带着体温计回了赵汀深家,并为他量了体温。
39°。
完全没有医学常识的许瑰求助百度,得知需要将体温控制在38.5°以下后,便开始寻找毛巾。
寻找同样无果。
焦头烂额之际,许瑰突然想起赵汀深给过他两方手帕。
用手帕充当毛巾,来来回回淘洗给赵汀深物理降温,忙活了半宿,体温才稳定在了38.4°左右。
叹了口气,许瑰脱力地坐上沙发。
屁股沾上沙发的瞬间,许瑰双眼一闭便昏睡过去。
再睁眼,窗外已天色大亮。
许瑰迷迷糊糊坐起身,动了动睡得僵硬的脖子,才倏地想起赵汀深的存在。
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许瑰走到赵汀深身边,伸手触了触他的额头。
温度不似昨晚炙热,但毕竟只是主观感受,于是许瑰拿起桌上的体温计,捂在手心暖了暖,才上前准备给赵汀深量体温。
掀开被子,手伸到赵汀深腰侧,将将从他衣服下摆探进去之时,一只手突然攥住了许瑰的手腕。
许瑰吓得一激灵,侧头望去,是脸颊微微潮红的赵汀深。
奇怪,刚刚还不红啊……
许瑰正在思考着,略带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你的手,在干什么?”
闻言,许瑰低头望向自己的手,如实回答:“伸进你衣服里呗。”
赵汀深:“?”
见男人眼眸危险地眯了起来,许瑰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说的话,连忙找补:“不是不是,我是要帮你测体温。”
说着,慌乱将手伸了出来。
指尖划过,酥痒的触感从腰侧往上窜,赵汀深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许瑰将体温计举到赵汀深面前自证清白,却发现他不仅没听自己说话,脸色红意还愈发浓了,顿时有些急。
赵汀深突感一股冷风又从衣服下摆窜入,还没来得及阻止,许瑰已又将手伸了进来,迅速放好了温度计便伸了出去。
指尖再次划过,但赵汀深强硬地控制住了颤栗。
羞耻感涌上心头,赵汀深坐起身靠在沙发背上,冷冷道:“你就这样没教养吗?”
许瑰一愣,一夜的疲惫、恐惧、无助瞬时交织在了一起。
见身旁的人久久不做声,赵汀深抬眸望去,却见少年精致的脸上已满是泪痕。
视线下移,赵汀深盯了许瑰眼下的青黑好一阵。
他自然知道被子不会无缘无故跑到他身上来,烧也不会无缘无故消退。
但不知为何,面对许瑰,他却总是说出刻薄的话。明明对待别人,他一向是彬彬有礼的。
叹了口气,赵汀深放软了语调:“抱歉,刚刚口不择言了。”
许瑰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将眼泪胡乱拭去,却倔强地不回应。
赵汀深也不是会拉下面子哄人的人,气氛顿时陷入僵持。
好一会,许瑰才翁声开口:“体温计可以拿出来了。”
赵汀深挑挑眉,觉得这样的动作实在算不上雅观,顿了顿,却还是伸手拿出体温计。
心里仍然有些闷闷的,原不想开口,但见赵汀深对着光看了半天,许瑰还是忍不住问:“你会不会看?”
赵汀深云淡风轻地摇头:“不会。”
叹了口气,许瑰伸手接过了温度计,一瞧:“37°,退烧了。”
赵汀深点点头。
许瑰的气儿已消得差不多了,扭头瞧了一眼厨房,问:“你想喝点热水吗?”
赵汀深有些诧异,面上却是不显,只道:“可以。”
许瑰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厨房,所幸灶台上锅还是有的,于是烧了开水,又等放温了才给赵汀深接了一杯。
走出厨房,将水递给赵汀深后,许瑰坐下,还是忍不住道:“我不是没家教,我只是看你脸太红了,着急了一点。”
沉默喝水的赵汀深突然一呛,剧烈咳嗽起来。
许瑰连忙站起来,接过杯子,本想给他顺顺气,顿了顿,还是收回了手。
刚刚缓过气,赵汀深又听许瑰幽幽开口:“但你不是退烧了吗,刚刚为什么会脸红?”
赵汀深:“……”
没得到回答,许瑰抬头看了一眼沉默的赵汀深。
惊奇地发现:哦哟,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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