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儿把黑色的手提袋交给杜芳泓后火速离开。
杜芳泓左手攥紧袋子,右手持枪朝向林竞,枪口对着车门晃晃,对林竞说,“下车。”
林竞瞄了眼他手里的袋子,从它凸起的形状来看,里面装的是一个方形的物品。
他要想不被杜董找到,首先要屏蔽掉芯片的位置信号,沁儿的爱好是发明,所以,那可能是沁儿给他量身定做的信号屏蔽器。
毕绡知道这件事吗?是她和沁儿在配合他?这是几天前他们见面一起制定的计划,还是说,这件事是他和沁儿单线联系?
还有,最重要的,他要去哪里?
林竞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可这些猜测和思考都没有用,只会让他认识到自己的无能。
他是杜先生的助理、秘书、保镖,这些事他全都不知道。
“快点。”杜芳泓的长眉蹙着,厉声催促。
林竞解开了安全带,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劝不住他。
他喊了一声,“先生……”语调里渗出悲怜。
“下车!”杜芳泓不为所动,见他动作迟缓,再次催促。
林竞心中百感交集,这些年,他亲眼见着杜芳泓眼里的冰层越结越厚,春天从来没有住进他的眼睛里。
他仍然坐在原处,向杜芳泓伸出手,手掌张开,“先生,把枪给我。”
身为属下,他应该为他周全善后。
杜芳泓微微低头,下颌隐没在黑暗里,薄薄的眼皮上挑,冰封的瞳孔中折出怀疑的光。
他的动作没有变化,依旧用枪指着最亲密的手下,在冰冷的空气中持枪太久,他的手指微微地发颤,他说,“别以为我不会在这里开枪。”
林竞倔强地看着主人,提出最后的请求,“您把枪给我,我走。”
他边说着,身体边往前倾,用自己的胸口堵住了枪口,他的手握住枪管。
只要一枪,枪口处的心脏就不会再跳动。
两人僵持了大约十秒钟,林竞突然听到杜芳泓很轻地叹了口气。
他像是无可奈何,松开了手枪,食指从扳机处滑走,“走。”
林竞也跟着松了口气,他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打开了车门,他想起了什么,又回身按开了空调开关,然后下车。
车并没有熄火,杜芳泓坐进驾驶室,挂上挡。
林竞扶着车门,弯下腰,“先生,后排有一件我的外套,天冷,您……多穿点。”他揪心地嘱咐着。
杜芳泓的手放在方向盘上,一咬牙,头也不回地说,“知道了。”
说话间,迈腾起步,疾驰而去。
林竞将手枪别在腰间,沉默地望着迈腾消失的方向良久。
他走到海边,沿着海岸线,往秋屿山的方向走。
走到监控盲区,他掏出枪,准备处理掉。他习惯性地打开弹匣查看,发现里面竟然是空的。
那唯一的一颗子弹,打碎了花瓶。
没有子弹的手枪,抵在他的额头和心脏上。
林竞明了,眼眶胀得酸痛,两行热泪从泪点中飙出,被凄冷的海风一吹,冰凉地从脸上滑落。
“咚”地一声,手枪掉落大海,林竞继续往回走。
走了好久好久,他才回到秋屿山,他走累了,坐在山下的石头上休息。
林竞坐下没一会儿,杜时阑的车便在他面前停下来,后面跟着两辆奔驰。
虽然他不知道是几点,但要从东部老城区走过来,至少需要三个小时,这个时间,他们应该是出去找了一圈回来。
杜时阑下了车,林竞站了起来,“杜董。”
女人尽量保持着冷静,问林竞,“竞哥儿,芳泓呢?”
林竞实话实说,“不知道。”
杜时阑听到这没用的三个字,顿时火冒三丈,“不知道?这苦肉计不是你在配合他?”
苦肉计……
他连这种想法都没有。
杜时阑呼吸愈发沉重,她气得冷笑,“阿竞,你倒真是忠心耿耿。”
若是先生提前告知他要离家出走,自己会不加思考地去配合他吗?
他回答不上来。
这样不坚定的他,还能称得上是忠心耿耿吗?
或许他的“忠心”,早已成为了杜芳泓的负担。
往日神采奕然的年轻Beta此时像是一个失了魂的木头人,他摇头苦笑,“杜董,他知道我在他身边是为了监视他,所以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杜时阑突然无话可说。
林竞10岁来到杜家,和杜家的孩子们一起长大,起初,她让他保护宇臻,后来,她安排林竞跟着他父亲去分公司锻炼,在她把决定告诉林竞前,芳泓找到她,说,“把林竞留下吧。”
他来杜家16年,在杜芳泓身边,已有10年。
这十年,他夹在母子中间,斡旋、调和,属实不易。
杜时阑不再逼问他,转身问向诚,“现在能看到他的位置吗。”
“杜董,还是看不到。”
“车的位置呢?”
“也看不到,他车上应该有信号屏蔽器之类的东西。”
杜时阑看向林竞。
林竞据实回答,“他找人拿了信号屏蔽器,随后赶我下车。”
此时已是深夜,杜时阑站在秋屿山下,神情冷肃,身形硬得像一座沉重的雕塑,向诚从车里取来大衣,正要为她披上,她说,“不必了,去A市。”
枪,是芳泓从宇臻房间里拿到的。
宇臻不在了,他在秋屿山上的房间一直维持原状,可是她一直不敢上去看,更不知道他的房间里放着一支枪。
她这个做母亲的,甚至不知道,这把枪是宇臻放在房间的,还是芳泓藏在里面的。
秋屿山对她而言,是个充满回忆的伤心地,可她却把杜芳泓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一直在犯同一个错误,时间,果然残忍到连正确答案都没有给她。
杜芳泓有十年没开车了。
他偶尔会玩模拟驾车游戏,重温驾驶的快感,可游戏和实际开车不一样,隔了这么多年,再一次摸上方向盘,难免手生。
开了20分钟,他才找回感觉,提速冲上高速。
自动驾驶技术已经实现,这在十年前便可以预见,但他和杜宇臻都享受亲自驾驶的乐趣。
他玩赛车是受到杜宇臻的影响,杜宇臻的爱好之一就是买跑车,他热爱速度带来的刺激和心悸,他经常带着朋友外出兜风,可他不许杜芳泓坐他的车。
他放假回国,跟杜宇臻和他的朋友出去玩,杜宇臻戴着墨镜,笑着和旁边车上的人说话,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亮得耀眼,见他过来,他说,“小泓,我开车很危险,去坐后面的车。”
“哦。”他听话地往后面走。
“你弟弟真乖啊。”和他并列着停车的那个人说。
“嗯,我弟弟是好孩子。”杜宇臻探头往后看他。
十三岁到十九岁,杜芳泓大部分时间在国外读书,不参与公司事务,也不参加公众活动,很多圈内人甚至都不知道杜家还有二公子,知道的也都说他是身心脆弱的Omega,难当大任,不如他的Alpha大哥。
这六年虽然被家族无视,但他却怡然自得,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19岁时,已在国外读了两年的天文学,那年初秋,杜宇臻来看他,杜芳泓请他吃火锅。
“天文学家,什么时候回来?”杜宇臻给他捞了一盘子肉,笑着问他。
随着年纪增加,他气质更冷清,性格乖僻,极难接近,但对杜宇臻却有问必答,“不想回去。”
杜宇臻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行,那我常来看你。”
他摇摇头,“不用麻烦,我一年回去一次。”
杜宇臻笑着说,“一年一次啊,太久了吧。小泓,我会想你。”
“被Omega包围着,你还有空想我?”
杜宇臻:“……”
玩笑后,他们聊起别的,长辈,朋友以及公司的规划。
最后一个话题,杜家二少不是很感兴趣。
吃完火锅,两个人一起往杜芳泓的住处走,四个保镖跟在后面。
该聊的事在饭桌上都聊的差不多了,两人肩并肩,沉默地同行。
快要到家时,杜宇臻突然说,“小泓,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杜宇臻得意地笑起来,淡定地说,“我在床头放了一把枪。”
这件事实在太出格,杜芳泓喊他,“哥!”
“六年前我腿受伤,不是踢足球摔的,而是被人用枪打的,有人花钱买我的命。”
杜芳泓震惊地看着他。
杜宇臻摸了摸头发,眼神无辜地看着他,“从那天起,我总是怀疑有人要杀我。”
杜芳泓愣住。
杜宇臻拍拍弟弟的肩膀,笑着说,“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小泓,好好享受生活。”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两个月后,杜宇臻与聂惟一同出行,因超速与异族人撞车,车辆撞坏护栏,掉进海里。
在后续的报道中,超速字样全都消失不见,肇事方是异族人被大肆报道。
杜芳泓在高速上疾驰,窗户关着,可他仿佛能听到外头狂啸的风声,那是自由的气息。
耳朵里忽然响起毕绡摩托的引擎声。
这次,换作他来找她了。
6个小时过后,杜芳泓的车停在A市郊外的一处停车场,他盖着林竞的外套,放倒座椅,躺着等待天亮。
他睡不着,摩挲着左手的抑制环,很想看看她在哪里。
可是抑制环也能定位,他不敢开。
6:50分,太阳在高楼之间冉冉升起,光照了进来。
他把车扔在停车场,背上装着现金的包,打车去了A市军区总医院。
医院旁边的店铺已经开门营业,有卖玩具的,有卖食物的,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
他进了一家简单的服装用品店,挑了一顶和毕绡同色系的咖色棒球帽,盖在头上,又用零钱去药店买了一袋口罩。
他找了家早餐店,要了一个火烧,一碗粥,坐在角落里吃完,戴好口罩匆匆离去。
人越来越多,信息素的味道也越来越浓。
7:30分,他踏入医院的大门,挂上腺体检验科薛钧主任的号。
如果杜时阑现在找过来,他可能会被当成精神病人抓回去。
在那之前,他要找到毕绡,还要做一件,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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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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