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促离开的那一天,早早就在楼下看见了段恂初的车。
他的航班很早,沈促没有让段恂初上来,那张凌乱的吧台已经收拾干净,沈促拿起他和段恂初当初的结婚协议。
摩挲着签名的那一刻,沈促脑海里闪过一个荒唐的想法,他居然想要将这一纸合同撕掉,沈促非常不服责任的想,如果他当初没有和段恂初签这份协议,他们之间是不是就能够坦诚一些。
不会的,沈促轻哼了一声,他能感觉到段恂初有事情瞒着自己,就像他也一直有所保留,说到底,对他们而言,双方都还不是可以全盘托出的人。
一些卑劣的手段,不堪的心思,沈促下意识不愿意展露在段恂初面前。
现在这张温润内敛的面具戴久了,就连沈促自己都快忘了自己从前是怎样在一段阴郁恐怖的阴影下苟延残喘。
沈促把协议放进行李箱,藏匿在一叠厚厚的论文里,合上箱子,锁住。
他的视线落在展示架上那张放倒的照片上,沈促定了两秒,并没有重新摆好那张照片。
一旁的摆钟指向八点,他该走了。
沈促拉着行李箱到楼下的时候,段恂初就站在车旁边等他。
这个时节的宁城白昼渐长,八点,太阳已经穿过钟楼中央那条线,沈促遥遥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勾了勾唇。
段恂初迎上了,接过他的行李箱。
“等很久了?”沈促说。
段恂初轻笑一声,说了句:“不久。”
又撒谎,沈促盯着他,弯了弯眼角,坐进副驾驶。
段恂初将行李放在后座,沈促看着他的动作有些奇怪,不过段恂初解释说后备箱放了一些杂物,来的急没清理。
虽然觉得他不是这种粗心的人,但沈促还是没有多问。
他家离机场有些距离,段恂初给他带了早餐。
很长的一段时间,沈促默默吃饭,段恂初静静开车,车里安安静静却并不尴尬,沈促看了眼他车前方的挂饰,这辆奔驰沈促还没见段恂初开过。
眼看导航的路程越来越小,沈促收拾好垃圾,直视前方的一个路口说:“你等会儿不要送我进去了。”
“为什么?”段恂初几乎是立刻反问。
“被认出来不好。”沈促说。
他在家里的时候就想过的,事实上完全可以自己去机场,机场人流量大,他要是被认出来估计会被堵住。
自己当初让他送自己的想法本就任性,现在既然任性到了机场,也就够了。
还没等段恂初反驳,沈促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放在车前的小狐狸摆件旁,说:“这是我家的钥匙,记得定期帮我打扫卫生。”
导航提示目的地已到达,段恂初将车停在路边,许久没有说话,他的沉默也让沈促感到心慌,既然要出国,有些事情还是回来再说比较好。
段恂初拿起那把钥匙,紧紧攥在手心,沈促看见他手上的戒指,泛着银光。
身边的目光实在炙热,沈促听见段恂初温柔磁性的声音,诉说他当时的承诺。
“沈促,我等你。”他说,也请你等我。
后半句话随着沈促下车离开的背影没入人潮,悄无声息,却掷地有声。
而沈促不知道的是装满后备箱的不是杂物,而是段恂初的行李箱。
他的航班将在他的下一班起飞,目的地是同一个国家的不同城市。
幸运的话,他们不会见面。
——
都说人只有在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才能真正做自己。
这样的或许太过绝对,但是对沈促来说确实是这样,走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好像打开了身上的枷锁,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到Y国,早在读博的时候他就来交流学习过,不过并不是现在的这个城市。
沈促坐在咖啡厅里,他刚刚挂断和沈粲的电话。
这家伙考完试难得自由,本来打算拿了吉他出去狂野,没想到被老宅的事情绊住了脚。
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事情发展如他所料,但是沈侜的动作要比他想的快得多。
自从段恂初爆出路嘉工作室这么多年来偷税漏税等许多违法的行为,更着意暗示了裴江宁和徐源书的事情之后,舆论持续发酵。
网友人均放大镜,最能从细枝末节上找出蛛丝马迹,所以尽管那些照片给裴江宁打了码,也码不住他的身份。
很快,这件事情就被传进了老宅,尽管裴江宁抵死不认,但无奈证据就摆在面前,她姑姑料到了老爷子会心软,于是沈渝茵就是要将事情闹大,越大越好。
她知道沈庭山好面子,不会将让这样不堪的话题沦为谈资。
一旦老爷子出手就裴江宁,那她就有了谈判的筹码。
这样的手段沈家的人都会,对于人性,愧疚与怜悯最好利用,只要你想,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但这样的愧疚无法透支,这意味着如果你想要的很多很难,那就要让那个人永远活在对你的歉疚当中。
从前他利用这些干成过很多事情,甚至到现在还是一样。
沈粲在电话里说姑姑手里的证据远比他们看到的多,而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和裴江宁离婚,同时还要拿回属于自己的全部财产。
被爷爷亲手培养出来的孩子和他年轻的一样果决。
他的姑姑,沈渝茵,法学院毕业,聪明冷静,优雅美丽,真正的名门千金。
她和裴江宁的婚姻是老爷子一手操办的,那个时候裴老爷子还没有去世,两家人交往很深。
沈促也很奇怪,裴老爷子那个仁慈善良的人怎么养出了裴江宁那样一个贪婪自私的蠢货,基因突变?不知道医学上有没有依据。
他肯定沈渝茵这次能撕破脸皮背后一定有沈侜和裴率之的手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也是帮凶之一。
对于段恂初,自己确实利用了他。
沈促想起自己十五岁的时候,独自一个人满身伤痕从虞家走回来,单枪匹马,算计着利用着,拿回了属于他母亲的全部。
虞家那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虎豹,没人知道那半个月他在虞家是怎么过的。后来他成年被赶出家,本可以顺理成章继承他母亲的全部遗产,可虞家一群处处给他使绊子,一场官司打了好久好久,久到沈促能养活的自己的时候,他们说——“小促,真是抱歉,孟桐毕竟是虞家人,谨慎一点总是没错。”
虞家人?他们何时把他母亲当过家人。
但沈庭山不一样,他注重家,对于家庭和婚姻,他有他自己的见解,“专断独裁”的见解。
一旦他姑姑从爷爷那里撕开口子,苦于联姻的沈侜和常年被裴江宁控制的裴率之就会趁虚而入。
裴江宁管理仁佑医院,如果裴率之将来想要接手,他会提供帮助,裴率之是神了点,但至少不蠢。
飘远的思绪渐渐回笼,沈促想起沈粲刚才在电话里念叨的要去拿吉他的话,沈粲的吉他,他记得是放在家里了。
于是,他点开和段恂初的对话框。
来到Y国的这一个月,他和段恂初一直没有断了联系,分享早餐午餐,日升日落,好像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前一条给他发的消息还没有回复,沈促紧接着打字。
【suan:你在家吗?沈粲的吉他我放在家里的沙发上了,这小子着急要,拿到之后你就送到我们之前去过的那个酒吧。】
【suan:他晚上在那边唱歌。】
没等到回复,应该是在忙吧。
沈促放下手机,进修的课程忙碌,Y国已经入夏,而虞城应该也到了夏天,七月中旬他要回去一趟,或许能给他一个惊喜。
彼时,距离沈促几十公里以外的地方,段恂初正躺在诊疗室的沙发上接受咨询师的治疗。
“段,你是什么时候觉得自己又开始控制不了自己了的?”治疗师克里斯说着一口不算流利的中文。
段恂初:“今年,四月一日。”
“你发现你是对一个人失控,还是对许多人失控?”
“一个人。”
与先前多次治疗不同的答案,克里斯追问:“他是谁?”
“我爱人。”
克里斯:“……你结婚了?”
“是。”
“什么时候?”
“今年,四月一日。”
……
单次治疗的跨度很长,尽管段恂初很早以前就在他的诊室接受治疗,克里斯还是为这一次他的迫切感到奇怪。
记得段恂初第一次来到他的咨询师,还没成年的孩子坐在沙发上冷静地向他叙述,他生病了。
那个时候的段恂初透着一副和年龄不符合的成熟,如果不是测验结果,或许克里斯也很难相信自己面前是一个触觉剥夺患者,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肌肤饥渴症。
患有肌肤饥渴的人渴望得到抚摸,但在和段恂初的接触中,克里斯发现他生理上希望接触,可意识上是抗拒的,他厌恶自己,同时在抑制自己的渴望,而且一旦他控制不住这样的情绪或者长时间的独处下,段恂初的情绪就会变得焦躁不安。
极端情况下,他甚至会伤害自己。
段恂初很配合治疗,而且,在药物控制下,他的情况已经得到显著改善。
所以一个多月以前,他主动联系自己,克里斯也觉得意外。
谈话结束,克里斯给他倒了一杯红茶。
“看来你彻底迷上他了。”金发碧眼的男人说出来的中文有一种老式译制片中的古怪意味。
段恂初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克里斯对他的态度见怪不怪,他今天下午只有一个患者,有的是时间,而这位患者就泰安自若地坐在他的沙发上玩手机,哦不,从他的动作来看应该是在回消息。
克里斯挑了挑眉,不是他的错觉,相比于上一次,他觉得这一次段恂初的状态要好得多。
克里斯医生脱掉白大褂,“段,作为你的朋友,我有一个建议。”
段恂初抬起头。
“你皮肤饥渴症的对象只有你的爱人,为什么不告诉他,或许,他愿意给你你想要的触摸量。”
“……”
克里斯说:“哦当然,也许你们之间早就尝试过了,段,实话讲,你的状态在变好,一些亲密的行为……”
“等等。”段恂初打断他,“你前半句是什么意思?”
被他打断的克里斯有些摸不着头脑,“what?”
“尝试什么?”
克里斯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这太奇怪了,克里斯甚至夸张地捂住了嘴巴:“哦天呐,段,你们没有做过吗?!”
克里斯盯着他,似乎还害怕他不懂一般地补充道:“you know,make love。”
段恂初:“……”
更~
没啥人追更,我要放飞自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下一章见面,好想给他俩搬张bed,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忍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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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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