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识归养病养了几日,本就单薄的身子变得更加弱不禁风。
郭兴中好歹成了她的师父又是此事的罪魁祸首,传道授业前先养了姚识归一阵。
连戍心再见到姚识归时,精气神都好了很多。
姚识归这段日子学会了把脉,见到连戍心来了,兴冲冲地跟在她身边要给她把脉。
见连戍心装作没看见她,便站到郭兴中身旁,和他凑一块儿并排下跪。
连戍心把这位殿下提溜起来,让郭兴中平身。
姚识归挂在连戍心的胳膊上,短暂地在空中停留,又轻轻落在地上。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笑了笑抬起头看连戍心。
“重了一点。”
姚识归拉起连戍心的手放到自己脸上。
示意她捏。
连戍心真捏了。
反应过来后,掩饰性地往后退了一步,不解地看向姚识归。
姚识归解释:“郭兴中说我脸也胖了一点。”
“嗯。”
连戍心将眼神投向默不作声许久的郭兴中,“你和殿下相处得挺不错。”
姚识归点点头:“他现在是我师父。”
“你心胸挺宽广。”
姚识归不再搭话,知会郭兴中离开。
郭兴中顿了顿,见连戍心并未开口说些什么才离开。
姚识归不理会他的小心思,拉着连戍心坐在院中的箱子上,挽起袖子搭上她自己的脉搏。
连戍心垂眸看她的手腕,不带语气地开口。
“什么脉?”
姚识归欲言又止,见连戍心问了只好认真感受。
“缓。”
“挺好的。”
连戍心点点头,起身要走。
姚识归跟在她身后,追到门口。
“将军。”
“还有事?”
察觉到连戍心语气里的不耐,姚识归往回跑。
她重新站上夏采的箱子,遥遥地看着连戍心。
见连戍心确实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姚识归松了口气。
她露出一个仿佛胜券在握的笑容,忽然就往院中的井里奔去。
连戍心冷哼一声,轻点脚尖在姚识归整个人已经坠到井口时捞起她,将她一把掼在地上,掐上她的脖子。
姚识归忍着窒息的感觉抓住连戍心的手。
连戍心在姚识归面色涨红时松手,看着姚识归不断呛咳,将自己缩成一团。
“说话。”
姚识归在地上安静下来,眼眶泛红,她不甚在意地将涌出的眼泪擦干,试了试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她只好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原先因落水她的嗓子一开口就宛如刀扎得疼,郭兴中就让她少开口,刚刚那么一咳怕是又伤到了要重新开始养。
不过方才被连戍心掐着脖子时她摸到了连戍心的脉象。她心下得意不打算计较连戍心掐她脖子的事。
时间不长,脉象可能并不准确。
她抬头看着连戍心,拍拍手掌将上面沾染的灰尘擦去,再次靠近她。
连戍心少见地没有后退。
姚识归顺利地捉住她的手,轻轻地在手掌上写了一个“弱”字。
见她看懂了,便又轻轻揉开,摇摇头想表明自己也不确定。
于是又开始写了“明”和“来”。
姚识归下意识想咽唾沫,却因喉咙发疼,又止不住咳嗽。她连忙转过身捂住嘴。
连戍心扫过她脖子上的红痕和泛红的眼眶。
“知道了。”
郭兴中家在宫外,每日到宫中上值的时辰不定。
姚识归没有出宫的资格,她翻出一件宫女的衣裳,反复洗了几次,将自己打扮成宫女模样在郭兴中身边帮忙。
太医院或许有人打点过,即便有人认出姚识归就是当初总蹲在角落的落魄公主也并未揭穿。
姚识归每日寅时起床梳妆好后,在太医院等郭兴中。
自郭兴中发现姚识归是真真好学且聪慧,犹获至宝,全然忘了自己先前将她推进湖里的事。
“师父。”
姚识归将识出的草药一一写上,有些字不会写她暗自记下,但还是背出了功效。
郭兴中见状是比她写出了药名还高兴,恨不得带她在院里绕一圈炫耀。
姚识归不愿去,前几日郭兴中不知犯了什么癔症,在那位收了徒弟整日唉声叹气的太医前来回踱步。
时不时还要指导几句他的小徒弟。
姚识归皱着眼睛将自己藏在几案下默背药理。
生怕被郭兴中发现了要被他叫起来去和那徒弟切磋。
她再一次肯定郭兴中就是一个傻子。
姚识归能在太医院待的时间不长,郭兴中自己学医时,求知心胜过求生欲几乎都在自己身上试药。
起初他对公主带着谨慎,不敢放肆,时间一长渐渐暴露本性。什么都敢顺手拔一叶让姚识归尝一尝。
有的苦,有的更苦。
苦的类型还不同,涩的,腥的,辣的。臭的尤其难熬。
姚识归虽在宫里摸爬滚打多年,但还是在几种药草下甘拜下风,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郭兴中一连塞给她几本书,起初姚识归连字都看不懂几个,掐着蜡烛看到天明再跑去找郭兴中解惑。
学了半月,郭兴中就整日夸她开窍,一点就透。每每郭兴中自己整理收归草药时,兴致一来都会忽然考问姚识归。
站在一旁的那位不开窍的徒弟恨不得跑得远远的,深怕自己的师父问一句徒弟你怎么看。
姚识归也躲远,小声说出自己的见解。
最近郭兴中的胆子又大了些,让姚识归给太医院的人四诊,他自己手边事还未完无法时时刻刻盯着,姚识归时常自己一人在院中寻人。
她如今得了郭兴中和院事青眼,宫人不敢肆意说话,但还是不愿同她往来。如同没看见她般做着自己的事。
姚识归立在树下,闻着苦药香寻去御药房,这里前几日刚送来新进的宫女。
新来的最好骗。
和她一般大的姑娘们在御药房的前院翻晒药草,偶尔趁无人时说几句小话。
姚识归十分自然地加入她们翻晒药草的工作,宫女们甚至都一时没觉出有何处不对。
“姐姐。”
姚识归轻声喊离她最近又,神游天外的宫女。
小姑娘迅速朝左右张望,发现无人在监工才放下心。颇有些嗔怪地问姚识归,“怎么啦?”
“姐姐最近是不是总夜间咳嗽?”
“是有一些。”
“起来时会渴吗?”
“好像也有一些。”
宫女偷偷凑近了一些,“你在问诊吗?”
姚识归点头。
“你偷学了谁呀?可不敢叫他发现了,会被赶出去的。”
“知道了。”
……
姚识归近日在太医院将前些年少说的话都说完一般,喉咙又隐隐作痛。
她将这些日子问到的病症一一写下,将方子写在旁边。
做完这些她拿出经书坐在角落翻看,顺便等一等去西六宫看诊的郭兴中。
姚识归看完一本不薄的书,安静地托着腮消化,眼看郭兴中背着药箱从她面前走过。
她抬头一看,郭兴中全然没看见自己。
姚识归只好将书放好站起身,默默跟在他身后,再顺手递出自己写好的症方。
“何时过来的?”
她把草纸往前又伸了伸。
郭兴中将症方匆匆从上往下一扫,姚识归看他眉头舒展,便知自己答得没有大差错。
眼见郭兴中正欲拿着草纸往同僚那去,姚识归连忙上前拉住他伸手指症方。
郭兴中:“是有一些小错误,但大都证得不错。是有何处不懂的?”
姚识归摇摇头。
郭兴中:“不急。”
他看姚识归眼下的青黑和指尖染上的墨迹,停下脚步,“我前几日在街上遇到连将军,他让你记得劳逸结合。”
姚识归盯着脚尖。
狗屁。
连戍心虽说答应姚识归会来宫中看她,但没承诺是何时。那基本上就是遥遥无期。
郭兴中心中除了医药就是心上人,为了劝慰姚识归而编的谎话一日比一日不上心。
姚识归没戳穿老人家一片心,只说自己知晓,就抱着经书要回宫。
郭兴中伸手拦下她,将她悄悄带去没人注意的角落。
他今日被唤去当今宠妃宫里看诊,捡到好运,诊出喜脉。圣上赏了他不少银两和药草。
平日里是在太医院当值,用的都是皇上的东西用量都有规定。虽有连将军打招呼,院事也不能由着他们肆意乱用。
他将今日分得的药材尽数给了姚识归。让姚识归随意取用。
姚识归冲郭兴中深鞠一躬,拿着食盒装上几株拿去静安轩。
她对种植草药无甚经验,只是开辟一块地,除去杂草,先将草药种下去。
今日带回的药材她把控了量,在太医院留了这么久,也学会了煎药。
只是屋里的陶罐不知能不能烧,也没有煤炭和柴禾。
她在不大的边房里寻了一通终于找到能生火的东西。但在院子里生火被发现怕是要挨骂,姚识归拿进屋子里,在地上摆了一层的石头,搭了个简易的小炉灶。
她记得上次给连戍心把的脉象偏弱,冬天难熬。
郭兴中虽然没少夸她,但姚识归还是对自己的医术不自信,将将拿自己试了几日,郭兴中也说没问题后,她才敢慢慢调整用量,草药有时添一样,有时减一样。
渐渐地,她的药草要用光,院子里的植株也好像活不长,晚上夜读蜡烛也没剩几根。
是连戍心非要救她的,既然偷偷找人看着她,那便是要负责的意思。
她将药包好,放上置物架,在月色当空朦胧如梦的夜晚坐上秋千。
梦里那彩色的秋千化作天上垂下的有实质的光和夏采大战三百回合。
又飞过来将姚识归从悬崖边吊起,她被绑得喘不过气,悬在空中,却怎么也死不了。
偏偏夏采站在云里只是看着她笑,任她怎么说好话也不肯帮她松绑。
她一身冷汗睁眼,跳下秋千。
缓过劲后,眼里已没有多余的情绪,她冷漠地抬眼往隔壁宫看去,那边传来狸奴的凄厉叫声。
连戍心既然不忍心动手杀了她,那合该忍受她这个麻烦。
连戍心练兵回来一身汗,赶着去洗澡被贾川拦下了。
“戍心,今日信上说静安轩的那位昨夜练了一晚的字。”
连戍心:“随她,不寻死就行,她若是因练字半夜暴亡也算不到头上。”
贾川露出不太好看的表情。
“可她练字时写的是你的名字。”
连戍心狠狠闭上眼。
“我真是着了他们一老一小的道了。”
姚识归待天拂晓,收整案上的字,放进箱子里。
她在里面挑出一张写得最不好的叠好放进夏采替自己绣的荷包里。
抽绳一拉,就这么挂在腰间。
重新梳洗好往太医院去。
郭兴中还未到,她跟着院里还在扫洗的宫人进了太医院的大门。寻了一处安静地翻开经书。
郭兴中进门时四处张望着,找到姚识归后,擦了把脸上的汗。
他蹲下和姚识归小声说话,“若是近日将军来找你,你别惹他生气,我今晨在玄武门见到他了,他脸色很差。”
“可是生病了?”
郭兴中摆摆手:“像是怒火攻心。”
姚识归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郭兴中看她手里捧着经书,便让先安心读。
姚识归身形瘦小,不出声缩在一处总会被人略过。尤其她还找那些犄角旮旯藏。
郭兴中不愿有人打扰他老来得的好徒弟,临走时还给她把屏风移了移。
姚识归看着眼前画着兰草的屏风,又低下头继续读自己的书。
不知过了多久,她锤锤腿,一早上路过的人不在少数,姚识归都当作没听见。
“今日是你去玉安公主殿里?”
“是。我这心从昨日就便不安生,生怕哪处惹了她。”
“自求多福吧。”
外面声音停了一会,可却没脚步声。
姚识归正想起身离开,外面的人用更轻的声音道:“丽妃这几日都在御花园同今上游园,玉安公主估计更不会消停。”
俩人齐齐叹了一口气。
一些番外小剧情:
夏采曾调侃姚识归就是个小话痨。因姚识归总爱和她逗乐,说一些天真散漫,漫无边际的话。
夏采离世后姚识归这些自由自在的话无人可说,对着那些欺负她的太监她更是不愿搭理。从刚开始的一个字一个字的答,到后来的一个字也不应。不知是从哪个宫人嘴里传出她是个小哑巴的谣言,她觉得方便就装上瘾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