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切实际的幻想”究竟指的是什么，只有程淮知晓。
但他话中的一语双关，便是神经大条如季盛言也听得出，因此他故意歪曲程淮的意思。
“有时候真的想和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我从大三就开始创业，工作室现在的流水仅能支持几位员工的薪资。要不是跟着我干的那几位家里都是不缺钱的主，不然我的工作室早就倒闭了。”季盛言酸溜溜地说。
“要不怎么说‘人比人气死人’，程大少爷这一回国就要继承亿万家产了。”
程淮没什么感情地回答：“那你可得抓紧努力，要是还赚不到钱，以后只能做林澹身边吃软饭的小白脸了。”
“哦，以林澹的财力，再同时包上几十个比你长得帅的男模也是没问题的。”程淮似乎嫌不够戳人心窝子，又补了一句。
季盛言闻言立马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对着林澹说：“你可千万别将他的话听进去。”
“我觉得程淮说得不无道理，”杯壁上冒出的水珠沾了林澹一手，他顺势用沁冰的手轻轻拍了拍季盛言的下巴，“应该会有很多人上赶着想做我身边的小白脸吧。”
眼看季盛言的眸里泛起危险的情绪，林澹见好就收，安抚道：“不过，只要你乖一点，我保证会对你专一的。”
他都这么说了，季盛言只能不甘心地舔了舔右上方的那颗虎牙，恢复常态。
林澹又看向程淮，同样出生在经商发家的家庭里的他尤其理解程淮的选择：“父母已经将路铺到了眼前，我们能做的不过是顺从和配合。”
他拿起酒杯与程淮碰杯，说出的话是调侃也是祝福：“那就祝我们程大少爷在商场上乘风破浪、势如破竹了！”
“你少跟他学这些恶心人的话。”程淮不客气地嘲道，不客气地将酒猛饮了大半杯。
百利甜的度数其实不高，程淮在国外的party上喝过其他度数更高、量更大的酒，但却没有感到像今天这样头晕过。
或许是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又奔波了一天的缘故吧，程淮暗想道。
酒精上脑后，程淮眉目间的那股冷淡就消散了些，流露出几分平时无从窥见的脆弱和柔软。
林澹不经意间瞥见这样的程淮，正想问他“你是不是醉了”，却被季盛言抢先了一步：“程淮，你说说你，顶着这么一张脸搞暗恋，多么暴殄天物啊。”
好吧，这里似乎有个酒量更差的酒鬼。
林澹将目光移到季盛言漫起绯色的脸上，季盛言对上他关怀的目光，摆了摆手表示自己还没醉到那个程度。
当然，林澹有理由怀疑此人有强撑的嫌疑。
但眼下更要紧的是程淮的反应，不同于林澹在车上时含蓄的试探，季盛言方才的话直白地冲着对方感情上的困扰而去。
林澹不赞同地对着季盛言小幅度摇头，季盛言用唇语回了他一句“看我的”。
谁让他们俩当初在那人面前应下了开解程淮的差事，此时便是硬着头皮也得上。
林澹心知自己做不来也做不好这等事，只能选择相信季盛言。
大抵是被酒精暂时占领了意识的高地，程淮没有注意到他们俩微妙的神情交流。
青年仰首喝完了杯中残存的一点酒液，逻辑清晰地反驳道：“暗恋和脸有什么关系？”
季盛言见程淮状态略有松懈，立即发挥出他东拉西扯的迷惑话术：“怎么没关系了？你这张脸想要个Alpha岂不是件很简单的事？”
“季盛言，”程淮垂眸看着自己交缠的手指，说，“喜欢这件事向来随便不得，不然你当初对林澹死缠烂打是为了什么？”
“我没有要让你随便的意思，只是你与他已经是合法夫夫了，你完全没有必要恪守着那段距离啊。”季盛言劝说道。
“话说得再糙点，你现在就算是想和他打个啵，那都是合法的，你又何苦还做个不求回报的暗恋者呢？程淮，我觉得你可以大胆地尝试一下，说不定他不像你想的那样对你无情呢？”
头顶落下的一道绿光洒在程淮平直的嘴唇上，他很久都没有回答。
酒吧中央搭起的简易平台上，抱着吉他的驻唱用低沉醇厚的声音唱着“你是我最压抑／最深处的秘密／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心／你会鼻酸你会流泪／只要你能看到我／听到我悲伤的安静（１）。”
巧合般的歌声和混乱的思绪让程淮的喉咙里仿佛就此燃起了一把烈火，他的声音变得低哑起来：“我觉得现状挺好的，我不想去打破。”
他的那点希冀早在这漫长而没有回应的八年里消磨殆尽。
即便程淮和沈知羽结婚了又如何，程淮没有要跟沈知羽坦白的打算。
只要他绝口不提，至少他可以在沈知羽前保存住最后的体面，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沈知羽对他这个邻家弟弟的些许关爱。
程淮想从沈知羽身上得到的东西从来不多。
季盛言还想说什么，一旁的林澹摁住他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别再说了。
视线里程淮的神情其实看不太清楚，但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颓丧格外浓重。
与此同时，背对着程淮的吧台上走来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装裤的男人，声音温润：“一杯青柠百利甜，谢谢。”
他的出现登时吸引了酒吧中的一众Omega，然而他拿起酒杯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素圈银戒。
这个优质的Alpha已经结婚了。Omega们看着他宽肩窄腰的背影，可惜地想道。
“沈知羽，你怎么还爱喝这种过家家似的酒？”梁其忱看见他拿回来的酒，有意调侃道。
沈知羽在他对面的高脚椅坐下来，一只腿曲起，一只腿撑着地面：“怎么？酒还要分出个男女老少么？”
“得，沈大少爷，我说不过你，”梁其忱及时地认输道，说，“今日怎么想起来找我一叙？”
“没事不能找你吗？”沈知羽抿了口酒，一派悠然的模样。
“当然可以，你愿意来找我，我恨不能拿个喇叭欢迎你呢，”梁其忱话锋一转，道，“只不过，你每次来找我可都不是什么好事。”
“比如说，上一次来找我是因为程淮删了你的联系方式出国，上上次来找我是因为程淮突然分化成Omega还跟你结了婚，上上上次来找我是因为程淮七天没有理你。”
“这一次又怎么说？算算时间，你的落跑Omega也该结束留学回国了吧。”话音刚落，梁其忱看到了对方拿着酒杯的手一顿。
沈知羽坦然地夸奖道：“你不应该当情圣的，预言家看起来更适合你。”
梁其忱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觉得我还是更胜任你们俩的情感顾问，不是吗？”
“这可是你说的，”沈知羽摊手表明清白，很是顺口地唤道，“情感顾问，我想要咨询一下你，我现在该怎么做呢？”
“行，算我上辈子欠你们俩的，”梁其忱轻叹了口气，“你们俩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彼此有情却不肯互相吐露，想要解决这事说起来简单也简单，困难也难，毕竟你们俩这么多年积存下来的误会可不少。”
“这就得需要你们俩中有个人起头去戳破那层窗户纸，我见过程淮几面，他一看就是个性格内敛的，那么这主动的事就得落到你头上了。”
“是这么个道理，”沈知羽对他的话表示认可，“可他是个胆子小的，我怕我才走上前一步，他就要往后躲好几步。”
“谁让你之前一直在将人推开，”梁其忱将肩膀一耸，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沈大少爷，自己推开的人只能自己哭着哄回来喽。”
“害，也不知道是哪位少爷从前跑到我跟前一边喝闷酒，一边说着绝对不允许自己去招惹小孩。结果呢，人一分化成Omega后，转眼就换了套说辞。”
“其实我也能理解的，谁让程淮和你有９９％的信息素匹配度呢。９９％啊，怕不是你们俩对视一眼就会欲／火焚身吧。”梁其忱感叹道。
沈知羽晃动着酒杯里的冰块，看细小的气泡升腾至表面，语气平静却有股震慑力：“收起你那不正形的样，我喜欢他与信息素毫无关系。”
梁其忱放平了翘起的二郎腿，辩白道：“行，这个玩笑我以后不会乱开了。”
“你也别嫌我话说得不中听，但凡你肯调动些信息素，你与他的进度也不会这么慢，”梁其忱幸灾乐祸地看着沈知羽清俊的脸，说，“话又说回来，沈大少爷从小就是芝兰玉树，一路又顺风顺水，眼下尝点爱情的苦也是应该的。”
“你说的不错，”沈知羽将眉微挑，“人总是要吃点苦的。”
更何况沈知羽对这道名为“程淮”的苦，甘之如饴。
“反正人已经在我户口本上了，我有大把的时间徐徐图之。”
尽管从万叶中飘过，至今还是个孤家寡人的梁其忱莫名感到被对方反秀了一脸。
“你是在内涵我吗？”梁其忱摸着鼻子问了一嘴。
“怎么会呢？”沈知羽弯起眼睛，面孔无害，“我哪有资格内涵梁大情圣呢？”
（１）出自五月天《洋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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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尝点爱情的苦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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