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刚好撞进来，嘴巴碰巧贴上了。”
姜桃发誓她认识徐砚行十几年来，除了高二流行暗恋时偷偷打量过他外，没起过其他歪心思。
那年重新分班，姜桃和徐砚行分成一层的一前以后，且熟悉的朋友也都被打散。
新环境急需某个共同话题拉近距离，加上当时火了部青梅竹马的暗恋距，班里几乎大半人都有可以聊的暗恋对象。
姜桃刚从月考大逃杀里侥幸活下来，做题做得两眼发黑，一抬然看窗边路过个谁前桌就互相推推胳膊，激动得窃窃私语。
她奇怪她们关系好得这么快，跟着看两眼：“你们在看什么，他衣服穿反了吗？”
前桌恨铁不成钢：“我们在看她的暗恋对象。”
姜桃花两分钟理解这和当年小学收男生当狗差不多的流行趋势，在热聊中犹豫要不要也抓个人说暗恋，加入她们。
徐砚行恰好从门口路过。
一班难得没被占的体育课，三三两两的人笑闹肆意经过，徐砚行只随意游离在人群外，却依旧显眼。
他大概是刚洗过脸，碎发半干贴在额前，轮廓冷淡分明，停步屈指敲敲她的窗。
前桌意味深长看来，姜桃莫名有点不自在，拉开窗户：“干什么。”
“做亏心事了？脸怎么这么红。”
一班的人有跟着望来的，徐砚行不在意，只睨她卷子：“做三题错两题，哦，羞愧的。”
“徐砚行，逃吧。”姜桃冷静抬头，“趁我懒得出座位的时候逃远点，等我出来你就死定了。”
徐砚行笑了笑，把饮料贴上她发烫的脸。
“行，晚上杀过来的时候把试卷和错题集带上。”
“回去教你。”
算他识相。姜桃脸颊在饮料瓶上滚下，回头正对上前桌两人发光的眼神。
“姜桃，刚才那个是？”
“他还会教你题啊？”
“他求着要教我，没办法。”姜桃面不改色把错题卷遮起来。
“好像是三班的徐砚行，我记得他月考是前五十，生物第一来着。”
“好厉害啊。”
“不是，你们刚才没听到他嘲笑我吗？”
前桌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夸来夸去让徐砚行装了把大的，最后试探问：“他是你暗恋的.....？”
“他才不是！”
姜桃恶狠狠拧开瓶盖，心想刚才对着徐砚行有一瞬走神真是耻辱，她就是暗恋路边的狗也绝不会徐砚行！
垂涎他，更不可能。
那天抓住徐砚行衣领，纯粹是姜桃冲动。
冬末过年，难免和裴家人走动。
姜秀群在她十三岁那年改嫁裴家，比起沾上赌瘾老实的生父，经商的裴叔叔儒雅随和，不论哪一点都好上太多。
二婚也看相配条件，姜秀群反复叮嘱被带进裴家的姜桃，在新家里要乖要做得好，看见裴叔叔儿子要记得打招呼，别给裴叔叔添麻烦。
姜桃闷闷点头，她知道姜秀群的弱势不易，这些年就算在裴家那边听到点什么，也从不多说吭声。
只是年岁渐长，毕业后亲戚话题每每落到她身上，意有所指女孩子还是该找个好人家。
姜桃不说话，偏偏姜秀群总附和点头，和来串门的裴家大伯说起年轻人结婚的事，姜秀群给人倒茶，说：
“这件事还不事要麻烦大伯操操心。”
“要是有什么合适多帮我们小桃留意留意。”
姜秀群在人前笑，无奈、近乎炫耀的感慨：“我们小桃到现在还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大伯嗯了声看来，姜桃猛地站起，几乎要憋不住说些什么，又在姜秀群惊讶目光里硬生生忍下去，忍的喉咙发痛，闷闷冲进夜色里。
外面还在下雪，姜桃跺跺脚也不知道去哪，只能漫无目的在小区里走，直到路灯下看见徐砚行。
暖黄色灯光像雾气蒙过他轮廓，大衣板正挺括，看着冷淡得不近人情。
徐砚行瞥她眼，把伞撑开，喊她：“姜桃。”
姜桃吸吸鼻子，顶着一头雪磨蹭过去。
她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闷闷半天开口：“徐砚行。”
徐砚行嗯了声，眼眉垂着：“不是跟你哥看花么，又不看了？”
她什么时候和裴知看花了。
裴知和她异父异母又比她大三五岁，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有种别扭的尴尬，姜桃没和他有多亲近。
小时候有点寄人篱下就算了，怎么长大了日子还这么难过，姜桃一想眉眼更耷拉下来，整个人好像团被放了气的球。
徐砚行似叹了口气，把她拎回去。
徐家常年没有人，冷清清的灯打开一盏，照到门口吸鼻子的姜桃头上。
“进来。”徐砚行脱了外套，黑色毛衣内敛覆着身形，回头时线条更分明，“站在那打算吹感冒了来讹我？”
姜桃揣手坐到沙发里，徐砚行侧头她半晌，面色冷淡在她面前半蹲下来。然后抬手，耐心从她发间穿过，拂开她一脑袋的雪。
姜桃低头，一面扫过茶几上的热粥想徐砚行不是说吃过吗，一面想他可能不该一声不吭跑出来，到时候姜秀群还是要圆场。
她全心想做裴家称职合群的妻子、儿媳，没有什么错，姜桃也盼着她好，不想连累她。
但过年时别扭躲不过的气氛，还有姜秀群用那种语气说她没谈过恋爱，就好像说她符合市面上价高的干净，她没有初恋牵手和别的......
想来想去脑袋发烫，她目光又去打量徐砚行那张线条锋利眉眼淡薄的脸。
他影子笼在面前，看着总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姜桃模糊知道徐砚行脸长得还行，暖气氤得人思绪也发钝，只粗略感觉这张脸放在商品货架里，拉到姜秀群和大伯面前也算得上“价高”。
雪化在她眼里似的潮，徐砚行手指停在空中，眉尾挑起，问：“又犯什么.....”
话还没说完，姜桃艺高人胆大，借着俯身的高差手撑下来。
门前灯重重闪两下，灯泡老旧得快破掉。
蜂蜜味的气息摩挲得呼吸顿住，徐砚行垂眼，后槽牙好像很深咬了下去，看姜桃被体温唤回神，懵懵看他眼。
手掌下的肌理绷紧，分不清硬实还是柔软，姜桃下意识沿着腰腹收紧的线条摩挲下，感到薄肌在掌心猛烈收紧瞬。
理智回神。
姜桃像朽坏的木偶，咔哒咔哒坐直了，无声心虚瞥过徐砚行薄唇上的痕迹，抿唇要憋出句解释。
客厅寂静，徐砚行还是那个被她撑过的姿势。姜桃嗯嗯半天实在没有一点站住脚的理由，丢下句我先回去了开溜。
徐砚行没有追上来。
只有凌晨三点发来的，追命符一样的问号。
回想徐砚行的唇，覆上去时无非是温热触感，他没有任何回应动作，姜桃就只记得他肩头冬雪气息。
还有手掌碰过的，很符合梁莎月描述薄薄劲瘦的触感。
记忆回笼，姜桃直视前方，冷静道：“我是那种人吗？”
“如果我说，我那天就是不小心撞上你，嘴巴刚好碰巧贴上去了，你信吗？”
徐砚行报以声冷笑。
“你笑这么冷酷干什么，”姜桃脑袋恶狠狠凑过来，“再说那天你站在那不也没动吗，没动的事怎么能叫亲！”
她头顶绒毛蓬松，柔软，近乎无知觉的整个扑近来。徐砚行顿住，手指微妙蜷了蜷，下秒不耐般勾着她温热衣领拉开距离：
“哪来的歪理。”
“到了。你自己下车，还是我踢你下去？”
徐砚行这个小气鬼。
姜桃跳下车，心想她又没说错。亲徐砚行时他冰块一点反应都没有，空了一个半月也没主动提这件事。
徐砚行就是性冷淡，那种不需要食欲睡眠和x欲的第三种人类。
白有那么漂亮的薄肌。
徐砚行在车内沉默不语，看她脑袋又挪到粥铺老板旁边，同人嘀咕些什么。
逼仄空间里杏桃和她发间蜂蜜味散尽，他垂眸拆开颗糖，慢慢咬在牙尖。
*
白天挂断相亲电话对象，晚上姜秀群的视频通话就打来了。
“怎么给你发的消息你都没回？今天你覃姨还来问我，说李成跟你打电话你都不接。这孩子，上次不都说见得挺好吗？”
电话那头的人远远拿着手机，人影晃得模糊。
“妈，我下午拔牙去了，没看手机。”
“牙齿怎么了？”
“智齿要拔了。”
姜秀群愣了下，对“智齿”这个词感到陌生。要问什么时候长的好似已经太晚，于是说：“拔牙不想见面，也不是不能用手机聊天啊。”
姜桃深吸口气：“我还是觉得太早了，妈。我才刚出来工作，还是赚钱比较重要。”
“妈妈没说你工作不重要，只是你年纪差不多也该谈恋爱思考结婚的事了，不然妈心里总惦记你这事。”
姜秀群换了只手，语重心长地：“你挑个好人家嫁过去，妈妈也安心。我看李成那孩子条件也挺好的，他父母是公务员，人也.....”
姜桃没忍住打断：
“李成跟其他女孩见面，用家庭条件给她们排序被我看见了。”
姜秀群皱眉，喃喃了句怎么这样。
姜桃心头松些，想借机说动她：“现在结不结婚都没那么重要的，男人有几个可靠的？我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把半辈子栓到个不靠谱的人身上？”
“你看，你觉得李成好觉得结婚是件好事，他背后还不是要货比三家算计条件，还有得就更别说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是有些男的不行，但你好好找，多去看几个妈给你介绍的人，总能有合适的”
“一天天说些傻话，你不结婚以后老了怎么办？你看你表姐.....”
姜桃听不下去了，仓促说：“李成的事我已经转达给他相亲对象了，其他的就先不说我还有事我先去忙了。
“哎桃桃......”
姜桃切断电话，缓缓吐出口气，埋头进手臂里。
为这一件事，她不知道还要和姜秀群扯多久。
同宿舍出来的同学忙着升学gap或者考公，梁莎月偶尔被家里提两句也并不迫切，姜桃想找个能共同发愁的朋友都没有。
头痛，头痛。
手机又震了震，大概是姜秀群长达六十秒的语音劝说。
姜桃已经开始讨厌微信这个软件了。
她闷在手臂里，只有一双眼露在外面，等了好半天才点开手机。
徐石头：['不结婚老了怎么办']你
徐石头：[怎么回？]
姜桃感到奇怪：[问这个干什么？]
对面慢吞吞的
[在被催相亲。]
[找你取经。]
徐砚行也会被催相亲吗？
姜桃歪头摸摸下巴，有点想不出来。
徐砚行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从商常年不在家，对徐砚行的管束更几乎没有。
高中为数不多的家长会，姜桃也从没见人来过。那天她困惑撞见徐砚行翘了晚自习,和教室后排几个男生去网吧。
他爸妈就算再少回家，他翘课去网吧被发现也肯定要倒霉的。姜桃咬咬牙和班长说肚子疼请假，偷偷跟在后面。
学校旁的网吧鱼龙混杂的，前台问了她两遍要开多少钱的机子，姜桃答不上来，支支吾吾间脑袋被只手按住：“不用给她开。”
“凭什么不给我开？徐砚行你吃独食。”姜桃底气足了点，晃晃脑袋推他手，嗅到他腕骨沾上的拙劣皮革味。
指腹好像摸到什么痕迹，歪扭蜈蚣一样。姜桃还没明白，徐砚行已经轻轻挑开她手，眼垂着：“姜桃，回去。”
少年身形瘦长，骨骼感很重的堵在前面，漆黑眼睫懒垂着，和平时不太一样。
“你回去我就回去。”
徐砚行不动，于是姜桃头别过去，冲前台姐姐很乖笑笑：“我要和他一样的。”
半分钟后，姜桃穿过烟雾，顺理成章得到徐砚行邻座位置。旁边路宇刚开一把，余光抽空扫来，诧异：“姜桃？”
“你怎么来了？”
“你也打cs?加个好友不。”
“拉我。”徐砚行打断，不轻不重转开话题。键盘花里胡哨的光闪在眉骨上，他单薄眼皮敛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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