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凌死过十次。
如果在加上这辈子一年后的今天……
那就是十一次。
前十次,她死于22岁,是个风和丽日的下午,大概是这样的天气,她没关注,也记不清。
但她记得死亡的地点……
非要用一个词来描述她死亡的地点,那就是——
五花八门。
她记得,第一世是在公共飞行器的车上,第二世是在私人飞行器上,第三次是在船上,之后还有家里,公园,湖边,厕所等等……
总之,这十辈子死亡的地点不尽相同。
地点不同,但死因相同——
信息素外溢置颅内导致脑死亡。
这是尤凌重生了十辈子都无法逃脱的死咒。
她很了解这个疾病,解释起来也很简单,就是信息素分泌过多难以排出从而置于后脑,后脑勺的信息素浓度达到一定程度而没有及时排出时,它们便会一股脑闯入脑内,冲破血管,导致脑内大面积出血,继而引发脑死亡。
非常简单的过程。
治疗手法也很简单,那就是及时排出信息素。
排出信息素这个动作于Alpha和Omega而言很简单。
可以说他们每一天都在分泌信息素,再在合适的机会释放信息素,这是两种极品人类的本能。
但……
对于尤凌这个没有排出信息素器官的Beta而言,难如登天。
她能选择的唯一排出方式便是在显微放射仪器的协助下,医生用细长的针管盲目地抽取部分信息素。
极度痛苦之中抽取出并不完整的信息素,这是让尤凌短暂存活的最佳方法。
这方法不能说毫无作用,但效果也确实微乎其微。
不然,尤凌也不会重生十世都死于一年后的信息素外溢。
虽然方法很鸡肋,但为了稍微缓解下痛苦——
信息素外溢压迫到脑后神经,尤凌每晚都疼得睡不着觉。
总之,尤凌还是按照前几辈子的记忆,在周六下午这天去医院做例行的检查、治疗。
她兀自猜测这次去医院检查的结论,和之前的每一世都没有任何区别。
她温柔的主治医生阿丽莎,依旧会善意地捂住屏幕上的检查结果,用惋惜的眼神看着她,语气亦怜悯道,“可怜的尤凌,可怜的Beta……”
做好后事准备吧。
这句话她在前面十辈子听了无数次,而她每一次的回答都是——
“不可能。”
“不行!”
“一定还有办法!”
多数情况下都是反驳和不肯放弃,间或夹杂着对命运不公的怨怼。
而这一世……
这辈子……她做好准备了。
挣扎了十世都不能改变的结果,妄想用最后一年起死回生,无异于徒手截下破坏力最强的反器材狙击枪般无济于事。
尤凌早就决定好了,这辈子她不挣扎了,不抱期望了,也不埋怨了……
她会好好过完最后一年,然后安静的在那个下午死去。
这次,她一定会好好观察那天的天气,是风和日丽还是乌云密布……
如果,下辈子还重生,那她就去看344星云海,去做一顿饭给自己吃,去上一次外交学院的体验课……
去做许多她想做的事……
总之啊,她是真的做好准备了。
只是当她这次做好准备后,事情发生了一点点变故……
变故体现在尤凌信息素浓度检测表上,信息素分泌浓度那一栏——
那个位置的数据比上一次检测时下降了5%。
异常微小的变化。
甚至在尤凌这个外行人看来都比不上射击角度倾斜了10度。
“你可别小看这5%的变化!要知道这里可是你信息素浓度产生的地方,要是找对方法,对症下药,这次是5%,万一下次是10%,慢慢地,这浓度就归零了!”
“归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将不再分泌信息素浓度,接下来只要处理好你脑后剩余的信息素浓度后……这例罕见的信息素疾病即将会被我治好,而你,就有了100%的机会能够活下来!!”
——亢奋的阿丽莎如此说到。
很难说,尤凌听到阿丽莎这段振奋人心的说法没有丁点儿激动。
她对抗了十世,十年, 3650个日子的疾病能治好了?
她险些被阿丽莎这几句话砸得说不出话来,甚至大脑都跟着短路了几秒,短暂的震惊过后,尤凌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那……方法是什么?”
阿丽莎拉过淡蓝色的信息版面,仔细查看了尤凌毫无变动的处方药物,又看了几眼最新出的检测报告,最后得出结论……
“我也不知道。”
尤凌:……
阿丽莎似是看出她的无语,轻笑一声解释道,“尤凌,知道这个方法的只有一个人啊,那就是你自己。”
顿了顿,她继续开口,“虽然你的信息素分泌很特别,甚至方式和位置都和多数正常的Alpha、Omega都不相同,但……依旧无法逃脱信息素是和人的情绪、味道、心情甚至是和性有关,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你改变了什么东西导致信息素分泌降低的?”
改变了什么东西?
这问题着实难住尤凌了。
阿丽莎也适当给出联想的可能,“比如说,香水、盆栽、宠物、环境,或者说……人。”
“没有。”
尤凌确信没有。
哪怕这辈子发生了很多变化,和前面几辈子都不相同,尤凌仍觉得没有任何东西引起了自己信息素的变化。
没有什么东西让自己心情变化,也没有什么东西让自己产生有关性的想法。
阿丽莎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抿抿嘴又振作起来安慰尤凌,“没事的,你好好想,总能想到的,肯定能找到,肯定还有办法的!”
这话不知是在安慰尤凌,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尤凌也不免有些失望,心里自嘲想,前面几辈子都是自己在说还有办法,肯定能找到办法。
这会儿换成阿丽莎来说,尤凌一时间不知是何滋味。
这场突如其来的“数据变故”好像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尤凌揣着阿丽莎的安慰和问题回了学校,因着阿丽莎的提醒,她回去的路上都在仔细观察周围的变化。
公共飞行器依旧是混合着不同信息素和金属的味道,宿舍楼下的垃圾桶依旧臭烘烘,单人宿舍的床单散发着洗衣凝珠的清香……
她认认真真用自己的鼻子确认好所有的味道——
都没有变化,她不喜欢也不讨厌。
尤凌大失所望,叹了口气坐在床上,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这场变故好像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后的密林,昙花一现后又让她迷茫了。
在无措中她随意转头,越过洗漱台老旧的玻璃窗往外看,泛黄的窗台上留着上届学生种的枯萎小葱,窗户外是澄澈的蓝天,一望无际的蓝和枯萎的黄,配着楼下长训班跑操时整齐划一的口号声……
朗朗乾坤,岁月静好。
没来由的,尤凌豁然释怀了。
管他有没有变故,有没有办法,就这样吧。
能活活,不能就拉倒。
尤凌报着终究要死的决心正要睡下,却又被自己母亲催婚的电话叫醒——
“你都多大了还不结婚,我和你说邻居家的小芳孩子都能走路了!你已经过了法定结婚年龄一年了,这后面一周是你最后的机会!你还不去看看难道真想到最后过了自主择偶期,再等国家给你随机分配吗?”
这段话对尤凌而言如同催眠,她困极了,没来得及立刻反驳,于是,她的母上大人继续道,“你都不知道国家会给你分配什么人!你是Beta,和Alpha和Omega都不一样,他们可以按信息素匹配度分配,你呢?你有个什么?你这么没用万一分到个没用的人,我们尤家可怎么办啊!”
尤凌终于忍不住了,插了一嘴,“妈,我想睡会儿,昨晚没睡好,这些事等我睡醒再说吧。”
话落,听筒那边,钟诗韵顿了顿,好似想到什么,语气立刻尖锐起来,“你是不是又去医院了?又去看那什么信息素外溢的病?我都和你说了多少次,那是误诊!你是个Beta!根本就不会分泌信息素!你一天天不会给自己找对象,就知道在外面乱花钱!我这么多年真是白养你了!”
尤凌想说疾病可以误诊,但她的感受不是误诊。
她每晚后脑勺都疼得睡不着觉。
这不是错觉。
这几句话尤凌和钟诗韵说了很多次,说了很多世,但钟诗韵从来都听不进。
到如今她也懒得说,于是,在钟诗韵又一次介绍了新的相亲对象给她时,她果断把光脑挂断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她终于可以睡下。
睡了没多久,尤凌又疼得在夜里醒过来,吃了点药又扎了一针,等到疼痛缓解后她蜷缩在床脚,冒着冷汗,大口吸气,睁大眼睛瞪天花板。
一夜无眠。
也许是求生的意志使然,也许是晚上容易滋生忧郁,尤凌清醒又迷糊的脑子里开始寻找那个,在睡之前决定放弃,又在此时清晰印入自己脑海的问题——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让自己不用死了?
反反复复想了许久也没找到答案。
然后,在尤凌照旧顶着眼下的青黑去上周一早八的军事概述课堂上,在她耷拉着眼,习惯性找到后排靠窗的位置,糊里糊涂地准备趴下时,她的鼻尖突然窜上一股让人沉沦,却又带着冷漠禁欲味道的清香……
困扰了尤凌两天的问题找到了答案。
困意一扫而空,她腾得抬头,瞪大眼睛,将目光紧紧凝视在早就发生变化,而她却没发现的人身上——
她的同桌,许蔚燃。
……
许蔚燃在尤凌这辈子里确实是个非常独特的存在。
这点从许蔚燃的生平经历便能窥见一二。
十三岁的许蔚燃有天晚上突发奇想,背着巡察部队公益派发的手动步枪去了战场。
以一己之力平息了南方星云战区持续了三个月的战争,硬生生用手动步枪将敌军逼退了三十公里开外,一举成为最年轻的单兵战士,荣获军区三等功。
更让人觉得瞠目的是,他拿下三等功后立刻回到军事学院,放弃进入单兵训练的大好机会,一头扎入武器研究上。
三年后,他相继研发制造了史上最强反作用力电磁炮、暗物质能源炸弹、轻机械机甲等一系列的武器装备,在攻击和防御上,都以绝对碾压的实力结束了帝国与敌军长达十年的能源战争。
后续两年,他独立开创了史上第一所公费高级外交学院,帮助上千名困难儿童走入外交学院,走出贫瘠的星球……
除此之外,他还有个更加响当当的头衔——
帝国二皇子。
这些行为和头衔共同构成了许蔚燃的特殊性。
更加让尤凌觉得特殊的是,她重生的这十辈子里,她从未听过许蔚燃的名字。
前十辈子默默无闻的,怎么到了这辈子就异军突起了?
这种极端的反差才是让尤凌觉得最特殊的地方。
但,凡事都有变化,尤凌重活这么多次周围的一切也不都是一成不变。
这都不是尤凌关注的重点,她在清晰地意识到许蔚燃是引起自己信息素分泌浓度降低的唯一变化时,尤凌飞速在脑海里拼凑起许蔚燃第一天做自己同桌的记忆——
时间……正好是在一周前。
那天,新学期伊始。
作战保障学院的领导在开学第一天突发奇想,要求学院所有新生按照战时准备的配置两两一组,划分为一小队,捆绑在一起,实行小队终生合作制。
美其名曰:适应战场需要,培养队友信任感。
实际上,这压根不符合军事学院的教学需求,多数学生选择的课程不同,上课都不在同一间教室,压根无法满足“终生合作制”。
因此,也只有在军事概论这类综合性的集体课程上才会两两分组,在形式上短暂地满足领导提出的小队“终生合作制”。
军事概论的任课老师也秉承着形式主义的本质,让大家自由组队,随便一些。
说是组队,实际上就是上课坐在一起听课学习。
和战争时期的小组合作制性质天差地别。
因此老师说分组的时候也戏称为给大家找个同桌。
尤凌记得,老师说完这句话时,她困得不行,便随意找了个位置趴下,想着谁想坐她身边,她就和谁组队。
她预测自己大概率会被分到性格最孤僻,最不受欢迎的人做同桌。
这都无所谓,她那时候最想的是睡觉,不受欢迎就不受欢迎吧,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很受欢迎的人。
然后,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许蔚燃出现了。
亦如今天一样,极具压迫的黑色身影上前一步,拉开椅子,那位金光灿灿的Alpha用他伪装过颜色,冷到极致的眼看向她,语气比他那双人造义眼还要冷一些。
他说,“你好,我能坐这吗?”
尤凌几乎不敢说不,生怕自己的拒绝会换来这位顶级Alpha的狂热粉丝们的制裁。
她战战兢兢点头后,便把头埋进胳膊里。
比起身边这位极具压迫感的Alpha,尤凌更加担心和许蔚燃做同桌后引起的连锁反应。
那时也许是过于担心,所以忽略掉了鼻尖嗅到的味道,自然而然地也就忽略了那时见到他第一面时,后颈略微酥麻的奇异感。
检索到这点记忆碎片后,尤凌的后颈像是有所感应般微微发热,再一次传来了那种奇异的酥麻感。
错不了!
尤凌几乎确认了,许蔚燃就是引起自己信息素分泌浓度降低的特殊“变化”。
得到这个结论后,尤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唯一说得上来的感觉便是疑惑——
为什么是许蔚燃?
怎么就是许蔚燃呢?
许蔚燃何许人也,帝国二皇子,顶级Alpha,身形外表拉出去不输当下任何AI明星,甚至不少AI建模还参考过他的脸型数据。
撇开外表条件不谈,单说他结束十年的能源战这事便足以让普通人吹嘘一辈子了,偏偏他不以为荣,反倒谦虚谨慎,别人在他面前说起这事,他也只会认真思索一番后,淡然回一句,“换做是你,也可以。”
属实是“非人”哉!
要说许蔚燃有什么缺点,倒也有。
那必是他冷淡的性子。
对谁都冷冰冰的,周身弥漫着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染一丝尘埃的疏离感。
气质如此,行为亦如此,他仿佛一台精密的仪器,一举一动都像是早早计算好了角度,再给其他人展示出来,说话的语调也如AI般平铺直叙。
说句不好听的,尤凌甚至觉得AI说话都比他有感情,他啊,活像被他那只冰冷的机械义眼操控了。
不过,这缺点在其他闪光点的加持下也逐渐变成了优点,功成名就到这种程度,冷淡一些也合情合理。
“尤凌?你有在听吗?”
尤凌翻飞的思绪被这声偏冷低哑的声音拉回来,回过神发现许蔚燃靠她极近!
不知道怎么的,她像是被许蔚燃的动作吓到,又像是被脑海里回想的关于许蔚燃的头衔震惊到,亦或者说她只是被鼻尖始终萦绕,且随着面前人靠近变得越发馥郁的清香迷得神志不清了。
总之,她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从椅子上摔下去了……
尤凌心里刚升起一丝羞愧,便立刻察觉到腰间有一双大手稳稳托住她整个人,在她还没来得及感受这只手的温度和力量,甚至还未反应过来要自我保护时,她便被人捞上来,轻而易举地稳当放在椅子上了。
“没事吧?”
哪怕话里的内容是关心,许蔚燃的声音依旧冷。
尤凌愣了一瞬,摇头,后知后觉说了声谢谢,双手尴尬又不知所措,只好放在持续传来酥麻感觉的后颈,低头看地板。
她光顾着低头尴尬去了,也就没注意到许蔚燃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悦。
等尤凌再抬头时,就见许蔚燃已经拉开椅子,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不知道是不是尤凌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一次的距离比之前还要远。
想必是刚才两人的肢体接触让许蔚燃不喜,才把距离拉得这么远……
尤凌正想着,就见许蔚燃用细长骨感的手指点了点她为了睡觉方便习惯性摘下来,放在桌上的光脑,语气平淡,“刚刚你的光脑一直在响,好像是有人给你打电话。”
说完这句,他又不明所以抿抿唇,干巴巴地补了一句,“见光脑一直在响,我以为是重要电话,你又在发呆,才提醒你。”
这话是在解释许蔚燃方才的靠近并非故意,而是想要提醒尤凌有电话来了,他没想过会吓到尤凌摔到。
更准确地说,他始终觉得尤凌不是被吓到了,而是不喜欢。
不喜欢他靠近。
不喜欢他触碰。
也不喜欢他。
尤凌的注意力都在光脑上,她母亲给她打了3个电话,12条消息。
最后一条消息是:【你这周六必须要去见夏华一面,再让我知道你去医院检查那什么乱七八糟的信息素溢出,我就死在你面前!现在!立刻给我回个电话!】
钟诗韵气愤的语气几乎要溢出屏幕,尤凌不得不立刻回复她的母亲大人,以至于她完全没注意许蔚燃最后那句解释的话里,带着些微连许蔚燃自己都发现不了的委屈和小心翼翼。
于是,她敷衍又客套地回了一句,“没事。”
甚至在听完这句话后,她都认为是许蔚燃为人端方有礼,才会在她没主动说抱歉时,提前开口解释了。
她不着边际地想,许蔚燃还真的是对得起品行端正这两个字。
大大的好人啊。
然而,尤凌自以为合理的回复,在许蔚燃听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敷衍就是不喜欢。
是了,她就是不喜欢自己靠近。
她讨厌他。
意识到这点后,许蔚燃坐回原位,不着痕迹地把椅子拉远了些。
很快,班里陆陆续续进来许多人。
尤凌趁着老师还没过来,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去给钟诗韵回了个电话,再回来时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
简单做了开场白,老师便把许蔚燃拉上去,让他给同学们讲述南方新云战区的战略思路。
对于这点,确实没有人会比许蔚燃更了解。
毕竟,谁也不能再13岁时便有平定南方星云战这样的成就。
尤凌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许蔚燃身上,她偷偷摸摸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屁股刚着凳子,正想趴下睡觉时,前桌的伊翔举着蓝色版面遮住嘴,悄咪咪看了四周一眼,压低嗓音同尤凌道,“尤凌,你下周还和许蔚燃做同桌吗?”
“做啊。”
尤凌想也没想回答了伊翔的问题。
她今天才找到解决她信息素外溢疾病的好办法,要是真和阿丽莎所说的那样,她只需要保持每周一次和许蔚燃做同桌的经历,这次下降5%,下次下降10%,慢慢的她这病说不定就好了!
怎么能不珍惜和许蔚燃做同桌的机会呢。
要知道,许蔚燃这位顶级Alpha和尤凌这个普通Beta两人身份、实力、财力悬殊,也只有在课堂上,这种短暂将阶级隐藏的情况,才有机会和许蔚燃接触。
其他时间一律不可能。
她不仅要做许蔚燃的同桌,还要想尽办法一直做许蔚燃的同桌,直到自己的病好了为止。
“可是……你下周不就到国家法定执行结婚的年龄了?你都要结婚了,还怎么和许蔚燃做同桌?”
伊翔说完这话,带着欣喜又期待的眼神看向尤凌。
尤凌不太明白伊翔眼神里的欣喜从何而来,仅仅只是因为自己下周就要到法定执行结婚年龄了?
不至于吧。
她更加关心的是:“为什么结了婚就不能和许蔚燃做同桌了?”
伊翔挑眉,瞪圆了眼睛将胖乎乎的身体转过来,认真对尤凌道:“你不知道吗?学校里有不成文的规定,结婚了就必须和自己的伴侣组队,做同桌,你看我们班里第一个结婚的那对……”
他说着努嘴朝着教室门口的位置点了点,“他们之前就不是和彼此做同桌的,你还记得吗?那个黄头发的和之前那个炸毛是同桌,前不久被检测出来和现在同桌的信息素匹配度38%,立刻换了同桌,不止这对,还有那边,那边,那边……”
伊翔肉肉的手指连续指了好几个地方,尤凌顺着他的手指朝不同方向看去,无一例外都能见到一对浓情蜜意的小情侣,哦,不,根据伊翔的描述,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而且……”伊翔拖长了音调,“据我所知,许蔚燃这位顶级Alpha肯定会在今年,找到信息素匹配度极高的Omega,然后立刻结婚,到时候,你想和他做同桌也没办法了。”
伊翔颇为惋惜落下最后一个字,随后继续带着欣喜的表情看向尤凌。
尤凌终于承接了他的“好意”,出声问,“那,你的意思是?”
伊翔听到这话神情得意起来,像是终于守株待到了兔,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低声道:
“我想和你协议结婚!我是Beta你也Beta,Beta和Beta最合适了,而且我家里有钱,你嫁过来我也不会亏待你。你我之间又熟悉,我暂时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可以结婚,我们两人之间协议结婚躲过高额的单身税那再好不过了!两年后还可以办理离婚,到时候既没有单身税的烦恼,我们又是一条单身黄金汉,何乐而不为呢!你觉得怎么样?”
协议结婚?
这个词在尤凌十辈子的生涯里都颇为陌生。
前面十辈子她也面临过国家法定执行结婚年龄的惨状,当时她有着赫赫军功,干脆利落地抵消了高额单身税,免去被催婚以及被迫和陌生人结婚的苦恼。
但,如今,战争提前两年结束,本应该拿到最高军功抵消单身税的战争还没打响便已经结束了……
这一会儿也确实把尤凌打得措手不及,她差点忘记了自己是没有军功的人,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要不然交一辈子都付不完的税,要不然就找个人结婚……
尤凌颇为苦恼地摸了摸后颈,突然觉得伊翔嘴里说的协议结婚确实是个好办法……
如果协议对象是伊翔的话,她确实了解熟悉,这么一说还真是个好办法。
只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不等尤凌抓住脑子里一闪而过的不对劲感,就见伊翔的同桌扭过身来,一把扯住伊翔的耳朵,没好气地把伊翔身体掰正,嘴里吐槽,“伊翔,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想和人尤凌协议结婚,我呸!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美梦呢,你回去拿镜子照照你自己长什么样,尤凌那种天仙你配得上吗,你?!”
伊翔骂骂咧咧不敢反驳,他一向害怕谢晴,此时又是在课堂上,又是当着尤凌的面,他自是不敢多说。
毕竟,他自己也觉得自己配不上尤凌。
尤凌长相就如谢晴所言如天使一般,顿感柔软的线条在她脸上随处可见,好似刻意的雕刻立体感的脸颊,却又在两腮的软肉上窥见自然痕迹,刻意与自然,妩媚与可爱,浑然雕琢于一体,塑造出尤凌天使般的脸庞。
乍一看都会把尤凌看作是Omega,毕竟娇小柔软是Omega的专属配置,然后,人们在得知尤凌是Beta时,都会感叹一句,可惜了。
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再看伊翔,长相平平无奇浑身肥肉的Beta,除了家里有点小钱之外,其他方面确实配不上尤凌。
尤凌听着两人的对话悻悻摸了摸鼻尖,也没做回复,毕竟谢晴不是和她说话,她用不着多嘴。
只是,脑海不着调地想,要不要找个人协议结婚呢?
找的话,要找谁呢?
眼神漫无目的地扫视教室一眼,视线自然而然地停在讲台上,正在讲述南方星云战区战况的许蔚燃身上。
然后,不知怎么的,视线就好像有了触点,落在许蔚燃身上生了根,发了芽。
直到,许蔚燃结束讲述后走下来,在老师说下一道范例时又一次将许蔚燃叫起来做演示时,尤凌的视线都未离开。
这一次许蔚燃没有上台,而是坐在座位上,用他自己的光脑连接大屏幕做简单演示。
瞧着许蔚燃行云流水,优雅从容的动作,尤凌忍不住再一次感叹,许蔚燃还真是名副其实的“非人”啊。
尤凌看得很认真,许蔚燃回答的也很认真,起初他是能够和老师对答如流,老师也像是找到什么人生知己般反复问许蔚燃问题,终于,许蔚燃停顿了,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再难开口。
尤凌好奇题目是什么竟然能把许蔚燃难住,她托腮探头往许蔚燃的板面上看。
还没看清楚题目是什么,便听许蔚燃停顿了一会儿,又流利地回答了老师的问题。
尤凌又收回好奇的目光和全班同学一齐放下心来。
许蔚燃要是答不出,下一个被问到的可能是他们了。
一段小插曲后,尤凌继续看向许蔚燃,期待他下一题答得和这次一样好,像机器般精密运行的才是许蔚燃,方才的停顿估计是CPU卡顿了片刻,她相信那只是个小小的失误。
然而,不等尤凌把这句话落到实处,许蔚燃又一次停顿了。
这次停顿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要更久,不像是思考或是困惑,而是像在……
发呆??!!
尤凌着实被脑子里突然闯入的,莫名其妙又稍显合理的想法吓到了。
许蔚燃会发呆?
不可能吧……
尤凌赶紧把脑海里的念头打消掉,她听老师在讲台上又叫了一遍许蔚燃的名字,催促提醒着许蔚燃答题,而许蔚燃本人正如卡顿的机器人那般,楞在原地一动不动。
尤凌脑子里刚打消掉的念头又立刻冒了出来——
不会吧,许蔚燃真的在发呆。
随之而来的疑惑是:不是吧,许蔚燃在这种高压情况下都能发呆?
她忍不住为许蔚燃捏把汗,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微动手指想要提醒他。
指尖还没碰到许蔚燃,手腕便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了握。
似是无声的警告,又藏着某种压抑情绪的宣泄。
总之,这只手没有很快离开,而是缓缓往下施力压了压,紧接着那双义眼也跟着压过来,许蔚燃的嗓音明显比方才低哑,“你别看我。”
话落,那只施压的手松开了,许蔚燃收了手。
尤凌呆滞了几秒,缓慢眨着眼睛,她整个人都沉浸在许蔚燃方才压在她手腕上清瘦温度偏低,却又在某个瞬间感受到清晰烧灼感的手掌上。
明明触碰的时间那样短暂,尤凌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融在许蔚燃的手心里。
于是,她说了句她从未,也不敢对许蔚燃说的话。
“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看他?
那么多人都在看,她看一眼怎么了?
后面这些话她自然没说出去,因为尤凌刚开了口就想咬舌,她想她一定是被许蔚燃那一压给压傻了,竟然敢挑衅许蔚燃。
知不知道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你!
他还有那么多粉丝呢!
尤凌在心里痛骂自己一番后,立刻坐端正,小心翼翼抬眼,正要和许蔚燃道歉,却见他张嘴,似是准备要回答老师的问题,她也只好闭嘴,等着许蔚燃回答完再道歉,免得打扰课程进度。
决定好了,尤凌正准备移开视线,却见许蔚燃没有立刻回答老师的问题,而是在尤凌的注视下闭了闭眼睛,像是借用这个动作压下什么情绪,再睁眼时,呼出一口气,用颇为人性化的表情答:
“你看我很久了。”
许蔚燃又闭了闭眼睛,顿了顿,许久才将后面的话补完,“我今天……没穿校服。”
像是在回答尤凌的问题,又像是没有回答。
尤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缓缓想了一会儿,还没搞清楚“校服”和她不能看许蔚燃到底有什么联系。
然后,她又开始打量起许蔚燃的着装。
要是许蔚燃不说,尤凌确实不会发现他今天没穿校服,他只是随意穿了件黑色衬衫,衬衫扣子如他本人那般严谨扣到最顶端,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其他配饰。
这么看,许蔚燃今天的打扮确实和平常穿着军校黑色禁欲校服的他不太一样。
区别大概在于——
今天许蔚燃的打扮更加随意。
不,更加严谨的说法是,太随意了。
像是匆匆忙忙从床上爬起来,随意抓了件衣服穿上赶来上课,没有领带,没有胸针,甚至连发型都稍显凌乱。
这副模样显然和穿校服时一丝不苟、端方严谨、配饰齐全的许蔚燃大相径庭。
其实,学校也没硬性规定学生必须要穿校服,只有少部分像许蔚燃这样严格遵守学校规章制度的好学生,才会如此,并且他穿校服确实好看。
也许关键就在好不好看上……
想到这里,再经由许蔚燃主动提醒,尤凌又想到了许蔚燃今日的朴素,和昨日穿校服时的俊朗有所不同。
再结合许蔚燃方才说的:“不要看我。”、“我今天没穿校服。”
尤凌这时,才能够在脑子里把这两句话拼凑合并成一句话,翻译出来便是——
我今天穿得不好看,不要看我。
想明白这点后,尤凌噗嗤笑了,再抬眼看许蔚燃时眼神都变了。
从起初的无欲无求,到现在的兴趣盎然。
而许蔚燃本人则早在尤凌反应的时间里开始答题,似是察觉到尤凌的注视,他即将要吐出的下一个字又卡顿了两秒,不过很快,就被许蔚燃跳了过去,他好像是适应了尤凌的注视,开始变得自如起来。
察觉到这点微小变化的尤凌觉得非常有趣。
像是看到了不同于往日的许蔚燃,多了几分“人情味”。
许是今天一早上接受的信息太多,尤凌想到了自己的病,想到了许蔚燃身上的清香,想到了钟诗韵强调她这周六下午一定要去见的相亲男,想到了刚才伊翔说的结婚了就不能做同桌的事,想到了协议结婚四个字。
然后,她听着许蔚燃有条不絮的复述声,伴着教室里所有人光脑运行时引起的微微共鸣振幅,她把脸贴在手臂上,在许蔚燃滑动屏幕准备展示下一个回答时,她倏然开口,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清醒——
她说,“许蔚燃,和我结婚吧。”
许蔚燃整个人都怔住了,滑动屏幕的手指顿在原地,张口要说的话也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这一次,他的大脑是真的宕机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你好,结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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