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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八月十四 往事

崔芙紧张咽了口口水,有种战争一触即发的感觉。

坐在她身前的孟雪生肌肉紧绷,微微攥紧拳头,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而坐在她身侧的公玉谨虽然看似淡然,呼吸却停滞了片刻,而后眼眸微微抬起。

“李谨,”孟雪生率先打破沉默,“你或许还记得,俞红衣当年作为掌门李修门下二弟子修行时,曾经从山下捡回来一个孩子并一头骡子,那就是我。”

公玉谨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十五年前的那个寒冬。

彼时他的确还叫做李谨。

那的确也是一个很冷的冬天。风隐山庄坐落在大昭国的北疆,这里一年中有将近五个月是寒冬,到了四月里甚至还会有雪花飘落。而那个正月,是风隐山庄最冷的一个正月。

公玉谨彼时只有六岁,在山庄里像一个野孩子一般长大,穿着破布烂衫,一头枯草似的头发,成日跑东跑西,钻狗洞爬雪树,满山庄的师兄师姐们都认得他,却没人照管过他的衣食住行。

北疆的雪经年不化,初时绵软洁白,后来不及时清扫的雪便会越堆越多,行人路过踩实,便统统成了灰黑色粘泥的雪路。阳光一照,表层化开,夜里一冷,又重新结成冰,再下一层薄雪——那时候保管一踩便要摔一跤。

公玉谨便是在这样的山路上,狠狠跌了一嘴泥,而后抬头,瞧见一身红衣的二师姐牵着一头骡子,骡子背上坐一个与他一样年纪的男孩子。

他们穿一样的破衣裳,棉衣里填的不是棉花,而是芦苇絮,男孩子四处跌跤蹭破了衣裳,里头棉花混杂这芦苇絮便纷纷扬扬撒开来,绕在周身,瞧着煞有意思。

俞红衣人如其名,爱穿红衣,彼时风隐山庄家大业大,每一个弟子都能穿上统一制式的锦衣,偏俞红衣不喜欢那衣裳,仗着自己是掌门弟子,春夏秋冬不重样的穿红衣,绯红正红海棠红,样样都要试一遍,又一副好模样,常引得山上师兄弟如蜂蝶般围在她身边。

这样好模样的俞红衣,对谁都不耐烦搭理,昂着脑袋,只光同一样生的好模样的大师姐祝凝霜要好。

不过此日过后,她又多了一个愿意搭理的人——她亲自捡上山的小乞丐。

往事至此戛然而止,因为公玉谨很快便没有再叫李谨,而是离开山庄,改随母姓,更名叫做公玉谨。

白雪化尽,百花重开,四季轮转,自北至南,公玉谨在骡车上听见孟雪生的话,不由自主怔愣了片刻。

原来俞红衣便是那个俞红衣,而孟雪生便是那个一身破棉衣的小乞丐。

时光轮转,时隔十五载,公玉谨与孟雪生在这吱呀呀作响的骡车上,再一次被命运裹挟到了一起。

剑拔弩张的氛围逐渐平息,公玉谨从喉咙里笑了一声,而后抬起头,望向承平山山路上湛蓝的天,而后崔芙眼见他微笑起来:“好啊,还有一刻钟,我也不跑了,你把我抓回去审了吧。”

清风穿拂,骡子一边慢悠悠走道,一边从树上薅叶子吃,不知吃到了什么,开始嗡嗡打响嚏。

崔芙不明白两人之间的往事,但大抵也能听明白两人幼年就相识,虽然有心想插句嘴缓和气氛,但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但她能看出公玉谨嘴角的微笑有些真心。

虽然此人常常微笑,但有时候戏谑,有时候又太勉强,只有这时候,仿佛是真心愉悦似的。

被抓回客栈,俞红衣知道他别有目的,可未必会轻饶他。不知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崔芙有些纳闷。

而她原以为孟雪生才不会放过此人,却不想他也什么都没说,只任凭骡车吱吱呀呀,缓缓接近了客栈。

这一茬便好似从没发生过似的。

这于崔芙而言当然是一件好事。她希望俞红衣改邪归正,那当然是手里人命少一条算一条,公玉谨别有目的潜伏在此,虽然暂时无人知道他究竟为了什么,但和平这东西,总是无人嫌它时间短的。

一日便这样一晃而过。

是夜,崔芙收拾妥当,便上了二楼阁楼。

吃晚饭的时候崔芙兴冲冲将今日赚得的三百文钱递给俞红衣,而后被后者当小孩一样摸了一把头发,直把崔芙那一脑袋干枯黄毛摸得跟鸡窝一样乱。

而后俞红衣在饭菜香味儿里发了话,说山上往返不便,山上的汉子们也都是因为犯了事儿才上山避风头的,叫人跟着他们恐被认出来,十分不安全,因此崔芙若坚持要做生意,不如今后就在客栈里罢了。

崔芙自然没有意见,虽然客栈少些野果之类的,需要提前花费功夫上山采摘,但路程可比在山上时近了将近一半。

这日白天可算十分繁忙,早晨有意外之客萧天元来访,下午又在县城虚惊一场,崔芙即使做了新品,也始终没找到机会召唤系统来评分。

好在这系统还算智能,能够扫描记录崔芙手中所做食物的一切数据,而后录入库中,等到崔芙有空再来检阅。

此时崔芙刚召唤出系统面板,其上便跳出两行文字:

“地菍果酱暂存积分如下:色泽:46;口感:51;香味:33;您得到了130个积分,恭喜!

地菍果酱夹心蛋糕暂存积分如下:色泽:46;口感:60;香味:46;您得到了152个积分,恭喜!

282个积分已发放到您的背包中,请注意查收!

系统已升至3级,升级礼包已发放,请注意查收!”

一连串信息接连弹出,崔芙有些目不暇接,高兴了片刻才想起自己还有个2级升级礼包也一直搁置着没有来得及拆开看,于是点进背包准备一并查看。

物资在背包中一并弹出,以至于崔芙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每个礼包的内容物究竟是什么,不过总体而言,系统并不算抠搜,给的奖励还是比较丰富的:木薯粉100g、吉利丁粉500g、奶酪300g、酸奶1000mL、高筋面粉与低筋面粉各1斤。

崔芙十分高兴能在礼包中看到奶酪这样物品,虽然大昭国如今市集上已经有牛乳贩卖,但市价十分昂贵,高达十文钱一斤,如果要制作奶酪或者酸奶,先不提失败的消耗品,即使是一次成功,也需要消耗巨量牛奶。

对于崔芙而言,始终没有考虑奶制品就有成本过于高昂的原因。

但系统出手确实大方,不少的奶酪与酸奶足够崔芙研究一些新的甜品了。

俞红衣的厨房里还有不少红薯,得闲了琢磨琢磨怎么处理也十分不错。

崔芙心满意足,看着面板上高达478的积分数值,十分奢侈地大手一挥,决定再解锁一章原著剧情。

这日崔芙精神头很足,困意没再上涌,很快便一目十行看完了第二章的剧情。

女主江寒文重返相国府,立马便被下人为难、嫡姐刁难,她一身好功夫,拳打刁仆脚踢嫡姐,把嫡姐揍成了猪头,搅得相国府局势大变;相国大发雷霆,决定即日就要将女主嫁出,而嫡母为女儿报仇,决定带女主共去家庙找人为难……

故事戛然而止,别说是洪香客栈了,连男主姓甚名谁,崔芙都还没打听清楚。

崔芙百无聊赖,但好在有了第一章的铺垫,她已经有了点心理准备。

再度花费五十积分,第三章仍是大同小异的宅斗情节,但好在身为世子的男主英雄救美,总算是出场了。

陵阳王世子皇甫华瀚。崔芙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吐槽这名字未免也太古早,但还是默默记下在心里。

由是一夜好眠。

崔芙这生意做得倒还算成功,连着三五日,除却成本的二三十文钱,崔芙每日卖果冻与蛋糕两样,都能挣下接近三百文钱。

如此这般,七日一到,攒下一两银子自然不成问题。

这日崔芙眼见客栈里鸡蛋没剩几个,便决定休摊一日,先上承平山向鲁香柏汇报一趟。

她正要启程,又被俞红衣拦下。

俞红衣横眉竖眼:“费什么劲儿?我放只鸽子她不就知道了?大老远还要上山跑一趟,你闲的很?柴也没劈,水也没烧,我看你真是皮痒了崔芙!”

俞红衣说话惯爱动手动脚,这会子正在洗衣裳,甩着手上的水就要往崔芙身上招呼。

崔芙接连躲闪,一边满后院子跑一边还嚷嚷:“我那不也是好心吗,我想买些吃的用的一并送上去,好叫大家伙知道我真能养活大家伙呀!”

俞红衣更觉好笑,把衣裳甩得啪啪响:“他们有手有脚用你养!你才多大个人!”

崔芙便笑着捏自己手臂上的肉给俞红衣看,她来到这里满打满算也有将近半个月了,这些时日中俞红衣没少过她荤腥,虽然见孟雪生开柴房拿肉她总少不了嘟囔两句,但崔芙若少吃了一口,俞红衣又比谁都着急。

因此崔芙也算养胖了一点,身上有了肉,骨头不再突出,瞧着多少有了点人模样。

这边两个正说话,那边萧天元便一瘸一拐挑着一担柴火走了过来。

方才还一副笑模样的俞红衣登时变了脸色,把手里湿衣裳往竹竿上一甩,翻了个白眼。而崔芙瞧他伤口还没恢复利索,正准备去接,便被俞红衣厉声喝止:“不许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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