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街尽显奢靡,无数大宅置于此处,灯红酒绿、热闹非凡,实在是神仙过的日子。
不少大商人的宅子已是宏伟奢华、碧瓦朱檐,可容家的宅子却是将豪气写在一砖一瓦上的。
南街本就长而阔,属于容家的宅子竟是一眼望不到头,乍一看像是占了半条街。门口的金狮子擦得锃亮,门扇用的是极为珍贵的不腐灵木。
因着讲学,宅门大开,气派的容家内景印入眼帘。讲学来了不少贵人,好些人借此机会攀谈,呈现出一番繁闹景象。
反观讲学坛一端虽置于一片嘈杂辉煌之中,却因绿树成荫隐隐挡着,成了一隅清净之地。
玉霖提步走去,穿过蜿蜒而有些狭窄的步道,径直到达讲学坛内。
讲学坛是一个环绕着的下沉大圆坛,阶上可供百余人落座。此时已经零零星星坐了数十位人,其余大部分人在宅子那儿攀谈。
玉霖挑挑拣拣选了一位看起来是真为了学问来的书生,在他旁边坐下。
那人头发高束,一席蓝白圆领长袍,手捧书卷,垂眸不闻耳边事。待到讲学开始,他才舍得放下手中书,抬起头来。
他听得认真,却忽而眉头紧锁,眼神飘忽着思考,不自觉敲着手中的书卷。
玉霖看着书生的反应似有不对,抬头将讲学人的反应看得更仔细了些。
容旭的神情沉稳大方,丝毫没有传闻中的顽劣样子。他目视前方侃侃而谈,嘴角带着一抹习惯性的微笑。
不对。
容旭的神色自然,与其气质浑然一体,明明就是个沉稳自信的公子模样,可玉霖就是没来由地觉着有些违和。
“容旭这是脱胎换骨啊!从清平屿的混世魔王到这样,被他大哥收拾得这般服帖,我看容归公子才该去当私塾先生!”
“他大哥本就有意为他寻个良人,他非要去那烟柳巷!这下好了,哈哈,这回他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这还是我认识的容旭吗?!”
容旭成日花天酒地,惹下许多事端,名声又大,来人不乏有来看热闹的同窗。
书生转头看向窃窃私语的人,眼神平静地说:“他不该是如今这样的人。”
“哎呀!”一同窗搭上他的肩膀,冲着他挤眉弄眼,“玉青,我知道他在私塾里比不过你,但你看他如今这模样,我们对他刮目相看也是应该!”
凌玉青对着他的话有些茫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可能不是容旭……”
玉霖拍了拍他的衣袖,凑近低声说:“他们听不进去的,你不必多言。”
他努了努嘴,示意凌玉青看他们眉飞色舞的模样。
也不知他们先前是不是容旭的狐朋狗友,反应颇有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意思,眼神里满是自豪炫耀,巴不得告诉所有人“讲学的这个人我认识”。
而玉霖喊住凌玉青,是因为——他也看出了容旭的不对。
容旭方才有一瞬身子微僵,眼神透露出茫然与呆滞。明明是在笑着,唇角确是僵的,同时散出一缕十分微弱的魔气,被玉霖尽收眼底。
“你是……”凌玉青顺着玉霖拉着袖子的动作转过头看向他,眼神带了疑惑。
“容旭眼神呆滞,行为举止并非他所愿,恐怕是被人控制了神智,是么?”
凌玉青一骇,看了看四周,连忙凑近低声说:“……你怎么知道!”
眼前的书生眼中带了灵气,看着不像修仙人,却也绝不普通。
玉霖抬眼看他,“一个人不可能数月就与之前大相径庭,一点相似模样也没有。更何况,他身上还带了些魔气。”
凌玉青眼前一亮,“你是修仙人?”得了玉霖点头,他有些手忙脚乱,没有方才那般沉稳样子。他平复了半晌心情,“不曾见过你。你看起来不像是清平屿的修士?”
玉霖见他的声音带了些期许,有点疑惑。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凌玉青,才发现面前的面孔有些眼熟。
方才没注意,如今来看,他和凌光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看着凌玉青一点一点探问的模样有些无奈,直接地问道:“敢问你可姓凌?”
“正是!”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眨了眨眼看向玉霖。
玉霖被他盯得想笑,带着笑意问道:“那……家兄可是飞剑宗的凌光意?”
凌玉青迫不及待地说出他憋了许久的话,“你认识我兄长?”说完他却又有些踌躇,“……他可还安好?”
玉霖摇了摇头,“我并非你兄长的同门。我同他见过几回,算是相识。上次见他时,你兄长得了传承,回师门突破了。有远之剑尊在,想必是一切安好,不必过多担心。”
凌玉青长舒一口气,“那就好。”他扬起一抹笑,“我是凌玉青。”
他看着像个古板书生,笑起来却也带了些少年人的灵动。与凌光意相似的眉眼弯弯笑起,藏着些他兄长所没有的细腻和温柔。
玉霖颔首,“我叫玉霖,都有一个‘玉’字,倒是巧。”
既是认识了知情人,玉霖也不多猜什么,冲着容旭抬了抬下巴,“他这是怎么回事?”
见他问起容旭,凌玉青的语气冷了下去,看着容旭的目光带了些厌恶,“他就是个混世魔王,仗着他爹的宠爱无恶不作。”
“三个月前,容家老爷瘫痪,他成日去醉花楼借酒消愁,结果一天醉得不省人事,闹出了人命,被他大哥容归带回去禁足。”
他讥讽一笑,“他就是个酒囊饭袋,肚子里没一点墨水。听他要来讲学,我都觉得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他大哥为人温和,就算禁足训诫,又怎能在三个月将一个本性恶劣的人变成这副模样?”
凌玉青说罢,从袖中拿出一个晶石,“这是我大哥留给我的,此石能照出魔气。”他将晶石拿到眼前,透着晶石果真看到了一股浓郁的魔气。
“所以我怀疑,这‘容旭’有问题。”
玉霖道:“如此,讲学结束后我去探上一探。”
“我也去。”凌玉青刚一说,就被玉霖压下,“你大哥留给你这块晶石也是怕你遇到危险。你又哪有明知危险还凑上去的道理?”
“这是清平屿,魔气入侵本就关乎我们的安危,我家里有修仙人,与我便是有关。你看着与我年纪相仿,似乎还小上几岁,便更没有你挑担子的道理。”
凌玉青这意思,若是玉霖不带他,便也不准去了。
玉霖无奈道:“当真儿戏。”
凌玉青接着补充道:“容归虽爱字画,却也不是谁都要的,需有个引荐人。你若单枪匹马地去探,他定要查你的底细,你经得住他查吗?”
“我在私塾有些名气,也懂字画,我陪着定要好上些许。”
他不知道玉霖来清平屿是何目的,但既是认识兄长,他也不能让兄长的友人在清平屿被欺负了去。
玉霖沉思片刻,“嗯”了一声,“那便去吧,跟在我身侧。”
话至如此,二人也没心思再听讲学,凌玉青索性将清平屿的事都与玉霖说了个大概,也免得去寻容归时穿帮。
“容家老爷瘫痪得蹊跷呀……”玉霖低头凝思片刻,手指放在膝弯轻点。
“都说是久病成疾。他成日花天酒地,招来的姨太太不知有多少,如此作风,也说得通。”凌玉青道。
“既然与容老爷春风一度的人这般多,他膝下怎就三位公子?”
凌玉青答道:“不知为何,容老爷宠幸过的姨太太无一人有孕,连带着外头的也没一点动静。并且三年前容老爷突然改了性子,一心经商又做了个善人,便也渐渐没有那些个坏名声,也无人深究此事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他膝下的公子,确切来说是两位。二公子早逝,大公子容归是正室所生,却因性情太过温和,母亲又死得早,不受容家老爷待见。”
“反倒是三公子容旭会说俏皮话,他和他的生母讨得老爷喜欢,什么好东西也都送到他那儿去,生母也被提为正室。”
玉霖瞥了他一眼,“你倒是知道得确切。”
凌玉青笑了一下,“这在清平屿不算秘密。”
容老爷偏心得明目张胆,大家心知肚明,不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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