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漆黑无比,空洞得让人心慌。只有三两月光顺着花窗照映进屋里,勾勒出陈设的轮廓。
里头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玉霖捅破门扇上的纸,顺着捅出的圆洞往里望,却在看向床榻时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眼!
一双漆黑的眼睛阴森恐怖,窄小的瞳孔一片死黑,没有任何情绪,直勾勾地看着玉霖。
……是容旭。
他一双枯瘦的双手不自然地垂落着,微躬着背僵硬地坐在床榻上,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骨。地上满是碎瓷片,在黑暗的笼罩中只能依稀看见暗红的血迹。
他哪有白日的得体,分明像是被困得已毫无希望的兽。
“怎么样了,让我也看看。”见玉霖看得认真,凌玉青用气声对他说道。
玉霖点了点头退让开来,凌玉青迫不及待地半眯着眼凑了上去。
容旭圆滚滚的眼睛转向凌玉青,巨大的眼白在黑夜中格外明显。凌玉青在这般漆黑诡异的气氛里被他盯着,骇然之后寒毛竖起,下意识地抓住了玉霖的手臂!
凌玉青话都说不利索,“他……他!”
“进去吧。”玉霖平静地转头对他说完,推开了门。
“什么?!”
凌玉青刚起的一身鸡皮疙瘩都没消下,就见玉霖进了门。一阵阴风灌进衣襟,他不敢多耽搁,连忙跟上了玉霖的脚步。
哒哒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玉霖在靠近窗户的地方定了半晌,无声地与容旭对峙着。
容旭的脸部肌肉都在颤抖,面露痛苦,身躯却纹丝不动,只剩手臂发力时的颤抖。
他知道一切努力都是徒劳,他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身体的不受控。
接着,颤抖逐渐退去,容旭的神情恢复平静,只垂眸盯着地上破碎的瓷片。
玉霖沉默半晌,明白了他的意思,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那被半遮半掩着的花几,拿起那盆有些枯萎的花。
他向外走去,迎着容旭的目光,像是默认。
出了屋子,玉霖看着皎洁的月光纠结了一瞬,并没有走得太远,而是选择顾着些容旭的安危。
他拉着凌玉青到了无人的角落,从储物戒中拿出夜明珠,扶着花盆小心探着。
“……他刚刚什么意思?”凌玉青看着他摆弄花盆,轻声问道。
他属实有些摸不准他们方才无声的对话。
“他被控制了,但是神智是在的。我选择今晚来也是在试探容旭的神智是否尚存,以及试探他的态度。”
玉霖低头看向花盆,“试探出来的结果是,恐怕他如今的样子真的和这盆花有关。”他微微倾身轻轻嗅了一下花盆里的土壤,皱了皱眉将土壤表层挖开。
许久没有晒到阳光,水分也挥发得快,表层以下的土壤有些干,凸显出沙沙的质感。玉霖伸出一根手指往里拨了拨,一边戳着旁边的土壤一边试探。
摸到了一个带着刺的凹凸不平的物什。
这物什似乎有些易碎,一碰就碎成了渣。玉霖只好小心地挪去上层的土壤,终于看清了土壤底下藏着的东西。
是一小撮药渣。
这药渣呈暗绿色,在夜光照射下还隐隐透出幽绿,让人没来由想到诡魅的物什,稀奇古怪又带着危险。
玉霖伸手去取,凌玉青却下意识“哎”了一声,试图阻止他。
玉霖转过头去,“怎么了?”
凌玉青看着药渣,“这个……想必是让容旭变成这样的物什,还不知道是什么玩意,还是不要伸手碰吧。”
玉霖笑笑,“我是修仙人,无事。”他捏了一点药渣在手中看着,“有点少。”这药渣周遭围绕了一层淡淡的魔气,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愈来愈少了。
“若是倒走太多,恐怕会被发觉。”凌玉青道。
玉霖点了点头,“说明容旭知道这药有问题,并且有抵抗过。”他低头看药渣,“……可能他料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样,留存一点证据、也留了一份希望吧。”
凌玉青欲言又止,抬了抬手在空中悬了半天,又放下了,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在为他遗憾么?”玉霖看了他一眼。
“我为他遗憾什么?他当时干多少恶心事,这是他罪有应得!”
可玉霖眼神没变,淡淡地看着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没有揭穿凌玉青漂浮的眼神。
玉霖张了张口刚要说些什么,却又倏然脸色微变!
他一直注意着远处容旭的屋子,临走时放了个小物什在窗边,以便时刻注意着动静。而如今房门传来吱呀一声,有人轻声进了屋去。
凌玉青看着他变了的脸色,疑惑地想要张口问,却被玉霖按住了手臂。
玉霖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眼神飘向容旭房屋的方向,侧耳听着。
容归逆着光,只依稀勾勒出他的轮廓。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白色的碎光,他藏在阴影里的神情却极为冷漠。
他微微垂下眼睫,睥睨着床榻上动弹不得的容旭,看着满地的碎瓷开了口,“耍脾气给谁看?”
容归的语气带着毫不遮掩的嘲讽与不屑,与白日那般温文尔雅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向前走了两步,抬脚将最近的碎瓷踢到一旁。碎瓷碰撞到家具迸发出清脆的声响。
“真是难得啊,三个月还能有神智。你真是跟你那废物老爹一样,尽给人添麻烦。”
容旭的嘴唇愤怒地颤抖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容归,费劲所有力气抬手重重地锤了一下床榻,发出“嘭”的一声。
容归轻笑一声,没有理会他的小动作,随意地从袖中拿出一个水蓝色的物什例行检查,却发现那物什发着红光闪个不停。
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眼神逐渐转为冰冷,“谁来过了?”
容归的声音越来越沉,随后“嗤”了一声,冷笑道:“你不能动弹、不能说话都有人关心着你的安危。真是让人感动啊。”
他将碎瓷全踢到一旁,留出一条空道来,走到容旭跟前端详了片刻他的面容,抬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语,
“那就怎样?你现在不也只能变成我的木偶,随我摆布。”
容旭被掐得涨红了脸,喉咙咕噜咕噜发出破碎声响。
容归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濒死的样子,半晌眼神中透露了些无趣和厌恶。他将手拿开,道了声“晦气。”便负手离去。
待他离去,屋内重新恢复一片寂静,只剩容归微弱的呼吸声。
玉霖认真地轻声开口,“我们恐怕要被怀疑了。容归发现了有人来过。”
凌玉青道:“那要走吗?”
玉霖摇了摇头,“现在走了才会真正怀疑到我们身上,随机应变罢。如今在这还能查些别的。容归知晓有人怀疑容旭的问题,定会有所动作。”
“那你现在想查什么?”
容旭的事被落实之后,哪怕容归已经察觉,玉霖也确是松了一口气。他转了转眼珠,
“与容老爷□□好的人这般多,却无一人有孕。之后容旭被控制,容老爷瘫痪,容家落到了容归手里。看似都是巧合,可受益者却只有容归一个啊。”
“你是说,可能连容老爷再无子嗣的事都与容归有关?”
玉霖弯了弯眉眼,“我可没说。不过可以在此处查上一查。”他微微倾身问道,“当年容老爷风流,可有传出一些艳事?”
凌玉青拉着他坐到一旁,手指不时轻点膝盖,沉思片刻,“确有一些。”
当年容老爷万花丛中过,□□好的人可不少。但最为缠绵的便是醉花楼的柳姑娘。她生得漂亮,极为成熟稳重却又可人得紧,容老爷十分迷恋她。
他几次要为柳姑娘赎身,却都被她拒绝了。他日日往醉花楼跑,与她缠绵了半年有余,直至三年前收了心。
玉霖苦恼地撑着下巴,“半年有余,容老爷又成日花天酒地,该不会……”他轻咳两声,不好意思将怀疑讲出口。
凌玉青倒是没这个避讳,只是“嘶”了一声,沉吟片刻,“不应该啊,没听说容老爷有隐疾啊……”
他嘿嘿一笑,“去醉花楼看看罢,如今有了些眉目,说不定真能找着什么,若是查起,也不过是我带你去见见世面罢了!”
玉霖挑眉,“你好像很有经验。”
凌玉青道:“你可真是小瞧我!清平屿的姑娘都是一等一的好,明日凌兄带你去见识见识!”
次日,他们站在醉花楼前。
灯笼高挂,夜色还未浓郁之时就已亮起了橙红色的光。门前嬉笑怒骂人来人往,鼻尖都萦绕了一股淡淡的脂粉香。
玉霖抬眼打量着醉花楼,见身旁人没了动作,随口道:“怎么不进去?”
他见迟迟没有回应,疑惑地转过头。
这才发现凌玉青身体僵硬,满是不自在。他的头发梳得齐整,不像要去烟柳巷,反而像是去学堂。
广袖中的手指被他掐得煞白,如今倒是有些进退两难了。
玉霖打量他这姿态,憋着笑调侃,“不是很有经验吗?”
凌玉青支支吾吾,恼得狠了瞪了玉霖一眼。他鼓起勇气装作理直气壮地说:“我是第一次来!”
许是他急切地想要掩饰自己昨日空口说大话的盲目自信,声音实在有些大。老鸨发现了他们的停留,热情地上来招呼。
凌玉青求助地看向玉霖,却发现他实在是个靠不住的。
他自暴自弃地看向老鸨,清了清嗓子,按耐嗓音里止不住的颤抖,同她搭话。
老鸨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一眼看穿了他的慌乱,却又笑着顺着他的话应了。凌玉青被她哄得飘忽,身子僵硬地大步往里走。
凌玉青:(摩拳擦掌)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玉霖:(侧身让开)
凌玉青:(瞅)……!!!我不看了!!
两个小学鸡宝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9章 第79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