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有歧义，纪无妄挑挑眉，“我好好的站在这儿，让殿下失望了。”
云时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是，我的意思是……”他该怎么向纪无妄解释呢，说自己从命书里看见他今日会遭人诬陷，有劫难？可这话说出来怕是要被人当成疯子。
云时收住话茬，咳了两声，“上次本宫赏你的那鞭子不轻，没想到你现在就好了。”
“多亏了殿下的药。”
云时被这句话噎了一瞬，梗着脖子道：“药？什么药，我不知道。”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都知道了？云时心下有些不确定，不应该啊，自己明明藏的很好。
见他不肯承认，纪无妄扯了扯嘴角。其实他早就知道那瓶药膏并非三皇子送来的，且不说永宁宫的守卫如铜墙铁壁，就算是三皇子身边的人也很难靠近，单说这药……他早些时候在云时房中见过。
先是假意折辱自己，而后眼巴巴的来送伤药，纪无妄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琢磨出点什么来了。
他派出去的探子带回来消息，那天胡家大少下朝后没随众臣一起走，单独留在殿上不知道同皇帝说了些什么。
然后过了没多久，曹公公就带着禁卫军往他这儿赶。中间胡家少爷所说的事情必定同他有关，不难猜测，云时这般别扭的行为其实是为了保他……
如此一来，一切就都合理了。
只是他此刻却又有一事不明，为什么今日云时会如此急切的想要来找他。
今日他险些着了别人的道，开课前有国子监的书童将他叫到一旁，悄悄告诉他让他去堂后的竹林里去见三皇子，甚至还掏出了三皇子府上专有的腰牌。
三皇子是国子监监丞，出现在在国子监内并不奇怪，而且两人关系甚好，三皇子有事找他，纪无妄怎么不会去。
届时纪无妄便中了幕后之人的诡计，等到裴博士带人赶到，他便似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不得不说幕后之人手段虽然下作，可伤害性很强。
纪无妄为什么没有中计呢？
说到这儿，他垂下眼眸，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平日里锐利的眸子。他差一点儿就中计了，只是在那会儿突然想到云时。
平日里同三皇子说话，他都要说两句云时的不好，今日这般阵仗的叫他过去，想必是因为前些日子的事情，他不想听任何人诋毁云时。
而后他选择了转身离开回到堂上，裴博士已经到了，知道他迟到虽然面上不悦，可想到终究是国子监的人将他叫去的，心中在有气也不能全发出来。只是罚他抄写两遍《义经》小惩大戒。
这些都是云时来之前的事情了，可是看他这副急急忙忙的样子，就像是料定自己会出什么事一样。
脑海中一但冒出这个想法，以他敏锐的洞察力，已经琢磨出些许不一样了。
为什么之前不管是除夕夜那天，还是后来酒里被下药，云时总能在他有危险的第一时间出现，真的只是巧合吗？纪无妄不信什么巧合，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自己有危险的时候他刚好就在。
可如果不是巧合……那只能说明云时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可是人哪能未卜先知呢？
有时候纪无妄都怀疑云时是不是那天撞到脑袋被人夺舍了，不然为什么从那以后他行为说话处处透露着古怪。
……
“五殿下！您身为皇子，怎能带头做这种荒唐鲁莽之事，一向不将师长放在眼里……”云时还是被裴博士逮回去受训了，他低着头默不作声。
不是，他这次不是来救纪无妄的吗，怎么现在看起来他更需要被拯救？
“老师，我知道错了。”
裴博士冷哼一声：“那次闯祸了你都是道歉认错最快的，事后依旧死性不改！”云时在他这儿的诚信度不足一成。
云时悻悻地笑了几声，“老师，我真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一边说一边儿用眼睛剜纪无妄，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还不是以为他。
“不行，此事必要上报给陛下。”
“……别呀，您别告诉我父皇呗，再给学生一次机会。”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日的云时比往常颇为好说话。
这要是搁以前，他提出要秉明圣上的时候五皇子就会放弃认错，硬巴巴同人别扭着，今日不知怎的却放低了姿态。
难道是陛下说了什么？
“您要是告诉父皇我就惨了，咱们师生一场，连这点情分都没有么……”
裴博士听的脸上肌肉直抽搐，还好多年的涵养让他选择了闭嘴，不然他都能站起来吼上一句：给跟你有什么师生情分，你这个小混蛋只会气人！
向来高高在上的五皇子都已经放低姿态了，裴博士大手一挥，决定网开一面对方才的事既往不咎，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然殿下诚心悔过，那就同纪殿下一起抄书吧，把《义经》抄两遍。”
不过是抄书而已，云时松了口气，抄书没什么难度。
直到云时坐进阁楼同纪无妄一起抄书时，看到桌上厚厚的一本《义经》，他脸上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
“这么厚一本，还要抄上两遍？”他举着那本比自己脸还大，比手章还宽的“砖头”，顿觉自己做了个错误的选择，这还不如让景帝给骂一顿呢。
看到纪无妄提笔就开始抄写，云时有些傻眼：“这么多，你还真抄啊？”
谁料他轻描淡写的来了句：“赶赶的话，今晚入夜前能抄半本。”
云时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字只觉得头晕，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抄书简直是当世酷刑，没有之一！
“不行了，我抄不动了。”半个时辰后，云时虚脱般爬在桌上，一转头却看到纪无妄还在写，不仅坐姿笔挺，笔下写出的字也是穹劲俊逸、赏心悦目，再看看自己写的狗爬字，云时更想哭了。
又过了一会儿，纪无妄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扯，“那个……能不能打个商量，你帮我抄两遍，我出银子！”
纪无妄瞥了他一眼，又瞥了眼他的字，给出的答案是——爱莫能助。
于是云时悲催的抄到手抽筋，是真正意义上的抽筋。
“啊！”他的右手突然传来疼痛，中指和食指变得僵硬，以防这张刚刚抄完的纸不被墨汁毁掉，他侧着转身毛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嘶……”
手指突然被人捏住，只见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将他僵硬的指头包裹住，手法熟练的揉捏着，僵硬抽筋的手指渐渐舒缓。
疼痛一扫空，取而代之的的却是令人头皮发麻的痒意，苏苏麻麻地顺着指尖流向云时的四肢百骸，他怔愣地望着纪无妄。
纪无妄比他高些，从云时的角度看，能看到他完美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脸上没有一丝瑕疵，完美的不像是凡尘中人。本来也不是凡尘中人。
“好受些了吗？”冷不丁的，纪无妄开口问道。
“噢噢，好多了。”云时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现在脸红的像是被热气蒸过一样，眼神飘乎带着极其的不自然。
纪无妄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轻笑，若是人仔细看，还能在他眸中寻出一丝笑意。
“抄了多少？”
听他这么问，云时这才想起来自己眼前还有一项艰巨任务没有完成。霎时蔫了，“两个时辰了，还没抄到一半……”
同样是罚抄写，他连书五分之一都没抄完，而纪无妄已经写了一多半，字体还比他的工整。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你的腿……”
“已经没事儿了，现在我倒是希望它能慢点儿好，国子监太可怕了。”云时在上神域还理解不了那些小仙童为什么一听到师父儿二字就吓得浑身发抖，不就是学东西吗，哪能有这么恐怖。
他现在有点儿理解了，果然，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
“月中裴博士还要考策论。”这是国子监历年来雷打不动的规矩，但是月中，必考策论。
云时真觉得自己要死了，他一个无辜可怜的小祥云，为什么要在人间受这种苦！
哦，他忘了，都是因为身边的这个不做人的神君！
想他当年在上神域过的什么快活日子，如今全没了。
“凡是策论夺得魁首的，圣上都会赐予奖励。”
奖励？这个倒是有些吸引到云时。
“一个不过分的要求。”纪无妄勾唇，缓缓说道。
不过分的要求，云时眼前一亮，
傍晚，二人才从国子监出来，云时揉捏着酸痛的手腕，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回宫后一头倒在床上睡大觉。
因着今日的事，裴博士说什么都不准他再告假，所以从明日起，云时就要每日去国子监上课。
“五殿下。”有人叫住他，听声音是个熟人。
“楚耀？你还没走？”来的人正是楚耀，只是看他的神情，像是出了什么事。
只见楚三郎犹豫半天，才开口道：“对不住了殿下，今日我也不知为何，纪无妄那厮竟然没有中计，半道儿又回来了。”
云时：！！！
他在说什么？
“您嘱咐我安排的女子都安排上了，就连三皇子的腰牌我都已经使计策拿到手了，可纪无妄偏偏还是没有上钩……”
云时现在已经后悔停下来听他讲话，早知如此他就该头也不回的离开。
“殿下……”
“别说了！”自己那点儿事儿全让他抖落出来就完蛋了，“此事容后再议，本宫今日累了。”
说完他溜上马车，抬眼与车厢内的纪无妄四目相对。
“计策，女子？我竟不知今日之事全是殿下一手策划的。”纪无妄冷笑道。
云时：他就知道自己今天不该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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