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景辰摇头,“你不是能断古今,知来世?我想知道……她的来世。”
闻言,乐陶几乎要冷笑出声:“你可知道,你根本没有来世?就算有,也永远只能困在乐家村。”
乐氏一族分嫡支和旁支两脉,不是单纯以血缘来划分的。
每个乐氏出生的小孩都会去大祠堂测试天赋能力,祠堂最顶端有个天赋球晶,点亮球晶的亮度深浅,代表了与生俱来的天赋强弱。
而亮红、黑、白、金四色之一的族人,就归属于嫡支一脉。天赋越高,更容易被各方的天道所不容。
和血缘也算有点关系,一般都只有嫡支的父母才会生出嫡支的小孩。
嫡系族人连转世都没有自主权,生生世世都脱离不了乐家村。
他点头。
乐陶继续回答:“但周雅若……她的来世必不在乐家村,而且她得多倒霉,来世还会和乐氏族人有纠缠?”
一群被时间抛弃的人。
人难言,地方风水也不吉利。
“可我不甘心,我今年的工酬就抵这一卦吧。”
乐陶妥协点头,撒开铜钱,看着它们在桌面上旋转,对他直言道:“你们不会再见了,来世也不会再见。”
乐景辰不甘心地从笔架上捉了只笔,写了一个字就推过去,“你再测一测。”
乐陶低头看着纸上的“妻”字,沉默了一会儿,笑了。
声音依旧冰冷无情:“你们短暂的关系在她短暂的前生结束时就已了断。”
看着他踉跄离去的背影,乐陶想起从乐丽君那听说过的一句话:迟来的深情,比路边的野草还要轻贱。
“来年我不回来,需要我过目的账册都送到族老那。”看他即将跨出大门,乐陶提醒。
乐景辰有气无力地点头,整个人如失了魂般。
周雅欣是周雅若的嫡姐,小姑娘一岁多失去母亲,但据说在周雅若去世之前,乐景辰就已经和周雅欣勾勾搭搭的了。
而且原主作为他“深爱”的原配妻子留下的唯一后代,从小就被继母暗中下毒,他这个做父亲的却始终“没有察觉”。
如今摆出这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实在可笑至极。
其实她刚刚没有告诉他,“周雅若”的来世,早已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悄然开始。
***
说到为情所痴这个话题,姚阿瑶可来了精神。
“师父,谁呀?你遇见哪个为情所困、陷入情结的人了?”姚阿瑶边询问乐陶,边站起身想给她的茶盏添一点茶水。
乐陶再次提醒:“阿瑶,我不会收你为徒,别这么称呼我。”她摆手示意自己不用茶水了,伸手接过茶壶放置在桌面。
“师……”看到乐陶板起的脸色,她终于改口,换回最开始的称呼,“乐姐姐。”
音色不再欢快清脆,微带哭腔,细弱可怜。
但经过程规懿七年的锤炼,这种伪装刻意的扮弱姿态,乐陶已经能很轻易分辨出来,并能硬起心肠了。
他们在即将到京的前两日,在一处废弃的村庄捡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即是姚阿瑶。瘦骨嶙峋,满身脏兮兮的,嘴里还含着一块从他们那儿自取的糕点,被噎得说不出话。
乐陶连忙把水壶递过去,程规懿当时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淡淡的。
在她想为姚阿瑶擦脸时,程规懿一把抓住她的手,提醒道:“老师,这孩子来历不明,不宜同行。”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却比五年前多了几分难以忽视的压迫。
闻此言,姚阿瑶顿时惊愕地瞪大眼看着眼前的少年。
看着浓眉大眼,清雅贵气的,她原本还对他挺有好感的,没想到心肠如此冷硬。
她转身用自己伶仃细瘦的手抓住少女的衣角,。
果然还是女孩子心肠软一点。
乐陶自然不可能放任她孤伶伶一个小女孩在这地荒人稀的地方自生自灭,而且她那会儿因为程规懿擅自带她上京,有时想起依旧会气不顺。
她把姚阿瑶往身后带了带,冷声回答:“我自有分寸。”
姚阿瑶在乐陶身后朝程规懿露出个挑衅的眼神。
后面两日的路程,两人的相处就有些针锋相对了。
程规懿抓了只野鸡,找了几片散发水果味的大叶子包裹烤了只叫花鸡。做好后,他把它挖出来放置冷却着,去看锅里熬着的野菌汤。
汤熬好他端到乐陶的面前时,却发现叫花鸡已经被拿过来了,正好看到姚阿瑶撕了只鸡腿用叶子包好再给乐陶,“乐姐姐,你人美心善,你先吃。”
看到他过来,把另一条递给他,“大弟辛苦了。”惋惜不舍地看着手中的鸡腿,“虽然你不如乐姐姐……但最后一个也给你。”
还像只小蜜蜂似的又去把碗筷冲洗干净拿来,还给每人都盛了一碗汤放好,嘴里招呼着:“都别客气,在外面比较简陋,将就吃。”
冲洗用的水还是程规懿去山涧接来的。
她做完这些就一副等夸的表情回到乐陶旁边,乖巧明媚的样子。
程规懿盯着手里的那条腿,突然觉得自己还没吃就饱了。把另一只鸡腿放到乐陶面前,抽了方帕子给乐陶擦手。
乐陶摆手拒绝,把那个鸡腿又递回到姚阿瑶手里,并温声叮嘱:“你太瘦了,多吃点。”
姚阿瑶脆生回答:“是,都听乐姐姐的。”
程规懿深吸一口气,眼神变柔和,语带慈爱地抱怨道:“你这孩子,我年长于你,你怎么能叫我大弟呢?”
姚阿瑶啃着鸡腿,满嘴流油,心里想:古代都讲究君子远庖厨,没想到这个冷酷无情的男的厨艺还很好,荒郊野外都能做出如此外酥里嫩的泥烤鸡,菌菇汤也鲜美得让人能把舌头吞下。
可惜了,就是人品不怎么样。
她吃得摇头晃脑,“我和乐姐姐同辈,你是她的弟子,所以理应我也是你的长辈。”说着,转头眉眼弯弯地向身旁的乐陶寻求认同感,“我说的对不对,乐姐姐?”
她着重强调了“乐姐姐”三个字,果然看到程规懿的眉心微蹙了一下。
乐陶吃饱喝足,靠在身后的树上,摆弄随手捡来的几颗彩色的石头。
她摇摇头:“不过一个称呼,不用太在乎。”程规懿抓了抓她的手,乐陶看见他不高兴的表情,又道:“其实我们可以各论各的。”
她对姚阿瑶说:“大弟他和你有五六岁的差距,不小了。他毕竟是我的徒弟,我们和你无亲无故,你叫他弟子的确不合适。”
姚阿瑶闻言垂下头,两手手指搓来搓去,沉默不语。
心里暗道:还是亲疏有别,棋差一招。
程规懿的情绪好些了,坐在那儿用了些餐食,但还是盯了姚阿瑶一眼,心道还是要尽快把这个尾巴甩掉才可。
后面的树林里吹来几丝寒风,把三人前的火堆带着摇曳了几分,火苗在风里时而拉长时而蜷缩,光影在程规懿的脸上投出明暗不定,形状不规则的图象来。
乐陶看愣了神,突然道:“程规懿倒下!”自己则抱着姚阿瑶往旁边一滚。
三支利箭从林中射出来。
乐陶交待姚阿瑶找个地方躲好,提着大刀就和从林子里跑出来的五六个黑衣蒙面人干上。
程规懿则从包裹里抽出三节金银棍组装一起成了一支红缨长枪,冲进林子里寻找远程攻击的杀手。
乐陶身轻如燕,步履翩飞,时不时还能借力飞到树枝上利用倒挂金钩之势将人砍倒。只是偶尔双手动作会有凝滞,这时她会用药粉作为补充手段,在解决最后一个敌人时,地上有个黑衣人没凉透,抬起手腕朝着乐陶后心射了一支弩箭。
姚阿瑶禁不住大喊:“小心!”
乐陶察觉到了,转身抬刀抵挡,但双手旧伤突然发作,已是来不及。
这时程规懿从树林里飞奔过来,看着赶不上,目眦欲裂,孤注一掷将红缨枪往乐陶方向飞射。
箭已经在乐陶面前。
锵——锵——
前后响起两声铁器相击的声音。
先是长枪将弩箭打飞,再是乐陶的大刀砍在长枪头。乐陶的手被余韵震麻,长枪和大刀同时掉在地上。
姚阿瑶和程规懿同时松了一口气。
程规懿跑到乐陶的面前,抓住她的手,来来回回地检查了遍,又给她把了脉,确认她没有外伤内伤增加才罢休。
只是有点心疼地看着她的手,她手的伤势又加重了。
姚阿瑶眼看两人都平安无事,敌人也都不再冒出来,朝乐陶竖起大拇指,“乐姐姐,刚刚好险,不过你实在太帅气了。”
“你没被吓到吧?”乐陶问姚阿瑶,看了下程规懿,她带着姚阿瑶回马车,示意他去处理后续。
两人在马车里没坐多会儿,程规懿在车尾放了点东西,随后也上了马车。
程规懿递了个粉色瓷瓶给乐陶,她接过来一口饮尽后,又给自己塞了颗药丸子。
姚阿瑶好奇地探头去看,“是什么啊?”
藕粉色的陶瓷瓶子只有乐陶手腕到指尖的长短,口小肚大,颈如鹤膝,胎薄如纸,莹润剔透,秾纤得衷。有种摄人心魄的温柔感。
“是我的药。”乐陶将瓶子递给程规懿收好。
她刚喝的是程规懿收集的每日日出之前的晨露,是治疗她手伤的药引。
程规懿在旁边回了她一句:“我们无亲无故,还麻烦缠身,不该打听的少问。”
这个师控小肚量!居然用他老师的话来怼她。姚阿瑶望着细密周到地照顾乐陶的程规懿,眼珠转了转,突然有了想法。
她对着乐陶跪倒一拜,“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乐陶想闪身退开,但马车内空间狭窄,她只得把姚阿瑶扶起来。但姚阿瑶跪着身体往下沉,她手又受伤,她的蛮劲使不出来,居然没把人提起来。
“师父你不答应做我师父,我就不起来。”姚阿瑶倔强道。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这对师徒一身的气度,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乐陶还武功卓绝,精通医术、卜算、奇门遁甲,身份强大又神秘。
听得这威胁似的话语,乐陶立马收回手,冷淡道:“起来吧,我们没有师徒缘分,我不会收你为徒的。”
程规懿上前强势地把她拉起来,温和地劝说:“无缘之事莫强求。”
被嘲讽了,姚阿瑶收起不甘心的情绪,故作不在乎地拍拍自己的衣角,随后依旧坐在乐陶身边去,坚定地对着乐陶道:“来日方长,早晚乐姐姐你会成为我的师父的。”
然后对着程规懿甜甜一笑:“师兄,先恭喜你即将拥有一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好绝人寰的师妹啦。”
程规懿的唇角仍然噙着笑,眼神却一寸寸冷下去,冷得像淬了冰。
姚阿瑶见此,再次冲着他甜甜一笑,然后朝乐陶贴近,和她闲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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