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妘踌躇良久,终是轻声附在他耳边道:“多谢。”
她的声音宛若轻羽,柔柔得划过他耳际,轻咽了咽,他低声回道:“路过罢了。”
似是只有这般回答,才能压制住内心对她的异样情愫。
他虽如此说着,甄妘仍是感激的。
“世子——世子——”
甄妘坐的双腿都有些酸了,忽而听见了阿青的声音,宋景溪在她肩头按了按:“我先出去,你当心些。”
饶是一眼,阿青还是认出了甄妘的背影,如今已是二更天,世子却与甄家大姑娘在一处,不由道:“世子真瞧上了甄妘姑娘?”
宋景溪皱起了眉头,回身瞧了瞧,见已无人,不耐道:“你胡诌些什么。”说着拂袖要走。
阿青在身后小声嘀咕道:“还当世子是对她动了心。”
甄妘返回捡火折子时,正听见了阿青的这一句话,一时耳热将火折子塞进袖子里便要走,接着便又听见了宋景溪的回答。
“不过是瞧着她有趣些。”
*
晨起,甄妘缓缓醒来,自换上了一件薄衫,见屋内无茶水,便自走了出去,瞧见阶下坐着一小丫头便道:“倒碗茶来罢。”
正值暑热,清晨便已艳阳高照,那丫头原被晒的懒懒的,听见甄妘的吩咐慢慢起身,犹豫着回道:“红蕊姐姐就来。”
姑娘的屋子,只有贴身的丫头才得进去,红蕊原是林氏跟前的人,她可不敢开罪。
“她人呢?”甄妘虽知是红蕊在欺人,却也懒怠与一个小丫头辩驳,如此热的天儿让她心内也烦闷起来,不愿与她多言。
“听说是秋月犯了事,叫嬷嬷们拉去打了板子,红蕊姐姐去接人了。”小丫头回道。
正说着,红蕊便领着两个小厮将秋月抬了进来。
红蕊一面瞟着秋月,一面斥道:“尽给主子添些乱,还有脸非要跟回来。”
见秋月裹着大厚的被子,人已蔫蔫的合上了眼,甄妘拦住了红蕊问道:“这是怎么了?”
红蕊即刻敛了怨愤之色,转回道:“说了恐污了姑娘的耳,竟有这般晦气的事儿,这小蹄子竟敢在府上烧纸钱。”
甄妘听说“烧纸钱”三个字,登时内心一颤,对着两个小厮道:“快将她安置去下房,”说着扯住了红蕊的手,“你去我房中取些治外创的药来。”
“诶——”红蕊一时气结,竟让她去服侍一个丫头,但见甄妘已跟着那一行人往下房去了,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甄妘避退了下人,忙将秋月身上的厚被子掀至一旁,她还穿着碧色的褶裙,已渗出了点点血迹。
“秋月、秋月……?”她心下一慌,不敢再碰她,只蹲在一席矮榻前轻呼着她的名字。
“嘶——”秋月轻唤了一声,醒转过来,低声回道:“姑娘,我在的。”
秋月望向她的眼神,清澈温和。
甄妘只觉喉中一哽:“你何必替我——”
“姑娘心疼我,我知道的,是我给姑娘惹了乱子。”秋月忽而出言打断了她,姑娘自入府便过的艰难,那日她瞅见那些纸钱后原想提醒姑娘几句,又恐是自己多想了。今日见事发,她便忙揽至自己身上。姑娘若再被揪住了错处,往后的日子,便愈发难了。
甄妘朝门外瞅了瞅,见果有个人影子贴在门上,便道:“既是我院儿里的人,我便该护着你才是。”
说完,红蕊先推门而入,不打情愿的将一个小瓷瓶交在了甄妘手里:“姑娘,只剩这个了,恐怕不大够用的。”
甄妘眸子暗了暗,从她手中接过了瓷瓶:“你下去罢。”
“你略忍着些。”红蕊走后,甄妘便轻揭起了她的衣裙,缓缓替她抹上了些药。
炎炎暑日,原是热的,可那药却甚是冰凉,虽有些刺痛,但那一阵痛罢了后却舒爽许多。
甄妘拿着扇子给她轻轻的扇了扇,见她沉沉睡去,才起了身。直往西院掌事的嬷嬷的住所去。
她拿了方才用的药瓶子出来,与嬷嬷道:“嬷嬷,可还有这药,我想多要几瓶。”
那嬷嬷见是甄妘来了,也只是略福了福身子,并不出门迎着。瞧她手里拿着的瓶子,顿了一瞬道:“这药金贵着呢,得夫人批了我才能给您的。”
她说这规矩确是有的,但只针对下人们。主子们来要东西,何需走这个场,她是林氏手底下的人,自是与她站在一条线上了。
甄妘微微颔首便只得往扶云榭来了。
方走至门前,便听见里头一阵踢里哐啷的声响。她犹豫了半晌,对门前的小丫头道:“林姨娘可在?”
林氏闻声便从内唤道:“进来罢。”
甄妘提了裙角,缓缓跨了进去。
甄瑶正坐在里间的檀木案几前,哭的泪人儿一般。见甄妘进来了,益发哭个不止,呜咽道:“娘,你为何让她进来!她、她不知廉耻,勾.引景溪哥哥。”
林氏瞪了甄瑶一眼,面色沉肃道:“底下的人说,昨儿夜里见你与一男子在一处,这事儿可是真的?”
甄府里的事儿,林氏不敢贸然将宋景溪牵扯进来,毕竟,她要对付的人并不是他。
昨日跟着甄妘的,只红蕊一人,她还半路溜着离开了,甄妘笃定她不敢胡乱攀扯,便道:“昨日我一直同红蕊在一处。”
因着此事与宋景溪有关,林氏原也不打算如何法办,只是恐她与宋景溪之间真有什么瓜葛。
她微微点了点头,道:“是底下的人捕风捉影也未可知,我只是要告诉你,进了这京城,入了国公府,不同你往日在那小镇里,凡事都要忌讳着些才是。”
求人者总要低人一头,现下甄妘是来寻林氏讨药的,她欠下了身子,回道:“姨娘教训的是。”
“她扯谎!她分明是在扯谎!”在甄妘正要开口讨药时,甄瑶忽而不依不饶起来,怒气冲冲的走至她身前,叫嚣着:“你怎的还扯起慌来了,是你娘没有好生教导你吗?”说着倏然讥笑起来,“也对,一个傻子娘,能教出什么样的女儿来。”
甄妘面色一沉,紧蹙着眉,往前走了两步,眼神冷的吓人。
见她渐渐靠近,甄瑶被她瞧着心内发慌,不由得害怕起来,胡乱伸手狠命一推,甄妘便倒向了靠墙的多宝格上,“咣当”一声,一个青瓷小瓶坠落下来,磕着了她的额头。
甄瑶也唬了一跳,忙躲去了林氏身后,磕磕绊绊道:“是、是你先过来的……”
林氏惊呼了一声,连忙上去揉着甄妘的额头,一面厉色道:“刘嬷嬷,快传王大夫进来!”
甄妘缓缓拨开了林氏的手,淡淡道:“不必了。”
她穿着月白色滚金边的褶裙,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将整个人衬的益发寒气沉沉。凛然的双眸扫视了一瞬,长密的鸦睫微微垂下了,将眼中满盛着的戾气掩去许多。
林氏亦不敢拦着她,只任由她走了。
不多时,刘嬷嬷匆匆进来回道:“廊下的小丫头回说,大姑娘往翰墨轩去了。”
林氏与甄瑶对视了一瞬,后者即刻站起了身子,嗔道:“她竟敢恶人先告状!”
甄妘回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特意将额上鼓起的红包微微挡着了些,既不显眼却也不至于看不见。
她端了一壶茶便来了翰墨轩,欠身行礼后,只悄悄的立在甄鸿文桌侧,研磨侍候。
良久,甄鸿文不紧不慢道:“可识过字?”
只有男子可以往学堂念书,富贵家中的女子都是请了先生在府内教的,甄妘自小跟着嗜赌的养父和时常会神志不清的养母,即便是有一点子钱,也尽让那人拿去赌了,又怎会给她请什么先生。
甄鸿文的话让她心中一梗,双手不由攥的紧了些。若是在镇上,女孩子家不识得字亦属寻常,可在这京城中,便是被人耻笑的。她默了半晌才回道:“不曾识得……”
闻言,坐在桌前的人身子明显一僵,缓缓抬首道:“字还是要识得一些的。”
他与甄妘,到底是有愧的。
“是。”甄妘微微欠身道。
二人又默了一瞬,甄鸿文似是想起什么一样,抬首道:“头上是怎么回事?”
甄妘轻抚了抚额间,低声道:“不小心撞着了。”
甄鸿文还未应答,甄瑶陡然推门而入,梨花带雨的呵斥道:“你果真恶人先告状,爹爹,她是不是说是瑶儿做的?”
甄媱一面哭着一面走至甄鸿文跟前,不住的哭诉。
她穷凶极恶的模样,与一旁乖顺的甄妘相较,高下立见。
仿佛是在打甄鸿文的脸,控诉他多年来的教子无方。
他不悦的皱起了眉,将纸拍在了桌上,甄瑶即刻便禁了声,他侧头对甄妘道:“回去好生歇着,你没了娘,还有爹。”
这一幕虽是她算计出来的,可听见甄鸿文的这一句话时,心中仍不免有所动:“是……”
在这个府里,她得依靠甄鸿文活着,得不了他的疼惜,便会受人欺凌。
甄妘走出没多久,甄瑶便从后面跟了上来,她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行至一荒院前才停下。
甄瑶蓦地从后面拽住了她了,双眼红肿道:“你不仅要勾.引景溪哥哥,还要同我抢爹爹,如今他信了你,竟罚我去跪祠堂,你这个——”
她说着便抬起了手,甄妘回身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反手便朝她脸上挥了过去。
甄瑶愕然捂着脸,连话也说不出了。
“放心,我力度掌握的很好,不会留下痕迹。”甄妘勾起了唇角,冷冷的笑着。
即便留下了痕迹,甄瑶如此怒气冲冲的走出来,甄鸿文也不一定会信是甄妘打了她。
“你——”甄瑶一时又气又怕,打眼瞅了一眼四周,并没有人,便不敢与她单独再一处,直捂着脸转身跑开了。
甄妘敛了神色,便欲往回去。才绕过红墙,便正遇上了宋景溪。
瞧着距离,他应是听见了。
她缓缓垂下眸子,不去看他。
宋景溪却两步上前,抬起了她的下巴,掌心稳稳按在了那处红肿上。
甄妘怔了一瞬,思及昨夜听见的话,出语冷厉道:“我并无心思陪世子玩乐。”说着婉转的蛾眉中透着一股不耐,淡漠的推开了他的手。
女主小文盲,不过不要担心,后面男主会教她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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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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