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柏连等人破空撕开秘境后,入眼便是一地的血污。
佑离岸被一柄剑钉在树上,柳如烟昏迷在云迹惊怀里。廖枕兴将姜千星护在身后,两人蜷缩在一旁。
佑离岸面前,一具被大卸八块的身体块状散了一地,寒魄丝被血染的通红,纠缠在烂肉里。
这里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恶斗。
“星星!”
叶云天被姜千星浑身都血迹吓得浑身发凉,扑倒在昏迷的姜千星面前,将自己伤痕累累的女儿从廖枕兴手中接过来抱在怀里。
“是谁?老娘活撕了他!!!”
孙荆只看了一眼自己弟子的惨状,气得眼睛发红。
步柏连停在佑离岸面前,看着面前血肉模糊的一团血人,呼吸微窒。
利剑穿过佑离岸的琵琶骨,将他整个钉挂在树上。血一股股往外冒,他低垂着脑袋,胸口微弱的起伏,不辨昏醒。
步柏连前世今生上千年,第一次面对伤口躲开视线。手指捏住利刃,被上面的血烫的指尖微颤,平生第一次下不了手。
“......师尊?”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佑离岸呢喃一声。他用力抬起头,视线所及只能看到一片白金布料。
不知是不是死到临头了,他脑子中不合时宜地想到:
“不是自己临走时准备的那件啊。是师尊的新衣服。“
步柏连见佑离岸就这么愣愣地盯着自己看。少年的眼眶一瞬间红起来,像是在外面受了苦处,终于找到家长了的可怜。
步柏连心里顿时堵得说不上话。
他揽住佑离岸,将他的头搭在自己肩膀上,挡住眼睛,摸了摸粘满血迹的头发:“别怕。”
安慰的尾音还没落下,利刃已经干脆利落地抽了出来,佑离岸整个人软下来,掉在师尊怀里。
叶樟抱着柳如烟走过来:“她们同我说还有一群孩子往那个方向跑了,我去找。”
步柏连沉默地点了点头,将佑离岸交给赶过来的宿悯:“等我一步,我先了结了这些东西。”
......
即便知道这是盛怒之下,即便知道这是剑指宵小,即便自己也是在给徒弟报仇,孙荆看着一地零零落落的东西,依旧一阵胆寒。
孙荆不由得想起来之前佑离岸在比试台上的暴行,忍着恶心想道:“我还以为是这小子个性不好,原来是言传身教,以前竟没发现步柏连这人打架风格这么凶。”
自家弟子受伤,没有人想久留。一行人正准备离开,一道声音自步柏连身后响起:
“仙尊救我!”
步柏连下意识的回头,只见廖枕兴在被一只巨虎扑倒在地!
巨虎体格尤大,虎掌整个将他压在身下,血盆大口张开。廖枕兴苦苦挣扎,眼看难逃虎口。步柏连下意识地捏诀就要上去。
正在这时,变故途生。
咫尺之遥,步柏连身后的空间扭曲破碎,一个黑影撕开空间,以极快的速度闪了出来。
长刀带着凌厉的杀意和巨大的灵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往步柏连砍去!
魔物跨出结界的刹那步柏连便感应到,然而自身后倾力而出的灵力重若千韵死死压住他,令他停滞了一瞬间。
就这么一瞬间。
叶樟下意识挥出自己最熟悉的一道剑气企图阻拦,一柄斧头也临空抛掷过来。
根本来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一道人影冲了出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倒步柏连面前。
步柏连冲破禁锢,将将转身,便被一只手不由反抗的强行摁进怀里,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未加思考,他一瞬间意识到这是谁,暴喝道:“放开!”
然而困住他的双臂如同铁铸,死死地将他压在胸口,不知从何而来的灵力成笼,将他锁在其中,竟然不论如何挣扎,居然都挣脱不开。
下一秒,兽化的黑影已在面前。
他根本没把挡在前面的佑离岸放在眼里,长刀劈落,尘嚣皆起!
魔力四溢,叶云天咳出一口血,半跪在地,周围的仙家都难耐的捂住胸口。
魔气振荡在山谷间,秘境内,万众魔物皆仰天长啸应和。
一时间山谷中鱼潜鸟跃,紫光大煞,遮天蔽日。
众人这才看清了那长刀,顿时脸色煞白。
嗜血魔刀!是魔尊!
柳如烟惨叫出声:“佑离岸!!!”
完了。
柳如烟脸色煞白。
佑离岸肯定灰飞烟灭了。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受到魔尊全力一击,莫说佑离岸,便是步柏连也够呛!焉有这小子的活路!
步柏连浑身冰凉,感到身前一阵黏糊糊的湿意弥漫开。而颈侧的热气却断了线。
就这么……
……死了?
他僵在原地,不敢触碰整个人还被死死地摁在怀里,动不得一寸。
魔尊此行便是为了杀步柏连而来,此时以为目的达成,很是张狂:“哈哈哈哈哈!望舒仙尊,想不到吧,百密一疏……嗯?”
四下魔气如回溯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往嗜血刀上收敛。
尘嚣落地,眼前清晰起来,众人只见那长刀几乎竖着劈开了佑离岸。从肩胛中间一路开膛到腰间。
却没能穿透。被他护在身下的步柏连一点也没有被伤到。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长刀内的魔气竟然汩汩流淌向佑离岸。
连周围魔物也不例外,通通被强行掠夺。
一些低级魔物受不了这样霸道的吸收,痛苦不堪的滚地哀嚎。
被劈开的胸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最后,竟然硬生生地将长刀挤出了胸膛。
众目睽睽之下发生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即便此刻危险万分,也叫众人变了脸色。
……这是天赋?还是魔修?
叶樟反应迅速,旋即飞身过来,载春剑以霹雳之势刺穿魔尊胸腹。魔尊咬牙,血丝从他嘴角淌下。
一击不成,已经错失良机。如今众多世家宗门都到了,已经讨不到什么便宜。
魔尊此行本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了步柏连,但是现在不仅没有实现,步柏连甚至毫发未损不说,自己还受了伤。
他没准备去面对全怒状态下的步柏连,一掌击开叶樟,抽刀划开一道时空便遁走。
临走前回头眼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佑离岸。
“佑离岸?”
佑离岸的手卸了些力,步柏连挣脱出来。也许是察觉到步柏连的挣脱,佑离岸一只手条件反射般地死死钳住步柏连手臂。
看清楚了佑离岸的样子,步柏连此时都不敢动。
叶樟说道:“快回宗门。”
步柏连点点头,抱起佑离岸就要走。
“仙尊且慢。”
赵福成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武器,但是因为手还在抖,又掉了一次才捡起来。
他看着步柏连怀中的人:“仙尊的这个小徒弟,似乎有点问题吧?”
云迹惊走上来,常年拿着斧头的手温厚有力,她检查了一下佑离岸几乎恢复如初的背,没有看任何人,拿起地上的斧头,转身走了。
“让开。有什么问题我担着。”
步柏连此时没心情与这群人纠缠。他方才被困在怀里没有看见那耸人听闻的一幕,但是也知道现在不正常。但是他只想立刻带着佑离岸回到无尽藏,回到任何一个安全地方,让他好好的看看佑离岸到底如何了。
赵福成咬了咬牙:“哪敢为难仙尊。我们也知道仙尊心疼徒弟,但是我们又何尝不是心疼自己的孩子?这次五行秘境历练居然有魔修闯入,这本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除非有人里通外合!我们各家都有孩子死伤,如此惨重的事情,若是真有人里外勾结,我们岂能放过。”
柳如烟先没忍住:“他为了保护我们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们怀疑他?你是在怀疑我无尽藏会与魔修里通外合吗?!”
赵福成愤然道:
“少侠此话差矣!我们只是想给在这秘境中丧生的人一个公道!如此异象,怎可置之不理?我便是等眼瞎,心也难安!况且,今日仙尊护弟子心切,可想过,若此时不能自证清白,来日江湖行走,清誉如何自证?我也是为了仙尊着想,眼下这可是唯一证明仙尊弟子的机会啊!”
有人里通外合让魔修混进了秘境,佑离岸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吞下了魔尊的魔气。这叫人怎能不心惊!
步柏连知道,今日若是强行离开了此地,来日便再没有说清楚的可能。关于佑离岸的猜疑便会一直在修仙途不断传播、加编。
而怀中的这个弟子,连步柏连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否经得起过重的猜忌。
但是步柏连实在难以接受在此时此刻费力自证清白。
步柏连沉声道:“自我收徒起,就一直带他在身侧,未曾有过片刻分离。难道是指我也与魔修勾结吗?”
赵福成语气咄咄逼人:“我们绝无怀疑仙尊的意思!但是这件事情实在是诡异,只怕是有人辜负了仙尊的信任也未可知!若是仙尊今日直接将他带走,即便我们不说,往后传了出去也难堵天下人悠悠之口!”
“……师尊?”
步柏连赶紧像怀中看去。来没来得及应声,胸口的衣服便被满是血污地手狠狠攥住。
一如初见。
才清醒过来的佑离岸应激一般的抓住步柏连的的衣服,按着他的胸口。
心跳透过衣服在掌心跳动,佑离岸双目赤红,瞳孔散开,眼神游离无神。
“师尊,你还活着。”
恐惧,害怕,绝望,悔恨,狂暴一齐涌上佑离岸心头,他难耐的自肺腑呕出一口血。
千思万绪后,只有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不停的跳闪。
差点师尊就死了。
差点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步柏连了。
这个可能性击垮了佑离岸的理智。他浑浑噩噩凑过去,贴着师尊的胸口,听强健的心跳敲在耳膜上。此时即便是天神天兵,黑白无常一齐来,也未必能从他手下抢人。
步柏连感觉自己胸骨都要被他勒断了。
但是一低头,就看见佑离岸可怜兮兮的红着眼睛。脆弱,可怜,歇斯底里。
被这样的眼神一瞅,步柏连哪里还能留得住,抱着弟子就想走。
赵福成往前走了一步,佑离岸立刻转眸看去。
这一眼太恐怖了,硬生生的逼迫停了赵福成的脚步。
他稳了稳心神,给自己打气:一个毛孩子,怕啥还真给吓住了。
与廖家主交换了一个眼神。赵福成霍然拔出自己的剑,道:
“仙尊,莫要与我们为难,历来能像方才那样吞噬魔修的,唯有歃血魔物后代。而最后一任歃血魔尊早已八百年前死于凌舟仙尊手中!此人莫不是那歃血魔尊遗落人间的妖孽也未可知,还望仙尊不要顾及儿女私情,秉公处理!”
利剑一出,气氛顿时剑桥跋扈起来。
步柏连撇了一眼他的剑,冷声道:“听你这个语气,这是笃定我弟子是歃血魔尊血脉的魔物了?还有,我竟然不知道你们还月州的规矩,是拿着剑商量事吗?”
他的声音落下的刹那,赵福成手中的剑寸寸断开。
佑离岸靠在步柏连胸口,眼下世界是嘈杂的一片,只有步柏连的话他听得见。
“师尊,我不是魔物。”
佑离岸贴着步柏连,昏昏沉沉。整个世界只剩下步柏连的心跳。
多么强健,有力的心脏
因为生气,跳的还有些快。
佑离岸有一种夙愿得偿的满足。仿佛自己穷极一生,只要能日夜听到这份心跳就心满意足了。
有步柏连护着,众人也不敢上前强行扣下佑离岸,一时间局面僵持住。
“他身上有望舒仙尊给的凝魂珠。可能是凝魂珠的作用。”
姜千星早就苏醒过来,目睹了一切。虽然也对发生的一切感到匪夷所思,但是看着众人围剿与自己共历生死的兄弟,她还是忍无可忍地跳了出来。
廖枕兴附和道:“是了!我也见过那个珠子。他挂在脖子上。”
众人面面相觑起来。
廖天流不动声色地狠狠挖了廖枕兴一眼。
凝魂珠之珍贵,九州统共也没多少人拥有过。而根据凝魂的人有异,各人的凝魂珠也有作用起来也有大大小小的差异。
叶樟扯开佑离岸的衣领,果真取出一个空空的绳子。
姜千星说道:“对,就是用它挂着的!”
“你们与其在怀疑这怀疑那,不如直接检查一下灵脉,不就都出来了吗!”
孙荆已经信了大半,看着这群世家还在这里死咬着非得扣帽子就觉得生气。
“来,老道士,你来与我一起验一下。”
五行道宗内走出一位道士:“失礼。”
步柏连低声对佑离岸说道:“乖一点,睡一觉我们就走了。”
佑离岸感到脖颈被被捏了一下,然后便陷入了深深的黑夜。
步柏连看着两种不同的灵气探入佑离岸的经脉,佑离岸昏迷的身体无意识筋挛,步柏连默默地握紧了拳头。老道士同孙荆一同检查后,对着百家仙门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不妥。”
赵福成立刻说道:“是我们弄错了,还请仙尊见谅,实在是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步柏连看向赵福成,
“他,一直在用心的做一个好孩子。”
众人第一次在这双温和眼睛中看见愤怒:“你好生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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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中,云迹惊面前放着一个盒子,盒子上层是一个各大驿站的令牌。
她打开下层的格子,在凹陷处放上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盒子慢慢消失,桌上徒留一块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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