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云帆的指挥下，岑晚飞速收拾着残局。
现场的人见没什么看头了，一一散去，唯有小女孩睁着大眼睛，眨巴眨巴。
“乖乖，没事了。”秦鹤棠轻抚小女孩的头。
岑晚收拾完一切，大汗淋漓，回想起方才的事情，颇有歉意，正欲开口，便被小女孩打断。
“谢谢哥哥！”
岑晚愣神：“诶？”
“要不是哥哥，我都被砸中了。”小女孩笑得甜滋滋的，瞳孔中倒映了岑晚害羞的神情，又道，“哥哥要不要来我爹爹府上坐坐？我爹爹叫陶玶。”
沈云帆默默瞥了一眼岑晚，又问：“那你叫什么呀？”
“我叫陶桃。”
陶桃蹦跶着往前跑，无视了护卫，一把子跑进府中，招呼着手：“哥哥姐姐快来。”
护卫们面面相觑，有眼力见的连忙去请了陶玶。
“爹爹，家里来客人了。”
陶玶从房内走出，以独臂抱起扑上来的陶桃，威肃的脸多了几分慈善。
沈云帆单手执扇缓步上前，打量了一番陶府。
——护卫各个魁梧强壮，院中也有不少武器，似乎还有些专门抵御魂灵的符咒。
他了然，双手作揖：“幸会。”
陶玶从陶桃口中了解了大致的经过，盛情邀请几位上桌享用一顿佳肴，以表谢意。
秦鹤棠胃口小，吃罢后直切正题：“陶家主，不知院中那些武器符箓作何用？在下很是好奇，还望解答一二。”
闻言，陶玶默了片刻，见二位打扮不凡，遂命侍奉的人带着陶桃下去，神色严峻。
“不知几位可听过羽蹄？”
羽蹄，一帮以炼魂师自誉的组织，专门提炼魂魄以助修行。
起初还道是什么新诞生的修仙门派，受得无知村民的追捧。
可长久下来，百姓觉察了不对劲。
这羽蹄修行，怎么还要杀人呢？
有人心中存疑，上报修仙界，一查，竟是不知谁从门派中盗取禁术下发人间，惹出无数祸乱。
有仙门自发集合捣毁羽蹄窝点，原以为就此安心，殊不知羽蹄势力东山再起。
陶家乃桃源里驻守家族，同样也是皇帝亲信，奉命彻查羽蹄祸端。
陶玶深知桃源里对于修仙界和民间的重要性，生怕桃源里暗中沦陷，义无反顾率军出征。
也就是出征时，陶玶听从城中不知名仙家的建议，将武器贴上御魂符，轻而易举捣碎羽蹄村，士兵一举欢呼。
不想，羽蹄村早已中毒深刻，唯有刚被拐来的女童眨巴眨巴眼睛。
其名陶桃。
“什么叫被拐来的！羽蹄村的人明明待我很好，他们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还教会我术法，助我修仙！”
岑晚勃然大怒拍桌而起，筷子直指陶玶，却见其眼中毫无波澜，眉头紧锁，不禁顿住。
那是一种见惯了鲜血、冷漠到了极致的野兽眼神。
野兽似乎对白兔没什么兴趣，反倒带了些嘲笑。
“岑晚，坐下。”沈云帆这人损得很，给人按下去了，还专门施个噤声术法，这才面带微笑，“不知陶家主能否指个明路？”
羽蹄村。
看得出来这里经历过一场恶战。
裸露的尸体上蒙了一层飞沙，深嵌入土的武器上残留着布料，残垣断壁，满目疮痍，干涸的血迹深入土壤，开出来的花都异常妖艳。
岑晚“嗯嗯呜呜”地叫嚷许久，终是被看不下去的秦鹤棠解了术法，当即发了脾气：“我说的没错，凭什么让我闭嘴！”
“大人说话小孩子莫要插嘴。”沈云帆悠然地扇着扇子，忽而问道，“你可知羽蹄村村长所居在何处？”
岑晚吃瘪，撅起嘴带领沈云帆和秦鹤棠行至某处。
然而，这里被摧毁得更为深刻，一场大火焚尽一切。
秦鹤棠于旁侧的房内，寻到一只化为白骨的断臂，其护腕上镌刻了一个“陶”字。
断臂旁，是无数自燃成灰的符箓和破碎的兵器。
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再寻下去，也没什么结果了。
秦鹤棠狠狠砸了墙，生生将那残垣断壁砸个粉碎。
他们潜入民间，为的就是追查羽蹄线索，直捣黄龙，一举歼灭。
她顿了顿，平息怒意，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清冷：“线索断了，如何，回师门吗？”
沈云帆默然片刻，轻轻应声。
他踱步而行，立于羽蹄村中央。
衣袖无风自舞，浩荡灵力从袖中迸发。
——却温柔得紧。
灵力所过之处，浑浊黑气渐起。
亡魂似乎是被灵力引导出来的，哀嚎渐消，化作无数光点，泯灭。
“来世再会。”沈云帆轻喃。
岑晚看得痴迷，悄声问秦鹤棠：“师傅这是？”
“渡魂。”秦鹤棠与沈云帆齐声。
渡亡魂，引忘川。
去了亡魂留恋，消了亡魂怨恨。
来世，从头来过。
“你可愿，从头来过？”沈云帆问。
他踱步而来，行至数寸处，顿足，居高临下，盯着岑晚的眼睛。
有些漠然。
岑晚重重点头。
若是能修仙，若是能……抛却一切他也在所不惜。
“弟子岑晚，铭记师傅教诲！”
幻境忽而中断，再往后的事无论如何也看不见了，似乎冥冥之中有人在阻拦。
方望舒嗔言：“触了逆鳞了。”
“别管什么逆鳞不逆鳞了，你倒是睁眼看看咱现在啥情况！”
怨魂汇聚，生生将他们堵在破庙里，密不透风。
那漫天骨刺丝毫不顾忌怨魂，矛头直指秦鹤棠，誓要将其钉死在这。
如若不能破局，那只会被魂灵吞噬，就此消亡！
秦鹤棠咬咬牙，操起手中长剑——虽剑非软剑，但尚可一战。
秦鹤棠双指从剑锋抹过，以血为祭，蓦然，滔天灵力爆发。
长剑破啸，剑风凌厉，所过之处，怨魂被拦腰斩断，通通纳入系统。
然怨魂之数，非一招一式能够斩尽。
秦鹤棠极为难得地使出了华亭剑法，冥冥之中似乎听闻一声鹤鸣，尖锐啸过。
丹鹤羽！
她神色凛然，眸中精光闪过，以剑为媒，笼集怨魂。
剑气柔然，似羽毛轻轻笼罩怨魂，却在不经意间，挤压至一处。
怨魂被制成了密度极高的结界！
秦鹤棠躲在其中，口中念念有词。
“调出魂核！”
再一睁眼时，秦鹤棠瞳中显示出了每一个怨魂的核心，伸手够之，魂核就这么被挖了出来。
但反作用是，这一个灵魂再也无法转世，也无法纳入系统了。
数个魂核聚集一起，被秦鹤棠催动，猛然掷出！
嘣！
天崩地裂。
小小破庙，顷刻坍塌。
秦鹤棠就此逃出生天。
“骨刺，没了？”秦鹤棠祭出太多灵力，一时松懈下来，竟有些没站稳。
“兴许是的。”
“那快趁机多吸点。”
【灵魂纯度上升为70.9%。】
【灵魂纯度上升为71.3%。】
“蓝前辈！”
快乐的秦鹤棠这会不快乐了。
回头一看，那群小崽子们争相奔着跑过来。
“我们听到这里有爆炸声，赶紧就跑了来，蓝前辈是否安好？”周岚气喘吁吁，仍是急切地询问，生怕救命恩人出了什么事。
救命恩人此刻百般无语，拉着调子：“有啊，我不开心。”
周岚：“？”
未等他说话，身前数丈外接连爆炸，震耳欲聋，怨魂嘶嚎。
周岚：“前辈，这也是你搞的？”
秦鹤棠连连摇头。
爆炸过后，怨魂数量肉眼可见的消失大半，就连雾气都散了不少，隐隐能窥见皓月星辰。
有小弟子庆幸：“终于能看清点东西啦。”
方望舒蹙眉，压低了声音：“闭嘴，别高兴得太早。”
小弟子不解，随即就见秦鹤棠拔剑冲出，隐入爆炸散落的尘埃中。
刀光剑影，你来我往。
细看，她竟已然和敌人厮杀了起来！
“周岚，列阵！”
搏杀中，秦鹤棠的声音尤为清楚。
周岚也是个聪慧的孩子，当即下令，举众之力规划阵法。
数剑合一，硕大灵剑从空中破云压下，悍然排开周遭一切。
秦鹤棠赫然与一个浑身冒着紫火的魂王拼搏。
右剑狂刺，左腿灌灵，一个猛踏，秦鹤棠击退魂王，又飞至半空，以手中剑引之，偌大灵剑直穿魂王！
“蓝前辈怎么会知道灵剑阵？”
“前辈见多识广人美心善，定是个受人敬仰的主儿。”
回风轻吟，剑落双燕。
秦鹤棠顾不得解答弟子们的困惑，化身光影闪至魂王身后，接连出招。
几招几式下来，魂王招架不住，发出凄厉的哀嚎。
可哀嚎之后，却是一双怨恨的双眼。
眼中，带笑。
魂王退了，连滚带爬地退了。
唯留下一句，灌入秦鹤棠耳中。
“秦鹤棠，清高的主儿也会来此？”
秦鹤棠冷漠地盯着她，笑了：“我何时说过我清高？”
怨魂散了，鬼城安宁了不少。
弟子们不知魂王所言，只道是秦鹤棠成功斩杀，纷纷上前，郑重道谢。
“谢蓝前辈出手相助！”
“晚辈有一事不解，为何蓝前辈会知晓不见仙的灵剑阵？”
秦鹤棠一本正经地瞎扯：“不见仙声名在外，仰慕的人自然能知道不见仙的几个知名招式。”
“原来是这样，谢蓝前辈解惑！接下来就交给我们自己吧，有劳了。”
周岚告辞，率领弟子们清扫鬼城怨魂，安葬散落尸体。
可刚踏出去，便被方望舒拦了下来。
“谁告诉你们完事了的？”
“？”
眼下秦鹤棠的剑招已然被魂王认出，以交手下来的感觉，只怕是这家伙会挑破了身份，日后行事难办得很。
方望舒拦在路中央：“小朋友跑城外待着去，里头还有个大坏蛋。”
可周岚等人虽稚嫩，却都是犟骨头：“我们一路以来受了蓝前辈如此多照顾，这回说什么也要帮你们一把。”
实在拗不过，秦鹤棠还是被他们跟着了。
只求不要拆穿自己的身份，一击毙命。
他们顺着魂王逃窜的方向跑去，只瞧得一个破败的小院，唯有此处没沾染任何鲜血。
院中物什七零八落，似乎摆成了一个阵法。
阵法中央，隐隐见一层浮土冒出。
方望舒定睛一看，笑得可怖：“孩儿们，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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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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