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语气淡淡，尾音微扬，带着几分玩味。修长的手指在青瓷茶杯边缘轻轻画圈，目光如一泓秋水般平静地注视着对面的陶乐乐。
被这道目光注视着，陶乐乐如坐针毡。她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支支吾吾道："是徐柔鼓动我……说……"说到这里，她咬了咬下唇，眼神游移不定。
窗外一阵风拂过，带动纱帘轻轻摆动。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映照着陶乐乐愈发苍白的面容。
"是她说你是太后的眼中钉，若能出掉你，定能得到太后的信任。"陶乐乐终于抬起头，却依旧不敢直视顾矜的眼睛，声音越来越低："我一无家世，二无才貌……受她挑唆……实在是……"
顾矜看着她编造谎言时的窘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指尖微微发颤，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拙劣的演技，实在是令人忍俊不禁。
甚至都不用去看漂浮在陶乐乐头上的【谎言值73%】，顾矜就知道面前这个小玩家是个彻头彻尾的新兵蛋子，不善于说谎，也不善于伪装。
她眸中闪过一丝戏谑，语气依然慵懒："是太后会信任你，还是你可以得到游戏给你的三千金奖励？"
"是……是三千……"陶乐乐下意识回答，话音未落，她猛然意识到什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弹起来。她瞪大了眼睛，瞳孔剧烈收缩："不对，这是玩家频道，你怎么会知道？"
檀香缭绕间，顾矜端起茶盏，动作优雅地抿了一口。青瓷杯沿映出她唇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个NPC？"
"啪——"
茶水溅落在地上，在青石板上晕开一片暗色的水渍。陶乐乐一只手死死捂住嘴，目光惊惶地看着眼前这位一直被玩家们奉为"高级NPC"的人物："可你……可他们……"
“所以，你就这么轻易相信了别人的话？为她们冲锋陷阵当了那个出头鸟？”
陶乐乐的脸上露出一丝未经世事尴尬的羞红。
顾矜嘴角微勾："被欺骗利用，然后还要被如此羞辱，你根本就不适合这个游戏，为什么还要继续玩下去？"
陶乐乐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游戏公司说，只要游戏每天积分结算时在玩家榜上排到前十，就会给玩家发现金奖励......"
顾矜眸光一闪，想到灵动娱乐的设计，不由得冷笑。
什么现金奖励？
积分排行榜的每一个排名，都是氪佬们的血汗筑起的，所谓的一两百的现金奖励，只会反手就被玩家充进游戏里。
竟然有人会蠢到用这个机制赚钱？
"你很需要钱？"顾矜看着眼前这个还带着些许稚气的女孩，她那胆怯自卑的笑容和记忆中某个身影恍然重合——那个曾经也不得不强撑的自己。
听说你还在上学？"她放缓了语气，"这个年纪，应该好好读书拿奖学金，实在需要的话也可以去打工。为什么偏偏想到用游戏赚钱？"
陶乐乐低着头，不住地咬着下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像是要把自己缩成一团，声音细若蚊蝇："我、我学历史的......以为自己懂一些宫廷规矩，可以玩得好......"
话音未落，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顾矜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一叹。在这个人人戴着面具的虚拟世界里，这小姑娘都能怯懦成这样，现实中的她，怕是连基本的社交都困难。
"罢了。"顾矜端起茶盏，语气平缓，"人人都有难处。只是……"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陶乐乐一眼，"就目前这个局面，你觉得自己真的能拿到那所谓的现金奖励吗？"
“若是我之前发落了你，怕是你连充月卡的30块都拿不回去吧？”
这话像是一根刺，狠狠扎进了陶乐乐的心底。她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无比无能，再也忍不住，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顾矜看着陶乐乐梨花带雨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轻轻叹了口气：“好了，不要在这里哭哭啼啼的。”
她顿了顿，唇角微扬，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我知道你自带梨花带雨buff，但在我这里可没用。”
说着，她端起茶盏，神情淡然，“不过，我倒是有办法帮你拿到每日保底。只是——还得看你愿不愿意。”
这话仿佛一道曙光，照进了陶乐乐灰暗的心底。
她愣了一下，随即不假思索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急切：“顾姐姐，我错了……真的错了！以后我一定唯你马首是瞻，绝不敢再忤逆——”
“站起来。”
顾矜冷冷打断了她，语气不重，却透着几分严肃，“这不过是个游戏，在NPC面前你可以扮演角色。但在我面前，你和我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
“跪着，算什么？”
陶乐乐愣住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没有再落下来。
她怔怔地看着顾矜，片刻后，她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慢慢从地上站起，动作还有些局促，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被跪皱的衣裳。虽然神色依旧有些不安，但她的眼神却不再像方才那般卑微。
顾矜看着她，语气稍稍缓和：“你还年轻，人生的艰难还多的是，你以后会有很多很多时刻，不得不抛下自己的尊严，低头，服从。”
“但你自己不可以主动跪下，想要赢，就得先学会站着。”
陶乐乐低头应了一声，声音低低的，却带着一丝坚定：“我明白了，顾姐姐。”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
顾矜，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的雨帘。片刻后，她缓缓开口："我有点不方便，需要你帮我打听现实中一个人的消息。"
"没问题！"方才还在抽泣的陶乐乐立刻来了精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切，"顾姐姐请说，我一定办到！"
顾矜微微蹙眉，对她这种过度热切的态度似有不悦。
她不动声色地取出一张宣纸，提笔蘸墨，笔锋流转间，"顾令闻"三个字跃然纸上，笔画凌厉，却又透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犹疑。
"这个人，你搜索引擎先查查，明日给我消息。"她将还未干透的宣纸递给陶乐乐。
陶乐乐小心翼翼地接过，生怕沾到墨迹，仔细看了看那三个字，郑重点头："我明白了。"
顾矜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不容置疑："我是玩家的身份，不要透露给任何人。"
陶乐乐点头如捣蒜：“明白！”
顾矜看着陶乐乐那视死如归坚定的样子，心中竟一时觉得有一丝好笑。
她樱口微启，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这声“谢谢”不轻不重，却像是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拨动了陶乐乐的心弦。
她怔了一瞬，随即眼眶又红了几分，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激励，连忙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顾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陶乐乐离开后，顾矜慵懒地靠在锦榻上，透过薄纱帘幔望着殿外的天色。暮色渐深，宫灯初上，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更声。
她轻轻叹了口气。
如今，她在这个虚拟世界中过得虽算不错，甚至掌握了近乎逆天的权限，但对于现实世界中的一切，却依旧一无所知。
那个将她逼入绝境的公司，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或许正躺在她的尸骨上赚得盆满钵满，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懒得提起。
顾矜的目光落在案几上未收起的宣纸上，眼底浮现一丝复杂的情绪。
步步高升，宠冠六宫，对她来说，这些都不难。
但要如何冲破这道囚笼，重新回到现实，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她心里没有答案。
修长的指尖微微一动，游戏的代码在她眼前一行一行的展开运转，她的眸中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光，像是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力量涌动。
她的目光微微一沉，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才陶乐乐的模样——那双红着眼眶却依旧满怀热忱的眼睛，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她突然笑了，笑意里带着几分无奈，又夹杂着些许复杂的怜惜。
陶乐乐……这个女孩，太过单纯，稚嫩得像一张未经打磨的白纸。做事不够老练，甚至有些笨拙，显然算不上理想的盟友。但她的真诚却是如此直白，直白得让顾矜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顾矜闭上眼，指尖微微收紧，像是想将那些记忆压回心底，她再次睁开眼时，目光已恢复了平静，只是深处多了一丝柔和的波动。
至少，现在的她还保留着那份珍贵的真诚和热血。
她愿意赌一把。
她伸手将宣纸收起，动作轻缓，似乎带着几分郑重。薄纱帘幔外，宫灯的光晕映在她的脸上，明灭之间，仿佛将她的思绪也一同笼罩在深沉的暮色中。
“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她低声喃喃，声音散在空荡的殿内，像是一句承诺，又像是一声叹息。
次日一早，便是正式册封的日子。
晨露未晞，丹墀初启。
十数名秀女身着月白暗纹宫装，于青石方砖铺就的广庭中依序肃立。
朱漆宫门九重开阖间，檐角鎏金铃铎随风清吟，惊起栖在琉璃瓦上的几只翠羽雀儿。
张德安手捧明黄绫绢，声若洪钟："仰承皇太后慈谕，皇帝诏曰：秀女韩氏玉珩，秉性柔嘉，着晋贵人，赐居长春宫东配殿。秀女白氏芷，淑慎有仪，着封常在，赐居钟粹宫西暖阁。秀女赵氏婉仪，端方守礼，着封常在，赐居长春宫南耳房......"
玩家频道内，赵婉仪立刻炸了："什么情况？我明明把概率刷到95%了，怎么还是个常在？"
顾矜听着频道里的抱怨，唇角微勾。在这个由数据构筑的世界里，所谓的95%不过是一串可以被她轻易改写的代码。她随手就能让所谓的必然变成永远无法实现的奢望。
但此时她的注意力并不在赵婉仪身上，她看向之前一直默默无闻的韩玉珩，
那女子眉目清冷，神态恭谨，行事作风既不出挑，却又一丝不苟。这样的人才是真正懂得游戏规则的高玩——明白什么时候该隐藏锋芒，什么时候该静待时机。
"......秀女顾氏矜，兰心蕙质，特晋贵人，赐居承乾宫卿云殿。"张德安尾音未落，庭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顾矜不由得心惊，想是昨日的事情皇帝已经知道了，没想到这捧杀来的如此之快。
册封仪式落下帷幕，院中弥漫着此起彼伏的低语声，有人眉开眼笑，有人黯然神伤。
白芷顾不得尚仪局女官侧目，疾行数步至丹樨之下："矜矜......"
顾矜执起她微凉的手，借着整理璎珞的姿势凑近她耳边说道："钟粹宫虽偏远，胜在唯你一人居住，圣上待你之心可见。”
白芷咬着下唇，终是按捺不住心中忧虑："我不担心自己。只是......"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芙蓉面上忧色更甚，"承乾宫主位是嘉妃娘娘，听闻她颇得圣宠，性子骄纵......"最后几个字几乎成了耳语，"好像已发落过好几个位份低的常在答应……"
顾矜看着眼前的闺蜜，心中不禁感慨系统设计的精妙。
白芷的担忧、她的善意，都是由最精密的情感模块计算而来，真实得让人难以分辨虚实。
纵使她知道这是代码，心中仍是忍不住一暖，展颜一笑："无妨，我自有分寸。"
"承乾宫虽是龙潭虎穴，却也是最适合我的地方。"顾矜在心中暗道。嘉妃的骄纵跋扈，正好给了她一个合理展露实力的机会。
只是这机会来得太快，快得让她不得不怀疑在萧临川眼里，自己已经成了一枚必死的弃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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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从今天起，你被我顾矜收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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