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风清云淡。
田间一片繁忙景象,每年最忙碌也是最期待的秋收时节,已经来临。
陆青青带着满满一包银子,兴高采烈回到福安县。
表姑奶和表姑爷得知陆姑娘在蓟城赚了大钱,十分欣慰,感概陆家又要出一位奇人了。
王婶和村民听闻陆青青回来,纷纷前去她家拜访,还送来一筐新鲜鸡蛋表示祝贺。陆青青自豪的觉得,从前被村民无视的陆家老宅,有一天会成为全村的大腿。
当然,她最想感谢的还是赵守成。若没有他画的釉面,笔墨店的老板也不会看上她的三彩和神女飞天。
在老宅简单安顿一下后,风尘仆仆的陆青青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提着银子去师父家登门道谢。送银子很俗,但最能表达她迫切激动的心情。
赵守成骑马从蓟城回来,比陆青青早两日到村子,此时已经气定神闲的站在院中等她了。
陆青青话不多说,用实际行动来表达,她郑重其事捧上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这是何意?”赵守成不解。他以为陆姑娘会送好吃的菜品过来,或者亲手做些糕点,没想到给他送钱来了。
陆青青早看出赵守成不缺钱,根本不在乎这点银子,于是道明真实原因:“不瞒师父,我第一天来小院拜访你,其实是听王婶介绍说你是村里的秀才,会画画,于是想聘请你帮忙画瓷器的釉面,打算和你商量赚了钱后五五分成。后来我见到师父,觉得师父气度不凡,冒然聘请恐怕会失礼,所以才有了探讨画技的说辞,想先和你套套近乎。呵呵,后面的事师父就都知道了。”
她说得很直白,也很诚恳,丝毫没有隐瞒。
赵守成颠了颠银子,问她:“这便是你此去蓟城赚得的五成银子?”
陆青青讪讪一笑,没有说谎:“这只是一成,单纯是表达谢意。反正……”她眼波一转,抿嘴笑,“师父比我富有的多,这点小钱就别跟徒弟计较了。”
“所以……”赵守成眉眼一弯,笑了笑,用充满探究意味的口吻问她,“现在咱们交情有了,我都同意免酬劳帮忙,你后悔跟我学丹青绘画吗?”
陆青青急忙摇头说:“怎会后悔?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只有本事长在自己身上才是硬功夫。况且学过绘画比纸上谈兵强太多,这次卖完瓷器后,我还专程去东市学习了半天,临摹了一些我觉得很不错的工艺品釉面,对未来的瓷器设计大有裨益。”
赵守成颇有兴趣的问她:“可有进城开店,把瓷器生意做大的打算?”
陆青青吃惊,他竟能猜到她的心中想。她不可能种一辈子田,当初尝试烧瓷也是为了另谋出路,将来肯定要走经商这条路。只是进城开店,谈何容易,她刚摆一次地摊就差点遇上砸摊的麻烦。
她实话实说:“当然愿意,只是开店的事要从长计议,急不得。”
赵守成沉默了半天,低头抿唇不说话。陆青青瞅着他,以为师父会给她提出一些石破天惊的建议,没想到他转身回书房,不一会儿走出来,给她看了一张地契,正是蓟城一家闲置的商铺,而且看商铺的地址,竟然还是位置很好的东市店面。
“我不要现银,只愿意投资。”年轻的王爷不给她思考时间,一口气说完:“地契在这里,字据我都拟好了,你要是愿意就签字,我们正式从师徒关系,发展为开店合伙人。”
陆青青杏目微张,难以置信。
能在东市开店,还有实体店铺,这可能是她单凭一人奋斗,十年都得不来的好机会。
可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她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道:“多谢师父的好意,可我不想白白占便宜。”
赵守成笑了下道:“怎会占便宜?你出瓷器,我出店铺,赚得的钱五五分,公平公正,你觉得如何?”
陆青青一听,心中再无芥蒂。这就是入股投资啊,两人合作开店,一人出钱一人出力,有银子一起赚。
“好,我同意。”陆青青答应的很干脆,“不过需要加三条附加条款。”
赵守成皱皱眉,觉得她这说法很新鲜,便让她先说。
陆青青道:“其一,我虽然进城开店了,但家中还有田,那是立身之本不能丢。每年农忙的时候,我需要回村子里耕种,不可耽误。”
如果将来赚大钱,再考虑雇佣佃农,不过这些都是画饼,现在不必提。
“好,同意。”赵守成说。
陆青青继续道:“第二,现在的瓷窑太粗糙,生产的瓷器不适合在东市出售,我需要请几位专业匠人,重新在蓟城建一个窑厂,再雇几人帮忙。这一部分钱算启动资金,从你的投资里出,一年之内没回本,我全额还给你。”
赵守成想了下,反正建新厂和雇人对他来说都不是难事,点头同意。
“第三,我作为商铺合伙人,有权选择店里的伙计和帮工。如果安排的人不合适,哪怕是你安排进来的,我也有权开除。”
赵守成乐了一下,她倒是想得挺长远。
高展给他地契,本就是作为他在蓟城临时落脚点,方便与外界打探消息。开店做买卖只是捎带手为了帮她,她倒真以为他要经商了?
原本没太多期待,现在却真有些好奇,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点头说:“我同意。钱我出,怎么经营、卖什么东西、雇什么人,你来定。”
陆青青说爽快的应下了:“好,成交!合作愉快,赵老板。”
今年秋收,陆青青收获颇丰。并不是说田地产量多高,而是她凭借自己一边学习一边下苦功,终于将菜地和麦田收割完成。
屯够今年过冬所需的粮食,剩下的麦子拿去和隔壁村的农户交换,换来两串肉干、一袋大米、一筐萝卜一筐白菜,以及难得的一只鸡。
鸡,在这个毛都要攒起来卖的时代,好珍贵啊!那户人家喜欢陆青青烧的瓷,对她印象好才舍得送鸡。
陆青青虽然爱银子,却没周扒皮到这种地步,不至于连鸡毛都拿出去卖。她捡了些看上去还算漂亮的毛,做了个鸡毛毽子给村民玩,这种老少皆宜的娱乐非常适合强身健体。
完成这些杂事,她安顿好老宅的亲戚,带上洛烟,在入冬前踏上事业新征程。
进城赚钱去!
赵守成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进城第一日,陆青青和洛烟还在考虑住宿问题,赵守成早叫人安排好,车夫把她们拉到一家干净整洁的客栈。
这家客栈地处东市,价格不便宜,超出预算太多。陆青青本打算换一家投宿,赵守成按住她的胳膊,笑了笑道:“这算投资。”
进城第二日,陆青青到地契上写的商铺查看,想着新店开张需要请几人帮忙打扫卫生、搞搞装修,没想到她还没进店门,就见门口站了十几个身穿短棉衣,背着曲尺、墨斗、刨子、凿子、钻子的匠人。
领头的监工终于等到能做主的了,立刻摆出一副笑脸迎上去,作了作揖道:“按赵老板吩咐的,我手下十几个匠人请您随便挑。我们这儿活细、工时短,东市大小十几家商铺都是我们负责的,最适合您这种着急开店又不缺钱的人。”
陆青青:“……”真会说话,摆明要来薅她羊毛啊!
从前就知道装修是一件非常熬人、且容易为一点小钱扯皮的累活,没想到赵守成如此财大气粗,请装修队也不货比三家,谁接活多、质量好、价格高,谁就是最好的。
照他这样做生意,店铺没开张就得负债了。
万般无奈下,陆青青回到客栈,打算跟合伙人好好聊一下商铺经营问题。可能是前身去客栈找人的黑历史阴影太重,她犹豫了一下,在附近找了家开阔的茶楼,叫洛烟去客栈请赵守成过来。小丫鬟转回客栈,不到一炷香时间便灰溜溜的转出来。
陆青青坐在二楼,点了壶暖胃的花茶,见洛烟一个人来有些不解:“赵老板没和你一起吗?”
洛烟鹦鹉学舌般重复着赵守成的话:“我负责出钱,旁的事陆姑娘做主即可。
陆青青彻底无语了。赵守成真的是来做生意吗?不是钱多的没地方花?
进城第三日,陆青青带着洛烟跑遍蓟城,询问几个可以做商铺修葺的监工,对比一下价格。古代没有装修公司,装修统称修葺。官方只认工部,民间随便搭班子,只要会干活、能吃苦,都能搞装修。
商铺开业装修不难,主要是木匠打造一些摆放瓷器和工艺品的货架,搭一个柜台,再请油工上色。赵守成盘的店铺质量很好,都无需瓦工添砖补墙,省了笔开销。就这些小活,每日三个时辰工作制不加夜班,请三个匠人,十天可以完工。
而对监工提出的房梁上的装饰,顶上的宫灯设计,陆青青全盘否决。她是开瓷器店,又不是酒楼,弄那么花红柳绿的作甚。
监工从未见过如此小气的东市老板,忍不住抱怨几句:“也太能算了,就这点钱还想来东市做生意?”
洛烟气不过,哪有还未开张就被监工触霉头的?
陆青青毫不在意,笑嘻嘻说:“大哥此言差矣,越有钱的人越会算,不省钱怎么攒钱,不攒钱怎么钱生钱呢?”
当然,该花钱的地方还是要花。
瓷器店开在东市,面对的消费群体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达官显贵、文人骚客。店面装修不一定华丽,但一定要有品味。于是,陆青青花重金请人用檀香木打造一块屏风装饰厅堂,既不现得屋内空旷,又能保持神秘感,让进店的客人有种一探究竟的**。
屏风选材上乘,雕刻请的是蓟城最好的师傅,而屏风上作画就要拜托她的好师父、好合伙人了。
说来奇怪,自从两人到了蓟城,虽是合作开店铺,见面机会却比从前在竹篱笆小院少得多。陆青青每日忙得脚不沾地,今日问价、明日监工、后日盯进程,可赵守成却消失一样,所有抛头露面的事全交给陆青青,也不管钱花在哪里,对她的要求和方案全盘接受、从无意见。
两人在客栈住得久了,客栈伙计也知道他们是临街商铺的老板。一开始见陆青青每日跑前跑后,以为她是赵老板的跑腿丫头。后来见她花钱如“流水”,还都是先斩后奏,赵老板也没有意见,顿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太简单了。
他不敢直接问陆青青,而是偷偷向洛烟打听:“楼上那位姓赵的老板,是在给自家娘子开店玩吧?他一点不管,任由她折腾,果然是有钱人啊!”
洛烟捂着嘴,口中发出唔唔声。不能说,不能说。
小丫鬟不说,但隔墙有耳,陆青青还是听到了,顿觉好气又好笑。这次借着请他帮忙画屏风的机会,她要好好找他聊聊。
反正客栈伙计都知道两人合作开店,陆青青便不再拘泥,直接去天字号房门口,敲了敲赵守成的房门。刚一敲门,她心莫名一紧,不知为何再次想到几个月前他被利器刺伤的手臂。
赵守成该不会故意躲什么人,不敢在城里露面,所以才让她跑腿露脸吧?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陆青青愣怔着,抬起来敲门的手还没放下,赵守成忽然开门,她的手不偏不倚伸到他面前,就好像她正要抬手抚摸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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