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饲养指南第三条，他失去了所有记忆，包括做人和为人处世的一些规则，所以请对他包容一些，必要时刻请教到他。】
这是一个清朗的午后，凌妙妙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
她要教慕声用筷子。
这个想法并非空穴来风，事实上，在慕声变成这样的那几天她就一直有这个想法，只不过那些日子她先是被莫名其妙塞了只小猫后来又莫名其妙感染了一场风寒，等她想起还有这件事的时候，已经过去四五天了。
若不是今日他因为啃邻居家的鸡被逮到，凌妙妙或许还能再拖延几天。
她一边和邻居道歉一边将惹事的黑莲花拽回房间里，看他手脚上都是鸡血的样子，又用力掏出帕子搓搓。
她的眉毛皱得很紧，慕声大抵也是猜到她现在正在生气，所以垂着眸子一动也不动，任由她将他的爪子擦得干干净净。
“这样可不行啊。”凌妙妙摸着他白皙得过分的手指，想起邻居那张被吓到惨白的脸，长长吐出一口气。
她一直以为把傻子慕声关起来，等到慕瑶他们回来给他系上发带就可以了，但今天发生的事情却像一个凌厉的巴掌一般冲过来，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
她不得不去考虑一些事，一些她从来都刻意忽视掉的事情
……若是慕声一辈子都没办法恢复怎么办？
人妖殊途，就算她无视系统的提示留在这边陪他一辈子，她也终究会老去。
到那时候可就一个管束他的人也没有了。他或许会像后山的野兽一样无差别地攻击见到的每一个人，也有可能蜷缩在角落，在冰冷的雨夜中莫名其妙地死去。
她必须尽快教导他融入人类世界的道理。
“子期，我今天教你用筷子好不好。”她按住慕声正在往嘴里塞桂花糕的手，对他甜甜一笑。
少年见状果然停下，口中的桂花糕有一半变为黑气，还有一半就这样躺在桌子上，看起来分外可怜。
她拿出一双筷子，开始示范要如何正确用它夹起那块桂花糕。
“……你就像我这样拿着，然后用筷子的这一头去碰它，看到了吧，对，就是这样。”
她一边笔划一边向他教导，一回头就看见慕声盯着桌面上的花纹发呆，那是看都没看她一眼
凌妙妙：“……”
她深呼吸一口，又像方才那样教了一次，确信自己已经讲解得足够清楚后掏出一双新的筷子放在他手中，然后鼓励地看着他。
紧接着下一瞬，她就看到慕声将筷子扔到了地上，然后继续盯着桌面上的花纹发呆。
“……”
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本着不能和一个病人计较的原则，她深呼吸一口后捡起地上的筷子再次塞到对方手里。
温热的小手触到他冰凉过分的手指上，少年呆滞一瞬，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又把筷子扔到了地上。
这次连花纹都不看了，就叉腰坐在原地，用直白的目光告诉她：我不学。
凌妙妙：好直白的眼神好有说服力的态度，但她还是好生气怎么办。
她咬咬牙，拼命说服自己实在不行就把他当成以前在学校兼职当家教的时候带过的那些学生。
但转念一想好像完全没法类比，学生虽然调皮捣蛋当好歹还能交流，可慕声这样，能听懂她两个字都不错了。
一股说不出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少女倍感疲惫。
他见她情绪低落，以为她是肚子饥饿，又抓起桌上的桂花糕递给她，小心地戳戳她的胳膊。
凌妙妙一抬起头就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他高兴地将盘子往她那边推了推，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能看出几分兴奋。
凌妙妙心里那朵蔫巴的小花再次挺起自信的胸膛，向着太阳招手。
她看着低头数蚂蚁的半妖少年，暗暗给自己鼓劲。
有什么关系，她一定可以教会他。
***
凌妙妙列了详细的教学计划。
想要重新融入人类世界很难，但不敢怎么说光是学会用筷子是远远不够的，他有很多需要学习。
比如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要随时随地向路过的生物散发恶意。
但鉴于凌妙妙不可能真的抓个人来给他吓，所以她只能让先训练他和小动物接触。
于是她又把小猫从王嫂的院子里抱了过来，并给了这只喵喵叫的猫一只小鱼干，并和它单方面约好，只要它每天都过来给她当教具，它就有吃不完的小鱼干。
小猫听不懂，但是小鱼干很好吃，于是它昂起下巴又喵喵叫了几声。
凌妙妙拍拍它的脑袋，然后又从包裹中掏出一把梳子。
光是不散发恶意还是不够的，他的造型也得换换。
就慕声现在很容易吓到人，除却他身上散发着的过分吓人的杀气之外，还有他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打扮。
虽然这是一个妖物和捉妖人都存在的玄幻世界，但这也是古代，大多数人都穿得保守，像慕声这样袒胸露乳并且散着头发还赤着脚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现在身上穿的还是先前在无方镇的那一身。自他妖化后对周围的排斥简直是达到顶点，先前只是不让碰头发，现在是浑身上下都不让碰。凌妙妙经过一番争取后终于可以和他拉拉手，但是也没办法把他的衣服扒下来。
虽然作为妖他并不会像凡人那样出汗，身上也是干干净净的，可这也不代表他就能一辈子不换衣服。
既然是要成为人，那就得拿出态度来。
“慕声。”她将小猫放下抱着衣服走进去，决定还是先从最简单的开始，于是诱哄着掏出梳子，“我帮你梳头好不好？”
记忆中也有个女人这样对他温柔地笑着问他要不要梳头。慕声对这个词并不排斥，他只是眨眨眼低下头，随意凌妙妙怎么做。
梳头这段回忆对慕声来说还算不错，所以他也没有表现出太过排斥的情绪。
这倒是给她提供了方便。
凌妙妙稍微做了一下心理准备后在他身后坐下，先拿出一条普通的发带，然后试探性地戳戳他的发尾。
他现在的发尾几乎快要长到脚跟，她弄不清魅女这一族的头发敏感度，不敢贸然直接上去梳头，所以先小心翼翼地从发尾触碰起。
还好，在她的手指几乎快要滑到他后腰的时候，他也依旧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凌妙妙大受鼓舞，于是将手放下，开始拿出梳子。
“……慢点，慢点，别急啊。”她深吸一口气，将梳子放在他头顶上，少年微微一颤，但终究还是没有什么动作。
她等待片刻，确定他不会突然暴起伤人之后才顺着头顶小心往下梳。
“这是你们魅女的特制么？发质真好。”她一边把玩着他乌黑过分的头发一边啧啧感叹，想她在现代作为一个数学系的学生，期末考的时候那头发可真是大把大把地掉。要是黑莲花肯定没有这样的烦恼，就算是一直不洗头他也是干干净净的。
头发又黑又亮，也不会因为他不规律的作息而分叉。
“要不等你恢复之后我带你回现代，然后你来当我同学吧。”脑子里想起慕声咬笔杆进行考核准备的样子，她嘿嘿笑两声，“不过数学你学得懂吗？高等数学可比你们现在学的难多了，我都还学不太会呢。”
慕声一动不动地任由她弄自己的头发，长如蝴蝶翅膀般的睫毛上下颤动一下，不知道身后的少女正在畅享奇怪的未来。
他只是挪了挪位置，让她不要逮着一个地方薅。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我没看到。”
凌妙妙赶紧换了个方向，待将他本来就齐整的头发梳得更齐整后，她将发带从荷包里拿出来。
这是她前几日在镇子上买的，也是白色，但并不是雪魄蚕丝那样的好东西，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布料，
他勾起慕声的发尾一点，动作笨拙地将他厚厚的头发握住，然后拿起发带开始缠。
凌妙妙作为一个现代人，之前扎头发用的都是小皮筋，穿书之后虽然学会了一些但也仅限于她自己的发型，更别提慕声现在的头发还厚成这样。
她将发带拿起来，在头发上缠个几圈，然后开始一点点收紧。
变故就发生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她只是手指微微向上一收，紧接着便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周围带一切都在以一种极其可怕扭曲的方式旋转着，她脑子空白一片，只能看到少年殷红的眼尾。
下一刻，她便看到纯白的发呆上沾染了红色的血。红白分明，像雪地上盛开的梅花。
这种感觉很是熟悉，很久之前他哄骗她替自己解发带的时候也是如此。
她突然有一种自己快要死掉的感觉，可是并没有。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少年伸手抱住了她。
就像是一片漂浮无定的落叶，终于有了归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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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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