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疏篱看着前面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王文飞一瘸一拐的给孔弈打开车门,孔弈钻进去。
林赋言走到旁边,见孔弈降下车窗,他弯了弯腰看着孔弈,以为他要说什么。
孔弈见林赋言弯下腰,随即笑开了花,一头蓝灰发在黑色背景里暖黄车灯照耀下,如繁星璀璨。
“言哥,下次一定要出来玩,不喝酒了,你胃又不好。”孔弈眼睛发亮,连带着早回家这个事已经不让他生气了。
林赋言点点头,安抚道:“行,走吧,太冷了,路上小心点。”
身旁王文飞已经踩下油门,离开了,只是孔弈的车窗一直没有升上来。
林赋言招呼完孔弈看见路疏篱还站在门口,今晚的风寒冷又刺骨,路疏篱显得形单影只,只是这样浓黑的夜里,路疏篱的身后大厅的亮灯,像是在给她飞扬的发丝镀金。
路疏篱看着林赋言朝自己走过来,心想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跟林赋言出来了吧,今天分手之后,可能连言启也回不去了,大概是要辞职。
辞职之后呢?她也二十六七了,换一份工作轻松他人,放过自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
她低头握住手机,这时手机闪了一下,是姜唐是消息,她说:
——我在家门口,没有钥匙,难过脸.jpg
——这楼里好黑,这个巧克力蛋糕更黑,难过脸.jpg
路疏篱怔愣,巧克力蛋糕吗?上次的也是姜唐买的,自己的所有需求,说或者不说,都有着落。而帮助她完成的人,不是面前这个在一起很久,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出轨的男人,而且出轨了不止一个人。
只有姜唐,唯一一个姜唐。
她顿时想明白了,管她什么辞不辞职的事,现在路疏篱要先把她头上的绿草原铲除。
林赋言走过去,他盯着路疏篱冷淡的眉眼,真是好看的要命,他勾勾唇角舌头,眼神直逼路疏篱。
路疏篱抬头看着他,她能看见林赋言的眼睛里有什么,都是成年人,没什么看不出来的。
眼睛里露出着一段段**的波澜,也许之前是波澜不惊的湖面,现在就是翻腾的黑色海水,里面闪烁着名为**的光。
路疏篱不带一丝感情,“林赋言,我们分手吧。”纵使路疏篱有一对看似多情的眼眸,但她从没拿这双眼睛含有情意注视着别人,如此决绝却深陷泥潭。
林赋言惊愕,眼睛微微睁圆了些,身体开始颤抖只是幅度比较小,他问:“为什么?”语气像是质问,他似乎不觉得自己做过什么错事。
“真好笑,你做了什么事你不知道吗?”路疏篱撩起面前的头发别在耳后,她笑得像只小狐狸一样,狡黠又高傲。
她毫无顾忌的在林赋言面前笑了出来,像是忍了好久,“怎么?忘了自己在外面招的那些女人了?”
林赋言到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看路疏篱了,他只觉得怎么会呢?路疏篱怎么会知道呢?怎么可能呢?
他下意识想反驳,但却又无从辩解,他愣愣地看着路疏篱,路疏篱见他没什么要说的,径直从他身边略过。
和他肩并肩时,路疏篱停住了脚,头向后仰眼睛看着林赋言,面带笑意的说:“而且,我不喜欢你,我猜你也是吧。”
一瞬间,林赋言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一股已故的悲伤从心底深处蔓延,那是埋藏好久的难过。
林赋言看见面前的女人逐渐变了形,逐渐变成另一副样子。
是母亲,她毅然决然地离开,完全不顾身后林赋言的哭喊,纵使林赋言在身后有多么歇斯底里,母亲愣是一个眼神也没给他,那时,一个深深的烙印就打在了林赋言心底。
她不爱我。
妈妈不爱我。
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抛弃我?林赋言脑子里完全被一幕幕涌上的记忆占据,眼前的路灯闪耀像是白昼一般,可他却模糊怔愣,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成年人,还是那个七岁小孩。
七岁的林赋言离开了母亲,从此再也没有信任。
二十七岁的林赋言以为自己钢筋铁骨,原来不是,儿时的记忆永远伴随着他,当他高兴快乐时,那个游走的恶魔轻附在他的耳边一遍遍的重复,他永远被抛弃,不会有人爱他。
他信了。
他和往常一样,和恶魔签订了信任的合约,从此他做下的任何事,都没有道德可言,恶魔告诉他说,不要理会那些人,他们不过是来阻挡你,并且一遍一遍伤害你的人。
他本身没有罪恶感,当路疏篱问他出轨时,他只是在思考她怎么会知道,他不觉得那是他的错,他没有错。
他没有错,不仅是他这样想,恶魔也这样说。
恶魔轻声轻语,又轻飘飘的趴在他耳边,“怎么会有人喜欢你呢?那些口口声声说爱你的人,最后都抛弃你了,你怎么还信他们呢?”
“没有人喜欢你,只有恶魔才会一直陪着你,跟我走吧,一条不归路,才是你的去处。”
“他们不爱你,但是他们凭什么不喜欢你,你奉献了一切,她们还不领情。”
林赋言眼神逐渐迷离,身子一点一点软靠在树上。
对啊。凭什么?她凭什么不喜欢我?她们凭什么不爱我?林赋言站在原地,拳头捶向旁边的枯树,红痕在拳头上展开。
·
路疏篱离开了林赋言浑身轻松,感觉周围的温度上升了好几个摄氏度,等她坐到出租车上,她忽然想起来,礼服还在林赋言车上。
自己花钱买的礼服,没了,那么贵的礼服,没了。
路疏篱一拍脑袋,该把礼服拿出来的,可惜那件衣服了,挣得辛苦钱买的。但是,放在那种环境里也该脏透了吧,不要就不要了。
她的心里又有些安慰。
她靠在车座上,满脑子都是林赋言吃惊的表情,以及再她说不喜欢他时,林赋言失落像透过自己看什么的表情,真是愉悦极了。
她那样说是故意的,林赋言那个表情可真是太好看了。
路疏篱藏了许久的感觉终于可以放出来了,她真的好喜欢像高奢品一样的林赋言落败的样子了。
可惜了,没给高奢品一个礼仪性的包装袋。
艺术品美,但路疏篱只觉得艺术品碎了的那一瞬间美,那种美是勾魂的,是摄人心魄的。
她喜欢那种毁了的感觉,她不觉得心痛,只觉得兴奋。
路疏篱忍住高兴,像平常一样面无表情划着手机,但嘴角还是上扬的。
在司机准备起步时,她扭头看向窗外,一道刺眼的光摄入路疏篱的眼里。
是闪光灯。路疏篱眯了眯眼,她看向那个藏在草丛后的人,那人穿着灰色衣服,是个女人。
路疏篱注意她好久了,自她跟林赋言说话时她就看见她了,不过那时候这个女人还没有这么胆大,现在闪光灯都开了,照着路疏篱拍。
幸好今天路疏篱很高兴,不介意这些事,如果是平常的话,她可能直接下车质问那个女人了。
路疏篱靠在车座上,不过几秒,车就开走了。
很快,路疏篱来到了楼梯口。
一片漆黑,灯也将闪未闪的,路疏篱摸黑摸到自己家门前,突然猛的撞到了什么东西。
突然电流流通,灯啪嗒一声亮了,路疏篱看见地上有个小巧的包装盒。
路疏篱捧起包装盒,是个小蛋糕,她抽出里面夹的小卡片,上面写着:
“对不起啊姐姐,我们导员突然让我回去,所以我写了个小卡片给你,不要生气啊!!!这个巧克力蛋糕很好吃的,蛋糕赔罪啦!”
一段娟秀的笔迹在上面,路疏篱觉得自己心也化了,她脸上的笑意越发越深,打开门把蛋糕放回冰箱里。
朦胧的睡意一点一点加深,路疏篱强撑起身子,拿出冰箱里的蛋糕放在桌子上。
黑色的巧克力铺满整个蛋糕,像黑幕降临,路疏篱途径森林深处,一段星光点点埋藏在深处。
“银河系列?”路疏篱拿着勺子挖着上面的银河,是糖霜,又像钻石,颇为亮眼。
这家蛋糕店她知道,很火的一个店,它里面的巧克力完全是一绝,但是,这家店很傲气,每天都是限量。路疏篱有幸吃过一次这家店的蛋糕,回味无穷。
这次的银河系列她第一次吃。
新品好像叫苍海?
她走到窗帘边,想着夜深了拉起帘子,她低头向下望去,一段黑色身影映在眼前。
那个身影穿着黑色大衣,带着黑色口罩,高耸着马尾,眼看,像个女人。
是个女人?
她的直觉不怎么准,但是这一次特别重,她就觉得那个女人是在看这里。
路疏篱皱起眼睛,长时间的工作让她疲惫不堪,难以看清那人面容。
模糊中,她看见女人一身黑衣,高耸着马尾,靠在车前,女人两手撑在车上,面前所对的一栋楼,眼睛飘忽。
偶然和女人对视上,只觉道不明的情绪在女人眼里环绕,冷冽的眼睛尤为熟悉,但是女人带着黑色口罩,也看不清。路疏篱暗暗皱起眉头,心道该配副眼镜。
路疏篱转身离去,拉起帘子,别人的事和我无关。
夜深,只有梦里的路疏篱清醒着。
梦里的路疏篱面前一片漆黑,像个黑匣子。她拼命挣开眼睛却毫无力气,浑身无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里毫无生气,连落到地面她也觉得不像普通的地面,只觉得落到了地狱深处。
身边皆是黑色,路疏篱拼命抓身边的东西,但空无一人,她什么都没有摸到。
路疏篱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刹那间她的面前亮起一扇门,就在黑暗里突兀的亮起一扇门,一扇松木门,是她最熟悉的材料。
她没空担心,只能握紧拳头,心想这里也没有别的去处,先打开看看。路疏篱轻轻推开门,门里是熟悉的布景。
一样的床褥,一样的柜子,但是……少了个人,少了个被困在这里的女孩。路疏篱太熟悉这里了,她走近柜子,从柜子背后摸出个暗格,面前的柜子就弹出了一个盒子。
没等她打开,突然变换了布局,墙壁发黄,柜子也有些陈旧,她把手里的盒子放回去,静静的站在柜子前,不知何时,眼前莫名出现了一个女孩。
是她自己,好巧,她在这里看见自己了,还是四五岁的样子。她真是好久没见过自己这样了,哭红的脸,呜咽的嗓音,浑身无力的跌坐在门前。
多久了呢?从她上大学到现在都没有回去过,那样的地方回去干嘛呢。真怀念啊,被饿得昏天黑地,被冻得四六不分。
路疏篱一脸玩味,她悄悄走到女孩旁边,伸出手在她面前晃晃,女孩看不见,眼神呆愣,浑身发抖。
须臾之间窗外飘起了大雪,鹅毛般的雪花,女孩还是这身衣服,破旧的秋衣秋裤,冰冷的屋子,窄小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柜子,面前是一扇被锁住的门。
好惨啊,这么看原来我还是挺惨的。路疏篱看着女孩持续发愣,会不会冻傻?
她满脸考究地看向窗外,晶莹剔透的大雪逐渐蔓延,弱小的窗户已经抵挡不住,一片一片大雪飘进掩盖了黑暗。
“这里,挺真实。”路疏篱点点头,认可了梦里的真实性,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窗外有个黑色人影。
人影闪动,靠近窗户,藏匿在阴影处,像只黑猫隐秘而危险,满眼沉浸在面前的女人里。
路疏篱视线从窗外离开,又看向女孩,女孩也发生了变化,早已不是四五岁,好像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女孩也不再跌坐在地上,她垂着头坐在床边。她知道,冻死自己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更不会有人心疼。
本来就是这样,没有人,一直都没有人,困在这里这么久了从来就没有人,如果女孩七八岁,她还会相信童话,但当她已经十七八岁了,她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童话并不对她开放。
女孩心里落魄却冰冷,一二月的大雪早已冰封住了这间屋子,她是唯一生存者。
路疏篱盯着坐在床上的女孩,她也跟随女孩坐到床上,在梦里的每一分钟都流逝的极为缓慢,她无可奈何,但又不知道怎么出去。
这里好冷,出不去吗?路疏篱心里默默的想,一个恶劣但可能有效的想法在脑子里逐渐生成。
一朵恶之花逐渐生长发育,变得娇艳欲滴,一层一层荆棘褪去,路疏篱亲手捏碎了血红到发黑的花瓣。
她学着记忆里的样子,轻轻靠过去,不知是不是路疏篱在床边站了太久,身上也带着雪意,女孩轻微颤抖了一下,路疏篱注意到了,她轻笑贴在女孩耳边,“走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我也该回去了。”
女孩颤栗,路疏篱的眼前模糊了一片,盛大的雪意扰进屋子里,面前十七八岁的女孩和四五岁的女孩已经起身走出来屋子,她们肩并肩,身边也不再是屋子的样子,而是恢复了黑暗,两人朝着深处的黑暗走去。
路疏篱身后的雪意席卷而来,两个女孩在白色淹没时,朝着路疏篱挥了挥手,路疏篱眯起眼睛看着两个女孩。
她们嘴唇微动,“看不清啊,真是该配眼镜了。”路疏篱看着两个女孩说话,完全看不清,一股脑的怒意爆发,黑暗也完全被雪色淹没。
身边的黑暗尽数消失,接替而来的是白色,昏天黑地的白色,路疏篱不知道为什么连白色也带了些压迫。
她转身,“看了多久了?”
身后是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没有人形,只有一个黑色人影,路疏篱盯着那人,“你看我很久了。”
“我记得我之前没见过你。怎么可能梦到你呢?”路疏篱向前走去,黑色身影向后退了一步,路疏篱又上前了一步,尾音上扬而勾人,“你是谁啊?”
人影猛然一转,逃跑了,路疏篱紧跟上去,在满天的白色里,黑色身影意外明显,路疏篱紧跟过去。
但是……不见了,那个身影不见了。
路疏篱打量起这里,一点一点白色雾气散去,别墅的样子一点一点清晰。
“这是?”路疏篱抬眼看向四周,是个欧式风格的装修。她没来过这里,她活了二十六年绝对没来过这样的别墅,但是怎么会梦里看到呢?
路疏篱有些疑惑,黑色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她独自一人在别墅里转来转去,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这梦也太长了。路疏篱自顾自的坐在躺椅上,有些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黑烟熏醒了她,路疏篱睁开眼睛,面前已然是浓烟大起。
她想挣扎起来,但是浑身无力的感觉又一次侵袭了自己,她放弃了,只见所有火焰扑向自己。
在浓烟围绕的四周,在烈火中焚烧,她听见一段空灵的声音唱着:
——情人节不要说穿,只敢扶你发端。
这首歌是她喜欢的,她经常唱,不知道是不是这别墅太大了,回音太重了,她没听出来是自己的声音,倒像是个妖精。
像个妖精在低语。
路疏篱身上束缚减轻,她纵身一跃,跳进火海里。
她身后的火焰四射,满天星火路,她听见自己给自己最后的歌。
她轻声附和妖精,将富士山占有。
她感受到一丝凉意在脸上,再次起身,周围是空荡无人。
路疏篱揉了揉脑袋,“啧——这梦真长。”她起身拉开帘子,太阳升起时,路疏篱竟从太阳里看见熊熊烈火。
“啊……被烧死了。”路疏篱转身看见一杯水,她拿起水杯,已经凉了。
她记得,自己没有把水放在这里。
那就是——有人来了?
路疏篱一饮而尽,心道那就让她得逞吧。没有谁能来,但是——也没有谁不能来。
路疏篱出门后,远远看见姜唐的车不见了,心里稍微有些底,所以……姜唐来过了?
那昨天晚上的女人也是姜唐?路疏篱脑子里冒出女人的样子。
没看清,但不代表不是,话说真该配眼镜了。路疏篱无奈,准备今天晚上就去配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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