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大臣哗然,何人能请告老还乡的司徒仲重新出山。
“让他进来!”
司徒仲大步款款进殿,成为在场众人之中的焦点,聒噪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司徒仲十几岁从政,位高权重,辅佐过两代帝王。因为不喜庶族间的尔虞我诈,便提前告老辞官。或许天妒英才在他之后,司徒家再无贤士。
沈听遥这步棋走得甚妙,司徒仲乃是先帝亲信,更是当今陛下的启蒙恩师。朝堂之上也只有他能够扳倒沈伯堂了。
段崇不禁对沈听遥的身份存疑,一乡野丫头……如何结识朝廷命官?
沈听遥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司徒老先生祖籍在眉州,妾幼时曾拜在其子司徒浚申门下,学习诗书礼乐,自然略得老先生指点。刚入通阳之时,妾问过师父和老先生安,顺口一提心中之惑而已。”
段崇恍然大悟,沈听遥生养在穷乡僻壤,能有如此心境与胆量确实离不开高人的指点。他双手抱在胸间,向她打趣道
“沈伯堂若是知道你有这么大一个后台,肯定恨不得把你锁在沈家。”
“妾本不想让司徒老先生陷入这勾心斗角之中,然边疆岌岌可危,此举实属无奈。况且老先生洞悉人性,也不是什么忙都帮的,这次算你走运。”
“你如此伶牙俐齿,想必你师父定十分喜爱你吧。”
“授业解惑时于我是恩师,若是彼时,便如同叔父一般。老先生于我更是亦师亦友亦亲人。”
段崇慢慢靠近沈听遥,令她浑身好不自在,腰间向后弯去。
“沈听遥,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妾与将军相识不过三月,将军却想了解妾此前的十几年。未免太过心急了…”
司徒仲辞官时,陛下也是百般不舍的。毕竟人人觊觎这把龙椅,南邑不缺贤臣但缺忠臣。世家大族纷纷朝着自己这边发力,犹如一场拔河比赛,令他左右为难。若是一步不对,指不定哪天就成了世人口中的“昏君”。
退朝后,陛下独留司徒仲一人在御书房,将其他人遣散,不得踏入御书房半步。其实他心中早就有了打算,只是无法找出一个服众的理由。
贸然出手只会引来群臣嫉妒,皇子相残,他好不容易把他心爱的景珩置于安全之地,又怎能让他再跌入漩涡之中?
“司徒老师,还是老样子,您看怎么样?”
“多谢陛下体恤,还记得老臣爱喝雨后龙井。”
“司徒老师于朕而言同父亲一般,自您告老后再无第二人这般了。”
“老臣不敢当,父爱无声却如浩渺江河般无穷尽。陛下可知这是为何?”
陛下眼神中充斥着疑惑,万般不解地看着司徒仲。
“说得少,做得多。正如陛下,将三皇子送去边关数十载,以君臣相称。世人皆说三皇子刚没了母亲,又接着被贬,是陛下忌惮世家,三皇子没了母族的庇护,便如同弃子。然陛下并非这般冷血无情,陛下此举,是在给自己留后路。”
陛下内心不禁感慨着终于有人能够读懂他,这么多年还是什么都瞒不过司徒仲。
“学生在老师面前还是班门弄斧了,景珩自戍边后,就从未求过朕什么。边关旧时缺乏粮草,自己宁可如牲畜般吃草啃树也未向京中禀报,硬是生生挺了半月有余。”
司徒仲自然知道陛下顾及父子之情。
“依老臣之见,三皇子的性子像极了陛下。有勇有谋,行事果断实属难得。”
陛下亦是身不由己,追忆往昔生出些许感慨
“是朕与景珩远了,他已经许久未叫过朕一声‘父皇’了。他最是勤奋好学,有过目不忘之本,这么优秀的皇子,朕没能留住。他如今恳请您老出山,想必对朕亦是有所惧怕。”
“血脉相连,三皇子有朝一日定会理解陛下的良苦用心,父子之间何来惧怕?只是…老臣今日并非三皇子的说客,三皇子也从未求过老臣。”
“哦?那老师今日前来…”
“今日老臣是受我儿浚申之徒所托,来给陛下看一样东西。”
司徒仲缓缓从衣袖中拿出《北疆图志》,摊放在陛下眼前。
“此乃其亲手绘制而成,里面详细地标注了河流,山川之走向,以及水网分布,包括她所能想到北宁进攻的路线和应对措施。此举不仅可以惠及百姓上下一心,更能防御边疆,安定千秋霸业。”
陛下看着各色笔墨勾勒出的图册,另加批注也十分详细生动,不由得赏心悦目。
“谁说司徒家再无贤士,这不就出了一个吗?今日怎么没和老师一同前来,朕倒想看看是何许人也?”
“陛下晓得,此人尚在通阳,乃三皇子之妾沈氏听遥,引水绕城正是出自于她。”
陛下连连惊许
“就是那个沈大人的义女?此人谋略不输景珩,可惜是女儿身,否则定能成大事。”
“陛下有所不知,听遥在沈家并不被重用,沈家从未教养过。嫁给三皇子后,便彻底与沈家毫无关系,算不得什么义女了。”
“也是啊,这沈伯堂同皇后一脉走得近,又怎会把心爱的女儿嫁给景珩为妾呢。可是…朕若单单听信一女子之作,如何堵住悠悠之口?”
司徒仲放声大笑,捋捋掺杂着花白的胡子,眼神立即警惕起来。
“若陛下此举,可开通水路呢?”
司徒仲所言,替沈听遥拿下一成,也引来沈家人的关注。沈伯堂从未料想到曾自己不屑一顾的棋子女儿能这么快就同自己站在对立面。
沈家厅院内,他独自一人在其中徘徊,陈氏此时也是坐立难安,唯独沈司容还是坚信一个乡野丫头成不了什么气候。
“女人干政,闻所未闻!陛下已经命左少康前去通阳支援物资。”
陈氏干跺着脚,急得不行
“那到时,段崇的兵力只增不减啊,我们还如何能斗得过?”
沈伯堂邪魅一笑,心中不知道又打起什么算盘,胸有成竹地抬头望着湛蓝天空中唯一飞过的鸟。
“这不还没运去吗?斩草除根,为时不晚。”
沈听遥自然是了解沈伯堂的性格,满肚子坏水的人又怎会坐以待毙?她看着营帐中的南邑地形图,有所顾忌,便试探性地问军师
“陛下命左将军支援,一般会走哪条路?”
“运输军资,自然是咱们回通阳时的路,那里人烟稀少,不易惊动村民。”
“那这次可否向东而行,途径饶河郡,从水路而来?”
军师不明她心中所想,盯着地势图眉头紧锁。
“臣不明白沈小姐这是何意?从水路而来岂不舍近求远?”
沈听遥表情凝重,眼神寸目不离地盯着地势图。
“双方博弈,我们走出一步棋,就要想对方该走哪步,才能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那此事…”
“此事我自有安排。”
沈听遥随后回到将军府,熟练地招来信鸽将自己所想藏于其中,放飞之后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这一幕正巧被赶回来的段崇所见,见她全然没注意到自己,便待在原地轻咳一声。
沈听遥思绪被拉回之后,立即向他问安。
“将军今日政务忙完了?怎回来得如此之早?”
“听傅军师说,你想通过水路运集物资人马?”
“防人之心是将军教妾的,自当铭记。”
段崇内心暗爽,手动克制自己将要上扬的嘴角。
“那你打算怎么安排?”
“妾此前问候老先生时提及过水路一事,如今妾已命自己人在前路埋伏,如若有个风吹草动,便杀之。”
段崇看着沈听遥认真地神情,嘴角也立刻严肃下来。
“自己人?你在京中还有自己人?”
“是妾幼时的玩伴而已,后来在京中重逢。妾入通阳时,便派他在京中监视沈家,这信鸽便是他送给我的。”
“还真没想到,你除了晓荷还能有别的闺中密友。凭她一人能斗过沈伯堂?”
沈听遥撅着嘴角,眼神一眨一眨地讥笑着,连忙否认。
“俨兄是名男子怎么能是妾的闺中密友呢?他与晓荷不一样。况且他功夫了得,不比将军差的。”
段崇听闻是个男子,张大嘴巴转身对着她,不可思议地怒视着,手不自觉地微微颤动,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男子?你一有夫之妇与陌生男子养信鸽?还说他是自己人?沈听遥!你不知廉耻!”
沈听遥纳闷段崇为何是这种反应,他此时不应该高兴有人帮他保护人马?为何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
“将军的关注点还真是独特,现下重要的是…”
“行了别说了,我不想听,今日我回府内办务,没事儿别去书房!”
话音刚落,他便头也不回地朝书房方向走去,步伐那叫一个坚决。沈听遥愣在此处,还没反应过来他到底怎么了,便小声嘟囔着
“说翻脸就翻脸,还没过桥就拆了。”
晚间,书房的小厮给沈听遥传话说将军公务繁重今日在书房睡下。沈听遥自然知道这是借口,心里越发觉得这段崇明明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气?
“他这是…吃醋了?”
沈听遥喃喃自语道,她虽然不相信段崇如此之小心眼,但最后还是放下脸面去书房请他。然而段崇也正翘楚以盼着她来寻得自己,薄如蝉翼的宣纸上一遍遍写着她的名字,段崇闲来无事就欣赏着自己的佳作,痴痴地看向窗外。
他听闻门口小厮与沈听遥断断续续的对话声,内心欣喜若狂,恨不得沈听遥立刻闯进来。门口的小厮倒是听他的话,无论沈听遥怎么说,都一直将她拦在门外。
“将军一下午没用膳,这人也不是铁打的,我送进去就出来。”
“沈小姐,将军有令,不许您进去,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门内外,沈听遥和段崇都心急如焚。沈听遥眼睛一转,将那小厮叫到自己身边,趁其不备,推开房门跑了进去。小厮还没来得及反应,沈听遥早就一头撞在正要开门传她进去的段崇怀里,三人此时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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