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响起的电子提示音让安妮丝楞在了原地。
除了刚刚觉醒星外记忆时激活系统的那一刻，「维克托」从未主动响应过外部指令，安妮丝一直当这个辅助系统是随着她的灵魂记忆一道“穿越”而来的外挂，大约只是为了方便她的理解，才会呈现出过往熟悉的AI辅助系统界面的模样。
她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会出现能与「维克托」出现连接的设施，毕竟这里看上去是个科技相当落后，社会发展结构与生产力效率尚在古老中世纪的魔法文明。
然而这座位于洛恩王国荒野小镇的法师塔，却被「维克托」判定为可以进行某种连接的能量塔核心。
一瞬间，安妮丝脑海中浮现出了无数种猜测的可能性。
说到底，她所绑定的辅助系统到底是什么？
以联邦荒星开拓小队队长安妮丝·灰十六的经验来看，「维克托」是最信任最可靠的开拓同伴，AI强大的算力可以应对几乎所有的陌生环境，是开拓小队在异星中安全生存的保证。
假如「维克托」真的是她出事前驾驶的机甲所搭载的辅助AI，那么在意外被虫洞风暴卷入陌生时空的世界，并确认驾驶员的安全后，「维克托」应该开启的是荒星探索模式才对。
在此模式中，「维克托」会优先确认星球所在星域的坐标，包括重力在内的多项参数，地表大气层成分含量，可能存在的生命形式与可供资源等基础生存相关的数据。
但安妮丝率先激活绑定的，却是「文明奠基者系统V2.0」。
这个模式大多出现在开拓后期，在基本探明荒星本土文明的发展阶段，并达到二类友好接触判定以上的情况。
这个「V2.0」的后缀也让她有点在意，这是否表明前面还有一个不存在的「V1.0」版本？
虽然她的「诺安」是独立的全新建档模型，但系统内出现的灰色未激活区域，以及这座可供连接的能量塔核心，都指向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可能性。
——在「诺安」建档之前，系统内部很可能还有另一份已经消失的文明演算模型数据。
那会与被隐藏在森林深处的古老遗迹，与那座「终暮之城」有关吗？
脑中快速思考的同时，安妮丝在系统界面弹出的选项框中选择了【是】。
有了疑问就应当全力去探明真相，她当然不会因为一些未知的风险而在这时候退缩。
伴随着系统的连接，终暮法师塔内部泛起了一层浅浅的魔力，涟漪般在塔内所有连通的符文路径中回荡过一遍。
安妮丝看到系统界面中代表「诺安」建立的位置处，亮起了一星浅淡的光芒，与四周了无生机的灰色区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脑海里「维克托」不断响起的电子提示音。
【魔力通路连接中……连接成功。】
【观测装置运转情况检测中……状况良好。】
【环境魔素浓度45.5%，适宜度：良。】
【魔力潮汐周期循环第七刻度，推测将于46天后抵达涨潮临界点。】
【……】
无数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在系统界面上铺展开来，安妮丝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快要内存过载，加载了好半天才勉强恢复了理智。
系统界面上「诺安」所在的位置已经彻底点亮，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高塔图标，上面标注出了「兽语魔女」阿雅·卓茵的信息，将她视为开拓小队系统中的一员。
身为法师塔的主人，阿雅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这里发生的惊人变化。
从一百二十年前接过权限的那一日起，阿雅就知道终暮法师塔并非是人类世界的魔法产物。
这里充斥着难以理解的图形与文字，虽然使用了相同形制的魔法符文，但运行与组合的原理却与法师们擅用的魔法阵模式全然不同。
即使拥有「兽语魔女」的语言天赋，阿雅带着学徒们花费了超过百年的时间，仍然没能解明这座法师塔内的运行机制，迄今为止顺利使用的也只有一个推定魔力潮汐周期的观测功能。
然而不知道王女殿下刚刚做了什么，在法师塔内魔力泛起涟漪的那一刻，阿雅蓦地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原本完全不能辨认的文字与符号，无从理解的符文原理，都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阿雅感觉到灵魂深处的意识海似乎被相同的力量轻轻抚过，魔力的涟漪不仅在法师塔内，也回荡在她的神识之中。
她与这座法师塔一样，都在那个瞬间同安妮丝产生了某种难以言述的隐秘联系。
银发的魔女难以置信地看了过来：“安妮丝殿下，这是……”
阿雅知道王女殿下必然是知道了什么，才会特别关注终暮之城的遗迹与法师塔的来历，这也是她希望安妮丝过来实地考察的缘由之一，这位惊才绝艳的天才魔法师或许会对塔内的魔法机制有一些了解。
没想到安妮丝只是踏入了终暮法师塔，就好像彻底揭开了这里的神秘面纱，让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
安妮丝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老实说这个发展有些超出了她的预计，终暮法师塔居然会与「维克托」的系统产生联系，她甚至获得了比「法师塔主人」更高的控制权限，让阿雅作为法师塔的管理人，被系统视为开拓小队中的一员。
不过这也侧面证实了她此前的猜测，终暮之城的遗迹恐怕也与「维克托」有关，那里或许会是「维克托」上一份建档的文明模型，是让辅助系统从「荒星开拓者模式」转化为「文明奠基者模式」的源头。
但无论那座城市所代表的文明发展到了何种高度，如今也只留下了一座失落的古老遗迹。
想明白了这一点，安妮丝对未来的安排反倒清晰了许多。
与许多拥有失落古文明的星球一样，诺安在魔法科技上的发展，大约就要进入“技术突破靠考古”的阶段了。
安妮丝简单将自己的猜想告诉了阿雅，重点放在终暮之城的遗迹，以及解析这座法师塔的原理后可能带来的技术进步上。
至于系统认证所产生的连接，对阿雅而言更像是一道影响轻微的浅层「契约」，让安妮丝能够更快地与她分享「维克托」演算的知识与方案，并实时获得终暮法师塔的反馈数据。
有了这道连接，阿雅就有了理解并运用法师塔内一切机制的基础，真正成为这里的主人。
原本的探访计划因为这个意外而终止，两人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优秀魔法师，不需要再多寒暄什么，迅速调整方向开始了对终暮法师塔的全面调查。
阿雅召回了全部的学徒，所有人都回归自己的工作位，让这座古老的法师塔开始全力运转。
在法师塔启动之时，塔身古旧破败的外皮层层脱落，露出内里大片的不知名晶石来。
这些特殊的晶石拥有强大的魔导性，伴随着内部能量碰撞而产生了璀璨的魔法光辉，哪怕在魔力潮汐时抗击魔物的高峰期，终暮法师塔也从未如此闪耀过。
城郊发生的反常现象，在临水镇内引发了不小的恐慌，居民们已经习惯了这座与外表一样低调的建筑物，比起传说中充满了神秘色彩的法师塔，那更像是针对终暮大森林而存在的哨塔一类的预警设施。
如今这座塔却爆发出了堪比大型魔法阵的辉光，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好在领主大人很快在公告栏上张贴了布告，表明这是在法师塔进行的常规魔法演练，整个过程安全可控，各位领民不需要惊慌。
文字的布告或许还不足以打消人们不安的情绪，但随行巡逻的卫队起到了很好的安抚作用。
这支不久前才被招募组建的奇怪“军队”中大多是小镇居民们熟悉的对象，这几日的训练已经初见成效。
他们与书记官过去那些吊儿郎当的雇佣兵护卫，还有时常泡在酒馆里吹牛打诨的冒险者们不同，一举一动都保有规整的纪律性。
巡逻的士兵没有像骑士大人一样穿着昂贵的盔甲，只有一身统一的皮甲，但每个人精神饱满，步履轩昂，即使是此前根本没摸过武器的软弱平民，在吃过几天饱饭的训练后，也努力挺直了脊梁走路。
有这样一支巡逻队在，就代表小镇的秩序依旧在领主大人的管辖之下，让所有人都产生了一定的安心感。
……
傍晚的时候，安妮丝收到了雪獠的实况汇报，奥莉薇娅对领民们的骚动处理得很及时，不愧是她可靠的左右手。
经过一天的努力，对终暮法师塔的初步解析即将告一段落，安妮丝还顺便试验了一下「维克托」的主系统对视为开拓小队成员的子系统权限。
她可以选择性地将主系统的信息开放给子系统终端。
此前考虑到雪獠的接受能力，安妮丝并没有马上给与影狼系统小队的权限，毕竟过量无法理解的知识一起涌入脑海的效果，堪比高阶毁灭型精神魔法，足以瞬间摧毁任何不够坚实的心智。
面对阿雅女士就要轻松多了，「兽语魔女」强大的心念沟通能力让她拥有非同一般的理解能力，即使安妮丝把完全陌生的概念分享过去，阿雅女士也能很快理解，并结合自身的魔法知识进行学习。
等到解析结束，已经是第二日的破晓时分，所有学徒都疲惫不堪，只有安妮丝与阿雅还站在主控室里。
银发的魔女望着眼前的一切，目光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惊叹。
因为魔女血脉带来的天赋，她已经在世上活过了一百五十年，本该已经走向了灵魂的暮年，没想到在真正魂归终暮之前，她还有机会获得窥见新的知识。
没有任何一个魔法师能抵挡知识的诱惑，而阿雅在今天见证了全新的世界。
那并不是单纯的新符文、新理论，而是从根源上颠覆现有魔法体系，让整个人类文明得以受益并进步的可能性。
凡人怎么能构建出如此庞大而恢宏的伟业？终暮法师塔中埋藏的一切简直就像是……
神迹。
安妮丝看向了不知不觉将心中所想说出口的银发魔女，微笑着摇了摇头：“不，阿雅女士，这绝不是神明创造的功绩。”
“这是由凡人亲手创造出的奇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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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失落的古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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