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修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还算是走运,还没有被踹断,他闷哼一声,然后抽了纸巾压在自己的鼻子上,看向花城和彦:
“不愿意?”
花城和彦扯着被子捂着脸:
“别碰我,我现在只觉得恶心……”
韩修眉眼沉沉的看着他,随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花城和彦匆匆的走下床,把门反锁了起来,跪在窗边,把整个人的脸闷在被子里。
一直呆坐到半夜,以为韩修会再回来,没想到并没有,想到对方现在可能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他们毕竟是有了孩子的伴侣,住在一起也是应该的。
花城和彦抱着膝盖,坐在窗户边上。
就这么沉默的看向窗外,窗外白雪皑皑,映照着沉沉的夜色都有些明亮了起来。
刚才韩修和他失败的这次经历并不足以让他开始心痛,真正让他心痛的,是他的孩子,这么冰冷的雪天,他到底在哪里长眠?
幼小的婴儿,应该死的很痛快吧,并没有什么痛苦,他们哪里有什么痛苦?
他只是到世上来一遭,看一眼自己的“母亲”,或许是花城和彦的执念让他必须要走这一遭,成全这一段被母亲强求的缘分。
无声的泪水从眼眶滑落,此刻他清楚地明白,这道魔障,他是永远也夸不过去了。
韩修,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们也有一个可爱的孩子的。
后半夜,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大雨。
依旧无法成眠的花城和彦翻找了一条韩修的裤子穿上,套上自己的外套,穿着拖鞋从卧室的窗户边上跳了出去。
院子的门是锁起来的,花城和彦翻墙出去的时候,竟然遇到了一直在蹲守的阿蛮。
“少爷!”
阿蛮似乎一直都守在这边,花城和彦一出来,阿蛮就从一辆轿车的后排里探出脑袋来,然后冲他挥挥手,他喊得声音不算小,但是被聒噪的雨幕遮掩住了,花城和彦也是耳力不错,才听见了阿蛮的叫喊声。
花城和彦没多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蹲守到现在——花城和彦只是冲着阿蛮点点头,快步的走了过去,拉开车门上了驾驶座,随后就一言不发的开车径直朝着一个方向驶去。
“少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花城和彦看着眼前不断晃动的雨刮器,看着前方模模糊糊的道路,面无表情的说:
“我已经很久没有去看望我的亲爱的母亲了。”
阿蛮惊呼,赶忙制止花城和彦:
“什么母亲,你的日本养母?少爷,您不该去祭奠她!那是个邪恶的坏女人!那是害死夫人的凶手!您现在祭奠杀母仇人,这是要老天爷的报应的,少爷……!”
花城和彦再次沉默了,没有再和阿蛮说话。
轿车很快在墓地停了下来,就在东京的城郊,花城家族乡下老祖宅的边上,四周是覆盖了白雪的田地,雨水也停了下来,原来只是短暂的夜间雷雨天气。
大概是冬天快要结束了,所以才会在夜间提前响起了春雷。
沿着田地的边上是一整排的坟墓,都比较简陋,找到养母的坟墓的时候,上面只描绘了几个已经有些褪色的红色的大字:麻生氏之墓。
花城雪厌恶她,当年为了继承权和她结婚,对方和情人殉情死去之后,花城雪竟然连个名分都不愿意给她,不知道是放她自由,还是单纯的厌恶。
她的坟头上,摆放着一小束枯萎的百合花,不知道谁前些日子刚来祭奠过,被风雨吹打,从坟头滚落下去,跌落到了雨水汪出来的小泥潭里,沾染了污渍。
花城和彦看向四周,从路边捡起一把种地的农夫丢在田间地头的铁锹,走上前去,一下下的铲开土堆。
因为降雨的缘故,土地变得松软,铲开也变得容易了许多,只是湿漉漉的,有些沉重。
“少爷,这是要做什么?”
阿蛮看见他怪异的举动,忍不住又问。
花城和彦憎恨的看着养母简陋的坟茔,恨恨的说:
“我要掘开她的坟墓,鞭尸泄愤!”
就是这女人,为了夺取别人的财产和子嗣,害了他一辈子没有归处,她生前害死自己的父母,因为嫉妒自己母亲的美貌而残杀自己的母亲,死了以后,被她撇下的鳏夫却那样欺辱自己!
花城雪和他的亡妻,他们都有错,花城雪一定会死在他的手里,而这个死去的女人,他要亲手鞭尸才能真正的泄愤!
两人不知道挖了多久,或许到了下半夜的时候,总是依旧是昏沉沉的一片。
花城和彦看着墓穴里面的暗褐色的木棺材,拿着手上的铁锹,跳了下去,用铁锹把棺材四周的钉子撬开,然后一把掀开了养母的棺椁。
十几年过去了,躺在棺材里面的东京美人早就已经化为了脏兮兮的白骨,两个眼眶空洞洞的看着天空,她身上穿着整齐的黑色白花的寿衣,双手安静的摆放在胸前,显得非常的端庄。
身上的汗水湿透了以后,原野里冰冷的野风吹得花城和彦脸颊僵硬,他低头看着眼前双目空洞的头骨,伸手抚摸对方空洞洞的眼眶,手下人骨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养母那总是温婉的笑容。她还会在睡前吻一吻他的脸颊,柔声细语的说:
“阿彦,妈妈的宝贝,快睡吧,妈妈在夜里面也守着阿彦。”
想到这里,花城和彦怒上心头,猛地拿起铁锹一下下的砸在这个女人的尸骨上,首先就是拍碎对方的头盖骨,粉碎她的面孔。
“你不是我的妈妈!谁允许你成为我的妈妈了!谁允许你亲吻我了!我是我母亲的孩子,我永远都不是你的孩子!你们这群强盗,杀人犯,叛徒!”
很快,养母的尸骨被他砸的粉碎,变成了粉末,连成一片散落在棺材里。激烈的情绪和动作,让花城和彦浑身都是汗水,然后浑身无力的把铁锹让在一遍,捧起养母被砸的细碎的骨灰,疯狂的洒向稻田中去。
一边撒,一边仰头大笑着。
麻生氏,我的养母,你看到了吗,曝尸荒野,这就是你的结局。
真心实意的作为你的儿子祭奠你十多年,你养育我的恩情,我也还了,你欠我生母的血债,我会找你的鳏夫命偿。
人做了坏事,总有一天是要偿还的。
阿蛮站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一时间也不敢吱声了。
直到花城和彦发泄够了,才蹲在一边的墓碑旁,捂着头,泪滴大滴大滴的从眼尾滑落。
“怎么,少爷,您哭什么?”
阿蛮关心的询问花城和彦。
花城和彦依旧捂着脸,闷闷地说:
“阿蛮,杀了花城雪,给我的父亲母亲孩子报了仇,我们就回家吧。”
阿蛮怅然的抬起头,看向自家失魂落魄的少爷。
“回家?”
花城和彦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我们回家去,回到中国,那里一定很大,很美,不想日本,这么冷漠阴森,这么狭窄逼仄……”
他抬起手腕擦了擦眼泪:
“我实在没办法对韩修动手,他是我孩子的爸爸,是我的第一次……第一次爱的人,我实在没办法伤害他,再陪伴他两天,我们就回家吧……”
花城和彦呢喃似的说。
阿蛮这才点点头。
“好……”
“有香烟吗?”
花城和彦有点心慌,疲倦感从四周袭来,他难受极了,很想抽一根。
阿蛮回到轿车里翻了一包黄色底红色、上面有三个中文大字“大重九”的香烟出来,替花城和彦挡着四周的野风,两人一起安静的站在晚冬的夜色里,静静的抽完了有点辛辣味的一支香烟。
静静的在四野站立了片刻,从口中不断的呼出冷气,花城和彦看着四周湿漉漉的一切,手上湿润的泥土,突然恍然大悟。
原来爱不是一阵惊天动地的惊雷划过天际,而是一生细雨绵绵般的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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