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哥哥”
我两岁半的时候,只会哼哼唧唧
连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我哥也害怕,他总在我耳边偷偷的说:“小乖,叫哥哥”
我翻过身去,打我哥个措手不及,他总怕我滚下床去,就用被子做了个四四方方的框子在床上。
可我哥忘了一件事,就是我不止会打滚,还会爬,只要我哥不看着,我爬的时候总会把那些东西弄乱,整张炕上都是凌乱的被子。
我哥偶尔也会无奈的挠挠头,说:“小乖,被给哥哥捣乱”
我心想:我就
小时候的叛逆,现在也是,我哥基本上所有事情都顺着我,不过只有一件事没顺着我,现在我对听我哥这件事嗤之以鼻。
我说话比同龄的小孩晚,三岁时我还没有说话,这件事还是许寡妇提醒的。
他才知道原来小孩说话还要教啊
许寡妇在旁偷笑,眉毛弯弯说:“哪有一生下来就会说话的”。
她又说:“改明儿,有上县城里的车,你要不带着小宝去看看”。
她知道我哥和村里的那个庸医有冲突,而且那个医生也确实不靠谱,平常村里人只有突然不舒服,或者来不及去镇里的医院时才会去他那里,让他落了个名声。
我哥点点头
许寡妇从家里的柜子上拿出一个铁盒来,里面有个红色的塑料袋子,然后从里面慢慢拿出红色的钞票,数了几张,转手交给了我哥说:“来,拿着,明天用得着”。
我哥连忙拒绝,虽然我哥没多少钱,但几百还是有的,他暂时不需要帮助。
可许寡妇又说:“拿着,县城里可不比村里,药都贵着呢,况且去县里玩玩在回来,去一次不白去。”
我哥被她的说法动容,他现在确实没有能力拿到这么多的钱,他攥了攥手,被迫接受了这个现实,他说:“我会还的。”
许寡妇笑笑,不说话了。
去往县城的大巴车只有一辆,我哥抱着我要徒步走到村子里的三公里外,才能坐上。
我哥抱着我上了车子,司机师傅回头问:“到哪里?”
我哥说了一个医院名字
司机师傅带着一副墨镜,嘴里不知道在吃着什么,他又说:“头到站了,喊一声在哪里停”
我哥找了单独的车座,坐下了
车里面大多数都是农村的,有的带着一些家里长成的蔬菜水果或许是去县城里看孩子,有的带着行李箱或许是去城里务工。
每个人都在为以后奔徒着,一刻也不敢停止。
我曾经数次听到身边的人羡慕农村的慢生活,可有时候我想劝说他们,如果你接受夜晚,嗡嗡作响的蚊子,高悬屋梁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野蛇,河边一刻也不停止的青蛙叫,以及你发生病时,只能敲开村医的门请求他的救治时,你再来,宁静的村子不需要一个来自城里人的置喙。
到县城里的路太长了,以至于我都睡着了,我爬在我哥怀里,有点流口水,粗糙的带着茧子的手渡过我的脸颊,那是哥哥的手,为我擦去了那些没有意义的东西。
十一岁的哥哥,就有茧子了,哥哥别太累了,等我长大,我撑伞,你在伞下就好了。
我哥喊了一声,我感受到我哥喉咙处蔓延到我身上的声音,我惊醒的同时又觉得安稳。
我一边哭,他一边单手哄着我,另一只手把钱递给乘票员。
我和我哥下了车,县城里高楼耸立,不过我知道十多年后这里将成为老城区,不在被人们需要。
我哥到了医院,找了医生挂了号
进到门诊室,是个戴着黑色眼眶的男医生,我哥抱着我坐在座位上,椅子是木头的,没有靠背。
医生说:“怎么了”
我哥有点畏畏缩缩的但还是开口说了话:“他还不会说话”
医生又说:“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哥有点招架不住,开始吞吞吐吐的说:“还没名字,大概三岁了”
医生摘了眼睛放在桌子上直接说:“你多大了?把你监护人带来在来看病。”
我明显感觉到我哥的颤抖,他的情绪几乎没有藏住他说:“家里没人了,就剩我”
他顿了一下说:“我和弟弟了,不能看病吗?”
医生语气温柔了一些问:“其他的亲人呢?”
我哥说:“都没有了”
医生动容了,他也闭上了嘴巴,别的也不在过多的询问
他拿出一张表,还有几个道具,放在了旁边的床上
医生让我哥把我放在床上,医生照着那个表开始说,让我跟着他说的做,我除了几个动作的没做出来,简单来说是没听懂外,其他的都跟着做了。
医生又重新戴上了眼睛,过了会儿说:“语言发育有些迟缓,社交能力比较弱”
他又说:“可能是孩子平时接触的语言环境不好,和他说话或引导说话的时间太少,多跟孩子交流,买些数字卡片和那种图画插卡干预一段时间孩子的语言就出来了。”
我哥连连点头,但还是试探说:“有影响吗?”
医生摸了摸头说:“只要以后正确引导,问题不算大,如果三岁半还这样,那必须到医院来做语言康复”
医生怕我哥听不懂,就写了下来,交给了我哥。
我哥从医院出来,他抱着我,我和他站在医院门口
我和我哥以为看见了全世界。
人群在涌动,那些小轿车像风一样在我们眼前掠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造物者为所有人捏造了不同的世界。
他们的三观,思想不同,但又交织在一起,彼此否定,争吵,然后又重新拥抱。
这个天的主人是谁呢?
我哥抬手掂量了我一下,抱的更紧了,他开始快步奔跑起来
他跑的快,步伐大,我在他怀里,开心的笑着,嘻嘻哈哈。
我哥尽量避开人群,避开车辆,避开影响我们两个的一切。
我哥停下了,我抬头看见是粉红色的门头,但上面的字流下了铁锈的眼泪。
我哥推门进去,照着医生的指示买了,数字卡片,和动物卡片,他听店员推荐,他还买了那种儿童故事书。
我哥进去的快,出来的也快,没过多久,我哥抱着我再次踏上了回那片黑土地的路
我知道县城的那片天,暂时不属于我和我哥
我们只能悄悄地,暂时的,站在哪里。
回到家里,我哥先是把许寡妇的钱还给她了,我哥不喜欢欠别人的,许寡妇收下了。
别的她也没多过问
从此我哥好像下定决心,又开始没日没夜的到黑土地上,除草,给别人打工。
我猜,他想让我生活在更好的环境,别的我不说了………
因为我出来医院时,我哥一直盯着,一辆婴儿车,在婴儿车的旁边是一位母亲和一位父亲,他们边推着婴儿车边说说笑笑,他们两个打趣,一边逗着婴儿车里的婴儿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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