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再次热起来,陆挽钗费力地想睁开眼睛看清这男人,可费尽力气也只看到微弱烛光下,男人头上的紫金冠散发着暗光。
男人又抚摸上她的脸,大拇指上的似乎是玉做的扳指瞬间给她带来一缕凉意,而后又逐渐温热起来,她迎上去想看清那扳指的模样,却被男人握住手。
她怎么也挣不开,“……你到底是谁?”
男人没说话,只动情抚摸着她的脸颊,脸颊烧得发烫,那人压下来,身下像是情望破体而出一般,紧紧贴着她,男人的手抚摸着她脸颊的刹那间,陆挽钗趁着微弱的光亮看清了那扳指的模样。
她有些难以置信。
盘龙缠绕……这人是陛下?!
陆挽钗猛然惊醒,可却还未完全回过神来。
怎会如此?
还没等陆挽钗清醒过来,寝房的门便又被敲响,下人即刻通传:“王妃不好了,小少爷突然一病不起,老夫人大怒,叫您立刻去紫竹院一趟!”
陆挽钗缓缓回神,“青荇,梳妆更衣。”
颔首示意,暗道这场大戏终于开唱了。
她站起身来,轻轻将那楝花色的云纹绣花褙子抚平。
方怀玉也匆匆赶来,眸中尽是担忧,“姐姐,老夫人她……我担心你……”
陆挽钗只是扶了扶鬓上的金玉掩鬓,旋即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方怀玉,而后颇带和善地柔声笑道:“别怕,走吧。”
陆挽钗一路未曾停滞,晋王府这条通往老夫人院落的路她走了四十多年,早已万分熟悉。
风霜雨雪,晨昏定省,伺-候奉茶站规矩,她这个儿媳从未缺席过一日,对上恭敬孝顺,对下细心教养。
可即便呕心沥血如此,也换不来晋王一家子的半分善待。
“身为王妃本该绵延后嗣,你却迟迟生不出嫡子来,小门小户果真……”
老夫人尖酸刻薄的话犹在耳畔,陆挽钗藏在袖中的手逐渐收紧。
若非母亲早逝、父亲被贬,兄长战死沙场,陆家迅速落寞,只留她与小妹在京中艰难扶持,娘家无人,晋王焉敢如此对她。
她要脱离晋王府,更要报复晋王一家!
她眸色渐趋冷下来。
陆家本忠烈,她又是奉先帝旨意嫁入王府为妃,此事不好办,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陆挽钗望向远处皇宫的方向,眼睫微微颤着,唇畔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什么王爷老夫人的,天下之主可是帝王。
“王妃,请——”
下人忽然停在院门外,对着院子做了个请的手势,陆挽钗提起百迭裙,轻轻跨过门槛。
方怀玉见状趁机扶住陆挽钗,与她一同走进去。
屋外跪着七八个大夫,有的甚至被扔出药箱来让他滚,“庸医!都是庸医!”
陆挽钗无视这些人,径直走进去,迎面却又撞上一盏飞过来的茶杯,那杯子被人猛地掷出来,力度极大,眼角就要砸到她身上。
她却佯装害怕,迅速朝着屏风后坐着的老夫人跪下来,“母亲息怒!”
可方怀玉始料未及,猝不及防被那飞来的茶杯砸了个正着,鼻根火辣辣的疼,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陆挽钗拉着一道跪下。
老夫人苍老而又严厉的声音再次响起,“陆氏,我将赟儿交给你照料,若非今日我来看他,恐怕我孙儿就这么去了!”
“陆氏,你这丧门星、扫把星,自从你嫁进王府就没一件好事发生!如今赟儿病成这样,定是你这个毒妇暗中使坏,你是不是嫉妒赟儿,巴不得他早死,好让你在这王府里继续作威作福,你个心如蛇蝎的贱.人,我儿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祸害?简直是家门不幸,倒了八辈子的霉!”
“毒妇,我儿娶了你当真是造孽!”
这一声声质问定定砸过来,青荇在一旁已然听得心惊肉跳,小少爷昨日分明还活蹦乱跳的,睡前还多用了一碗银耳羹,怎可能病成这样?
“陆氏,你太让我失望了!”老夫人摇摇头,指着桌上一碗吃剩的银耳羹,“这毒东西你怎么说?”
老夫人猛地站起身来,冲到陆挽钗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陆挽钗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也渗出了血丝。
“你这贱妇!竟敢如此对我的孙儿,我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啪!”老夫人的耳光毫不避讳地扇过来,外间下人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句言语来,唯恐再次惹怒老夫人。
毕竟谁人不知陆氏一向不受宠,几乎人人可欺,没想到她面上柔柔弱弱的,竟真的蛇蝎心肠地对一个孩子下手。
说着,老夫人大怒,又连续扇了陆挽钗几个耳光,陆挽钗的脸火辣辣地疼,眼前直冒金星,但她依然倔强地咬着嘴唇,不发出一声求饶。
“稚子无辜,你好毒的心!”
此言一出,院里院外的众人一片哗然,看陆挽钗的神色都有些微变。
似是知道老夫人下一句要说什么,陆挽钗侧了侧身,露出里间场景,似是故意想让外头跪着的大夫看到似的。
只见她抬起手来,拭去那迅速滑落下来的泪珠,“母亲明鉴,儿媳昨日一直在忙今日寿宴之事,赟儿膳食也是儿臣专程叫玉妹妹去做的,她与儿媳亲如姐妹,做的膳食怎会有问题?”
一旁的方怀玉回过神来,颇有些不可置信,“王妃您在说什么?昨日我一直在房中为您煎药,怎会有碰少爷膳食之机?”
陆挽钗美眸微微睁大,踉跄后退摇头:“妹妹,昨日分明是你为赟儿做膳……”
“陆氏!”老夫人又喝一声,紧紧盯着陆挽钗。
她声音颤-抖着,缓缓站起身来,抬步向老夫人走过去,在众人惊诧下端起那碗银耳羹,而后喝下一口。
“王妃!”青荇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来,却被陆挽钗拦下。
“母亲,儿媳一直以来都待赟儿如亲生,他虽是王爷养子,生母亦不知,可儿媳是真心拿他当儿子的,母亲之爱子,怎会有假?如今儿媳以死明志,证此身清白。”
老夫人眉头皱起,瞥向那被喝完的银耳羹,又望向一旁柔弱的陆挽钗,似乎眸中涌动着什么。
一旁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在她身侧耳语,老夫人听后扫过众人,“请他进来。”
众人有些不解是何人令老夫人都有几分收敛,院门外缓缓由晋王府小厮带进来一个人。
这人须发尽白,一身太医官袍,手中提着檀木药箱,身后还跟着像是太监一样的男子。
见到老夫人,他拱手下拜,“臣太医令周季山,奉帝命前来为晋王府小少爷诊治。”
榻上那约莫八-九岁的男孩昏睡着,周太医搭上他的脉,神色由轻松逐渐转为严肃沉重,他忽地伸手拨开男孩的眼皮,细细辨认着。
“是中毒。”
闻言,老夫人气得直冲过来便要打陆挽钗,可她突然倒地不起,捂住胸口轻轻抽-动起来。
周太医立即站起来,“老夫人息怒,此事恐另有隐情。”
青荇将陆挽钗扶起来,周太医搭上她的脉,许久,才开口:“王妃与小少爷中的是同一种毒——他们可曾碰过同一物?”
下人立即将银耳羹奉上,可周太医的银针入碗后,银针末端却丝毫未有变化。
“银耳羹并无不妥,敢问王妃,近几日可有做过与小少爷有关之事?”
陆挽钗用帕子掩着唇角,装出个弱不禁风的模样,“昨日……制衣房那边送来两匹料子,制衣那边为我与赟儿做了几个锦囊挂在身上,之后便是赟儿喝的银耳羹与我喝的坐胎药。”
闻听此言,周太医立刻查探起来那锦囊,众人紧张地望着他,只见他看过许久之后,轻轻闭目摇首。
陆挽钗见状再次跌坐回地上,“怎会如此?”
背后的手缺摸到袖中藏着的火折子,灵巧地拨开盖子,瞬间火苗窜起,瞬间点燃她落在地上的锦囊。
“王妃!”青荇不管不顾地扑过来,场面顿时一度混乱。
陆挽钗没想到她会这样过来,连忙藏起火折子,紧张地查看着青荇的手,“没事吧?”
锦囊上的火苗迅速啃噬着柔软的衣料,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隐隐有香味钻入鼻尖。
周太医将那火苗踩灭,伸-出手指捻了捻那灰烬,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藏香-纱……”周太医喃喃道。
老夫人站起身来询问:“太医可知是何物?”
“回老夫人,此物为清河程氏……所产藏香-纱,香味靠熏香而来,这灰烬中除却藏香外却隐隐散发着一股麻香。”
“可这东西呈黑灰之色,加之一捻即碎,可知布料织造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当是这混进来的一缕香。”
“那大人可知这是何香?”陆挽钗发问。
“清河程氏所产牧麻香。”
“王妃所用坐胎药与小少爷所食汤羹应是皆出自一炉,与此香相冲,以致王妃与少爷抱病。”
众人哗然,清河程氏包藏祸心,早已抄家流放,王妃何以惹上这些人?
听太医这样说,老夫人也全然明白是怎样一回事,她死死盯着下方跪着的方怀玉,却并未出声。
方怀玉也低下头去,似是在尽力掩饰内心的慌乱。
看着二人面色,陆挽钗更是确信一点。
方怀玉果然就是当年的程氏罪臣之女!
不枉她拐弯抹角兜这么大圈子,如此一来,她手中便又多了一个方怀玉和老夫人的把柄。
她掩下眸中流动着的快意,用帕子拭去泪珠,缓缓站起身来颔首,“多谢周太医。”
老夫人那边也许久才回过神来,“照料好少爷,方氏,你跟我过来。”
外面众大夫都被老夫人房里的下人一一带出去,封口费给得亦是不少,陆挽钗乐得见老夫人与方怀玉狗咬狗,轻快地转身欲离去。
因着这件事,晚间老夫人寿宴上也并没往年那般热闹。
晋王在外办差,今日送来信说是晚间赶回来为老夫人贺寿,如今已过人定时,却仍未有半分消息。
陆挽钗坐在宴席老夫人下侧,得体地饮酒宴客,与宾客女眷侃侃而谈着。
只是上座的老夫人脸色并不好看,连带着后头站着的方怀玉脸色也有些难看。
陆挽钗看得心头一阵畅快。
突然,她只觉自己胳膊被人轻轻撞着,一个陌生的小侍女悄悄递上张字条来。
她不用看都知道是方怀玉在搞鬼。
为配合这人,陆挽钗装模作样地打开看了一眼,而后行礼离去。
她没让青荇跟着,只说去醒酒更衣。
那张字条上写着晋王今日归府,会在东偏院稍作休整,方怀玉甚至还细心地为她着想,屡次提及怀上世子稳固地位一事。
她冷哼一声,顺手把那字条揉碎,而后望向东偏院的方向……径直往反方向的西偏远走去。
趁着这边走动的下人少,她隐入一间房里,将早就准备好的丫鬟服穿上,将换下来的衣裙藏好,悄悄推门而出。
不知走了多久,她抬眸望着眼前的屋子,缓缓推门进去。
而后隐匿在房中角落里。
周围一片寂静,静得陆挽钗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不对,说好的今晚在此碰面,那人怎么还不来?
外间隐隐传来响声,她抬头望去,却又很快缩回。
不对,外面怎会有侍卫?
陆挽钗心下急转,搜刮着前世今晚发生的事终于在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一份记忆。
她只记得前世今日晋王会在此时回府,皇帝也会在此处暂时修整,而后去书房议事。
当初她出来醒酒时误闯进来,皇帝似乎也不是很在意,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便挥手让她下去。
前世这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何事,会让陛下微服出宫与晋王相见……天灾,**。
对,前世时,下个月清河县会出一桩特大舞弊与贪污案,陛下大怒,微服私访,却被刺客所追杀,沦落清河郊外,若非她哥哥从前的副将沈川煜认出陛下的亲卫,顺藤摸瓜救下落难帝王,恐怕他真的要葬身山中。
原来如此,她先前只知陛下会遭难,却不知是因为贪污大案。
一切都连起来了。
不妙,那她在此要如何解释?
门外传来细微的响声,门被蓦的推开,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那人冰冷地吩咐外面的侍卫,“看好,朕身边不留废物。”
陆挽钗有些后悔将接头地点选在此处,万一出师未捷身先死又该如何?皇帝偏执暴戾,听闻一登基便以雷霆手段迅速清理昔日死对头大王爷二王爷。
可很快她便想通此节,若想摆脱桎梏,便只能冲破樊笼。
况且,当年她死之后,灵魂飘荡在尸体上方,没见过几次面的皇帝秦渊竟神情悲怆地望着自己的灵堂,口中不知低低呢-喃着什么,似乎自己是他挚友故人一般。
这也倒让她隐约想起一段从未见过的记忆。
记不清是隆安多少年,当时还是皇子的秦渊出宫办事,转眼竟站在离她不远的大街旁,于玉壶光转、凤箫声动中静静凝视着不远处那梳着未出阁发髻的少女点燃花火,在夜色中绽开点点星光。
时隔多年,连她自己都快想不起来自己明媚的笑意,那活泼灵动的少女倒真让她恍如隔世。
但反应过来时,陆挽钗才咂摸出几分不对劲来,那皇帝便是早就认识自己了。
但他知道自己是谁么?
“出来。”皇帝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挽钗浑身发凉,心脏直跳,身子都是僵硬的。
“朕说,滚出来!”
[托腮]遵从内心,放飞自我
我心态没什么可搞的,放过我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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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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