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年向着人类基地出口走着，杜独如同狗皮膏药般寸步不离跟在身后，惹得人心烦。
终于在走到一片光亮的环境，白年忍不住转身，眉眼中满是不耐烦。
“你没自己的事吗？”
杜独依旧嬉皮笑脸，摊摊手掌心，“顺路而已。”
目光滑落在白年上衣上，被黑暗遮挡住的衣物终得显露，本该纯白无暇的衣服上此刻沾满血污，尤其是下摆最为严重。
然而上衣的主人却如同没事人般，穿着它大摇大摆走了如此大段的距离。
见杜独迈开脚步准备上前的动作，白年迅速拿起一旁锋利的铁片，抬手正对着杜独。
铁片在光线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光，正巧划过停住脚步的杜独，遏制了他的脚步。
他抬起手作投降状，面上笑容却是不变，好似这铁片对他根本不算威胁，话语依旧轻浮。
“这么凶做什么？”杜独出口的话语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然而这招对此刻的白年并不管用。
白年低头笑了下，手中的铁片向前逼近，生生贴在杜独扬起的脖子上，几乎要将脖颈上的软肉划开。
果然不出所料，冰冷的铁片划开表皮，鲜血缓缓流出浸染了衣领。
哪怕如此，杜独也没有后退，“这样的你，好像也很合我胃口。”
他稍微偏过头来，右耳耳钉上的光好巧不巧闪在白年半红不红的双眼上。
又是一阵晕眩感，如同前不久盯着水坑时带来的感觉相同，世界天旋地转，仿佛有什么要从体内涌出，眼前变得一片黑暗。
白年轻轻眨眨眼，眩晕感使他有些站不稳，手中举着的铁片也啪嗒落地，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好在沈寄屿及时赶到。
模糊之际看到沈寄屿那张脸。
这是第几次，被沈寄屿这样扶起了？
站在对面的杜独见白年此种状况，好似意识到什么，伸手摩挲着耳钉，扬起玩味的笑容，摸着耳钉的手下移抹去脖颈上还在流淌的血液。
他随意将满手鲜血在衣物上磨蹭干净，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盯着白年变为清明的双眸，自言自语着什么。
声音极小，无人听见。
沈寄屿也懒得去听一位性格怪异的人，口中说的话。
“沈……寄屿？”白年松开紧紧抓着沈寄屿手臂的手，瞥见手上不知从何而来的鲜血蹭了对方一袖子，略有些抱歉。
“嗯。”一声应答从沈寄屿喉咙中传出，安抚着白年有些慌张的神情。
虽然相处时间没到一天，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白年面上这样生动的表情。
“对不起。”白年垂眸又看见自己衣服上满满的鲜红，眼中闪过一丝慌张，用手捻起上衣的两角，拉直布料愣愣看着。
“这是……？”有些干涸的血迹刺着白年双眼，他记不清这些痕迹是从何而来。
也记不清自己怎么就站在这里。
他明明在核心……
不对……怪物旁。
也不对。
杜独看见白年迷茫的样子，不禁笑出声，迎着两人共同的视线上前一步，张开口拉长语调说着。
“怪物——”他将手比作刀刃，在自己脖子上虚虚划了下，随后笑起露出一排白净的牙齿，言语不容拒绝，“你杀的吧？”
轰——
白年感到脑袋一阵轰鸣。
他在说什么？
杜独双眼盯着白年，盯着那双由于对于失去记忆的慌张而颤抖的双眸。
忽的一只手挡住了二人交错的视线。
沈寄屿目光算得上冰冷，似乎对面前这个毫无分寸的人极其讨厌，手附上白年的双眼仅留有一丝距离。
手下人眨眼时颤动的睫毛，轻轻划过掌心。
人体散发的温热感，扑在白年面上。
不仅如此，还有光束照在手上，转换为如同夕阳的暖光。
他感到安心多了。
可由于杜独那句疑问，碎片般的记忆扎在白年脑海，脑袋如同撕裂般疼痛，但他崩塌的表情被沈寄屿用手遮挡住。
他试图抓住模糊的记忆，但那些画面如同散沙，从指缝中溜走，丝毫不剩再也抓不到。
他触碰了核心……然后呢？
然后是空白。
白年左右看看，杜独在期待着他的答案，而沈寄屿搭在自己面上的手已经离开，放在口袋中抓握着什么。
后来再一睁眼，那只怪物便死在了自己面前。
杜独所说的话在脑海中回放，他好像……
想起来一些，零碎的。
不连贯的。
记忆。
很模糊，不知道真不真切。
接下来一段路，白年脑袋都在嗡嗡作响，全靠沈寄屿拉着自己的手，带着自己离开。
走出覆灭的人类基地大门，白年重新找回了神识，目光一晃而过上衣。
白色的上衣此刻变为黑色，带着些残留的温暖，以及沈寄屿身上还未散去的。
好闻的肥皂清香。
他抬头看眼身边人，褪去外衣的沈寄屿，好看的肌肉线条展露在外，拉着自己的手背上，一条条青筋凸起向上延伸，缓缓变淡。
“寄屿！”离大老远，林知便看见惹眼的二人，撒了欢跑来，却在看到白年身上的外套明显一愣，眼中挂上满满震惊以及复杂。
不光眼中。
仿佛全身都在震惊。
手指在沈寄屿和白年两人面前不断划过，一会指着白年，一会指着沈寄屿，口中你了半天，也没个所以然。
终于，在沈寄屿耐心等待下，林知终于将话说出口，“你的外套……怎么在！？”
你不是洁癖吗？！
前几小时还在说我的手脏！不让我碰可爱的小乌龟！
怎么轮到白年，就不脏了？
啊？？！
这满身血污……怎么看都比自己手脏！好吧！！
不过这些话，林知只敢在心里叫喊，再大声，再吵闹。
沈寄屿也听不见。
“特殊情况。”沈寄屿移开视线，手抬起想要摸自己的嘴唇，在即将碰到时顿住又收回，“特殊对待。”
林知：“……”
你说这话自己不心虚吗？
懒得管。
白年没有在意二人的对话，太杂太乱，他有些听不懂，于是学着沈寄屿的样子把手放入口袋中。
还未完全放进去，指尖便碰到了未曾接触过的材料，硬硬的凉凉的，摸起来还会发出声音。
这是什么？
出于自身的好奇，他摸摸索索找到了东西的开口，将手伸进去抓了一把。
白年头小心低下，隔着口袋看向手里的东西，眼中一亮。
是小石头！
人类基地门口沈寄屿给自己的石头味道仿佛还残留在口腔，他看了眼沈寄屿。
对方正在和刚刚过来的林老交谈，应该注意不到自己。
犹豫的指尖划过糖纸上的豁口，白年抿抿嘴，最终抵不过诱惑，偷偷拿了一颗出来。
只是一颗，沈寄屿应该不会发现。
可是现在面对一个难题。
就是……
他不会剥开石头外面的东西。
在手中捣鼓了半天，塑料糖纸被捏的皱巴巴。
看来是吃不到了。
正准备失望将小石头放回袋子中时，一只手伸出来拿起被糖纸包裹的水果糖。
他抬眼看向沈寄屿。
只见对方轻而易举将糖纸剥开，又熟练地递给白年。
见人没接下糖果，拿着糖的手又上下起伏下，示意白年接下。
白年也不再愣神，搁着外皮拿起小石头，撇了眼沈寄屿，轻轻将小石头塞入口中。
熟悉的味道弥漫开来，一股令人心情愉悦的感觉游走在舌根，不知该如何形容。
甜食确实能让人开心，白年现在发自内心的笑。
可比强扯的笑好看多了。
明媚，纯净。
现在是如此。
以后也是如此。
“你没回来的那段时间，研究人员鉴定，那怪物是被一种锋利的东西，十分丝滑的，没有一点停顿的切开。”
林老想着沈寄屿小队成员带回的怪物，那平整的伤口还历历在目。
说真的。
末世到来这些年，他见过大大小小的能人异士。
却没能见过，能将如此庞大的怪物……
沈寄屿心底对杀了怪物的人选隐隐有了猜测，但他选择暂时不说，还是等查明真正的情况后，再下定论。
好在林老也没有过多纠结这个话题，毕竟末世以来离奇的事情简直层出不穷，光是末世来临时，变异的奇形怪状的生物。
人类都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接受。
“核心呢？”林老还是比较关心核心的问题，机器勘测到基地中散发着庞大能量的，便是核心。
一般这种巨型能量物，都不能放任不管。
听到关键词，白年也抬起眼，口中的糖化了差不多，他用舌尖抵着剩余的糖，有些恋恋不舍。
吃了这颗。
还能不能继续吃下一颗。
“核心消失了。”知道核心被白年吞噬的真相，却不知具体过程的沈寄屿，还是选择瞒下。
加上这件，这是他短短时间对林老隐瞒的第二件事。
也是唯二件事。
明明连自己最大的秘密，也只有林老才知道。
怎么轮到这里，他就不想说了呢。
林老对这句话也感到诧异，但没有过多怀疑，“消失？”
刨根问底是他一贯的作风。
沈寄屿点点头，说谎不打草稿，连眼也不眨下，用与平常一样的语气语速，平稳叙述。
“我在基地深处找到核心。”说到这他故作回忆状，演得倒想那么回事，“等再向前一步时，忽然一股很刺眼的强光从核心处散发出来。”
“再睁开眼时，核心就不见了，只剩一片空地。”
沈寄屿编的这段话，若是让唯一目睹核心如何消失的场景的人。
也就是杜独听到了，都会叫好。
与现场发生的事大部分吻合，唯一缺少的，便是造就这一切的主要人物——
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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