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逮了。
就像在玩老鹰捉小鸡，他被一下子提溜了起来，双脚离地，猛然悬空。
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慌张失措，双腿乱蹬，然后大声吵嚷着叫骂，这大概也是偷袭他的人想看到的。
旁观他的窘境，并将他的失魂落魄当做谈资。
或许那家伙是这车子的主人，不过那不重要，重点是，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能想到数种逃脱的手段，无论是借由腿部发力后蹬，将对方击倒在地后再迅速……
强压住脑子里某些不合时宜的想法与几乎要呼之欲出的身体本能，男孩看似只是被吓得僵在了那里，即使男孩自己清楚地知道，只要他身后的人胆敢有任何动作，他的腿一定会代替他的理智率先给出答案。
他被放下了。
有什么搭上了他的脖颈边，在浑身肌肉的僵硬中，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他的左边贴了上来。吓得他下意识挥拳打了过去。
没打中。
嘁。
躲得真快。
还没来得及为这次失手感到不爽，一张写满赞赏与开心的蠢脸便迫不及待地贴了过来，“五块，在我不在的这几小时内，你居然已经自觉到开始修车养家了吗？哦，我就知道你是个勤快顾家的好孩子……”剩下的叽里呱啦他没听下去，那男人吵嚷的有些可怕。
但无论如何，付钱的来了，这车确实可以不用拆了。
男孩眼中的光辉黯淡了一瞬，别的不说，那车摸起来手感确实不错，要是对方能晚点过来，他把这车摸个遍也不赖。
但现在，算了，他不想再听那个家伙没营养的絮叨，便只是老老实实跟在男人身后回了店。
“小帅哥，你回来了，怎么样，轮胎卸的还顺利吗？”漂亮的金发店员带着笑凑了过来，语气里有几分明显的揶揄，杰森到没有感到被冒犯，毕竟非要说，他手上的扳手还是人家私留的自用款呢。
“不卸了。”他顺手将那柄花里胡哨的扳手递了过去，上面刷了层粉漆，虎口边缘甚至还贴了几颗手机闪钻贴，显得整个扳手都blingbling的，店员将东西接了过来，回了杰森一个媚眼，“怎么，我的蒂娜你用的不顺手?”
“小帅哥，你可不能对颜色有偏见，粉色能让一个扳手看起来更可爱点的同时丝毫不影响她的好用，事实上，”她用食指扣住开口，转了几个轻巧的圈，意有所指道：“她替我至少砸破过五个家伙的后脑勺。”
“你知道的，涂粉我就不用那么频繁地清理血迹了，斑点红也是相当时尚的审美。”
“不过说起来，我不在乎门口那辆靓车是哪个阔佬的，我也不在乎你会不会被逮到，但如果你今晚结不上账，那么恭喜你，小帅哥，你完蛋了。”她语气轻快，却没带几分好气，杰森几乎可以肯定，某一瞬间，他从对方脸上感受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意。
他以前都是在这样可怕的地方讨生活的吗？难怪会不小心被人干掉。
“没关系，小姐，我来结账了。”他所谓的老板再次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
“以及 ，很高兴您能将您亲爱的蒂娜借给我家孩子，哦，她可真是漂亮。”黑发男人自然地欣赏起女人手上的那柄扳手，啧啧称奇，在一连串赞语从他口中源源不断流出后，店员小姐低低笑了，精致妆容的脸上满是被哄到痛点的愉悦，“您可真是会说话。”
“哪有哪有，毕竟像您这样富有生活情趣的人属实不多了，”林文照例客气了一番，又迫不及待地拉起了自家家常，“要顺带见见我的朋友吗？”
他语气中的期待与炫耀之意太过明显，琳娜自然也懒得驳他，便笑着应好。
男人便顺手扯开袍子，排出大小各异的手术刀，兴奋地指着，嘴中念念有词，“这是艾什琳，那是贝拉，克莱尔……”将十数把大小各异的小刀介绍完后，他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略带歉意道：“瞧瞧我这记性，最小的孩子艾琳娜前两天刚被被我送人了。”
“那可真是不巧。”店员依旧礼貌地回应道。
“没有什么不巧的，”他微笑道：“我总有预感，艾琳娜很快就会回来了。”
“而且那位先生真的十分好心，您要知道，遇见一位和自己合得来的好心人总是十分难得的，我总得需要表示表示。”他继续侃侃而谈，言语间仍是一派谦和的欢喜。
在哥谭，和陌生人聊自己心爱的器具并赋予其极高的人格化，当然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
才怪！
不知道为什么，在杰森模糊的印象里，他才应该是那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才对，但显然，这个莫名冒出并把他坟头挖了的外地人比他更适应这里。
想到这，杰森忽然感到有几分沮丧。
但那个男人显然把这当做了点别的东西，他俯身凑进杰森，馥郁的玫瑰扑面而来，“是不是没吃饱，你还想再来个汉堡吗？”
这香味腻的让人晕乎乎的难受，去看个企鹅至于要喷这么浓的香水吗，实在是太矫情了，杰森一边吐槽着一边往后退了几步。
他就不能被稍微正常点的家伙挖坟吗？
虽然正常人也不太可能无故挖人的坟。
“哦，先生，得了，”她翻了一个相当经典的白眼，“这孩子在此之前已经吃了五个汉堡了，即使青春期的男孩确实会更容易饿，但我觉得他多半已经饱了。”
“不，让孩子吃饱是十分有必要的，请再为提供一些食物。”
他端着东西来了，满满当当地一堆食物，甚至还有一袋苹果片。
“给蛇吃的？”杰森瞥了眼那袋在一堆垃圾食品里格格不入的苹果片，挑了挑眉，这蛇怎么净吃果蔬，不吃肉。
“不，给你的，你需要均衡下饮食。”男人一边应着，一边熟练地打开袋子，将果片倒入专门要的骨盘后，递给对面的男孩。
“认真的？你都带我来吃垃圾食品了，还在乎这一点膳食纤维？这么自欺欺人有意思吗？”男孩深深皱了皱眉，脸部扭作一团，显然，他对这盘计划之外的水果并不买账。
“这并不冲突，”男人笑着看着面前的男孩，将晶莹剔透的骨盘又往对方面前推了推，“你只需要吃了它们就可以。”
“如果你不想吃的话，没关系，”他沉默了会儿，脸上的笑意又扩大了几分，“我可以喂你。”
杰森没有回话。
于是那个男人便自顾自地拿起餐刀，悉心将苹果片切成刚好可以入口的小块，用小刀叉起递到他嘴前。
不是，怎么还没完没了！
他张开嘴就准备骂人，对方却抓准这个时机将苹果送进了他的嘴里。
本预脱口而出的指责化作了不情不愿的咀嚼声，甜美的汁水润过喉间，吞咽入腹。
他被迫咽下自己不想要的东西。
紧接着便是第二口、第三口……
直到骨盘落空，那个男人轻声笑了起来，“看，吃完了。”
杰森抬头，那个男人看起来却只是在温和地注视着他。那张脸并不具有任何攻击性，五官俊秀，黑发刚到肩，微泛着点卷，眉眼低垂，便显得他整个人愈加柔和起来。
在他暗中观察之际，男人猝不及防地靠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语气宠溺，“我就知道五块你是个体贴人的好孩子。”
爹的，他要换抚养人！
哦，不对，他要换老板！
即使没有彻底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杰森感到了微妙的不爽，为了夺回主权，或者掌控感，总之是某些让他感到安心的东西，他选择趁机发难转移话题顺便指责对方。
“啧，你别再这边和我装什么爱护孩子的大家长，”他原本只是想装下生气，但不知道为什么，话一说出口就变了味，控诉、埋怨，所有的委屈都一股脑涌了上来，“要我陪你一起去看企鹅的是你，兴冲冲把我拉过去的也是你，到了门口又非要把我送走的也是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的也是你，你他爹的甚至连一点钱都不给我留，我身上最后的十美元你都要骗走！”
“你知不知道我他爹的刚刚在门口不是修车，而是准备撬轮胎还债！！！”他几乎是吼着说出来最后一句。
一连串输出下来，杰森心里是爽了，但很快他又感到了后悔。
他索性把自己缩回沙发角，准备敷衍即将听到的管教。
但那个男人看起来却并没有生气，依旧笑着，只是从眼底眉梢里露出几分歉意，“抱歉，这件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但你没有成年，无论如何也不该去赌场那种地方。”说到这，他又微蹙起眉头。
对方火速地道歉了，却还是在某些地方丝毫不让，不过杰森还是敏锐地抓到了言语中的细节，“你还没有成年，你的意思是我成年了，我就可以去赌场？”上扬的绿眼在灯光下闪烁着，连带着那竖起的瞳孔，竟一时间让他看起来更像兽类而不是人。
“当然，哪怕你到时候输的只剩个裤衩都无所谓，我会去赎你的。”男人垂下睫毛，揽起桌边的可乐一饮而尽。
“啧，你就不能拿杯新的吗，那杯我喝过了。”杰森一边抱怨着，一边暗自松了口气，无论如何，对方似乎确实只是在担心他的年龄问题而已。
虽然他对赌博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没由来的，他不喜欢被限制。
“我还有什么不能做的，你不如直接都说了。”他胡乱抓了把头发，决定不如趁机摊个牌，直觉告诉他，短时间内，他大概还真的得仰仗对方过日子。
“很简单，就两条，永远不要吸毒和不负责任地让女性怀孕。”灯光下，那双黑色眼睛竟没有一点亮色，暗地如同一潭死水。
杰森被盯得有些发毛，没好气道：“这种事你不说我也不可能做的。”
“我当然知道五块你是个乖孩子，”那种甜到发腻的语气又来了，男人脸上洋溢着短暂而梦幻的笑，只顾着傻乐，“就像这个世界送给我的礼物一般。”
和这孩子睡了一觉后，他的系统信号出奇地好，试问这世界上哪还有那么好的移动信号源呢？
“不过虽然我知道你这样的好孩子肯定不会轻易犯错的，但我还是想要事先说明一下，如果你不幸染上毒瘾，我会负责把你的腿打断。”他仍旧是在笑着，语气也依旧温和，目光缱绻，说出的话却只叫人心里犯怵。
“放心，你的腿不会真的断的，我只是想让你在戒毒期间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你知道的，人总是喜欢跑来跑去，这点很烦，我也不喜欢把人绑起来什么的，毕竟我的捆绑技术并不是太好，而且我总是容易心软，这点很不好，总会让我在听到他们痛苦的哀嚎，看到他们痛哭流涕的脸时就想把他们放走，但那怎么行呢？”
“好在后来我想到了改进的办法，事先把他们的腿骨敲碎就可以。哦，感谢我的脑子总是如此好用。”他洋洋自得道。
“很快他们便不再乱动，即使仍旧喜欢哭嚎，但他们变得很乖，很乖，抬起脸时眼里蓄着一汪泪，鼻尖喘着粗气，乖顺地蹭着我的手心。当然也有时候，他们变得暴躁，牙齿死死咬住我的手，撵着不松口。”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好孩子，只是不小心犯了错，我总归要帮助他们改正错误不是吗？”
“当然，五块，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他微微起身，低下腰来，轻轻地用手指抬起对方的下巴，眼里一派坚定，“所以不用担心，如果你不小心犯了错，我一定会负责帮你纠正的。”
“都说了我不可能吸毒的!”感到一阵恶寒，杰森猛地将身子往后缩了缩。
那个男人再次笑了，笑的很轻很轻，“你闻不到吗？这座城市里漂浮着的粉末味。”
“总之，不要吸毒，也不要和吸毒的孩子一起玩耍。”
“至于另一条，我知道你肯定还是会想吐槽，在那边可爱地一边大声叫嚷着绝对不可能一边疯狂摆手!但鉴于你的脸，以及你的岁数，少年末期，嗯哼，”他的喉间溢出一声不满的轻哼，“非常危险的阶段，我觉得这点还是有必要被重点说明的。”
“刚刚那位店员小姐对你颇感兴趣，如果不是碍于你的年岁，我估计她早就把你约出去了。”
“我以为她是怕我逃单，再说了，她看起来和你更聊得来。”男孩不满地叉腰，显然不情愿接受这份打趣。
“你还年轻，听不懂示好很正常，她显然是对本人你感兴趣，至于我，她只是觉得兴趣相投罢了。”
“要我把那姑娘叫来问问吗？”男人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露出狡黠的光来，猫的做派。
“不用！”男孩恼怒道，他才没有无聊到要确证这种事情！
“那便算了，”男人脸上滑过一丝惋惜，不过很快他又收拾好了心情，“如果你确实不饿的话，剩下的食物归我。”
“还有，你的十块钱。”他一边啃起汉堡，一边递来一张崭新的纸钞。
杰森收下了那笔钱，兜兜转转的十块钱，行吧，好歹是他身价的两倍呢。
可他还是不合时宜地对一些事情感到好奇，吸毒他知道，虽然那个男人描述的手段是有些极端，但，毒品这种东西确实是罪恶之源，然而与之并列的另一条禁令却一时间让他有些难以理解，不不不，这当然不意味着他期待和女性发生关系或者什么，他只是单纯觉得这两点能算作并列项有些突兀。
“有什么想问的你可以直说，不用一直看我，五块，”沉迷汉堡的家伙抬头瞥了他一眼，嘴边是无奈的笑，“如果你想吐槽为什么作为一名医生我还会青睐垃圾食品，那么我只能说，那通常是我给病人们的建议，至于我本人，抱歉，我根本不在乎我什么时候死，所以我也压根不想吃的健康。”
“如果你是在疑惑我为什么要把让人怀孕和吸毒并列，那么请你注意不负责任这个修饰词，倘若是出于爱的结合，那么我只会祝福你，孩子。”灯光下，他的笑意极淡，但却隐隐露出几分真诚。
“那如果是你之前说的那种情况，你会怎么做？”杰森鬼使神差地问了句。
“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答案的，孩子，可如果你非要好奇的话。”
“很简单，我会把对方不想要的胚胎剥出，然后塞进你的肚子里。”他笑容柔和，将手抚上男孩的肚皮，轻轻压挤起那载满食物的胃袋。
“凡是母所不想要的，便委托父得以求生，而我必须以母的意志行职，用以洗清余孽。”
主角口中和这孩子睡一觉指的是不要脸地挤在杰森的坟里，把杰当抱枕，此外无事发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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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chapter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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