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r Away(by:Yinyues)》:明亮轻快而不计后果地孤注一掷。
“欢迎大家来到十三号书院!
我是四区‘领读人’——小琪,今天将由我带领大家进入书海世界。”
挺有新花样的,辛辰想。
小琪从左首,一个个看过去,面带职业假笑,停到这位身着咖色休闲西装的青年这里时,不知为何,姑娘的神情有些悲伤,或说是……怜悯,但是姑娘的眼神划得很快,让辛辰几乎以为那是他的错觉。
辛辰一愣,在脑海里努力回想是否认识这位姑娘,最终发现——没有!
那姑娘面容较好,两道淡眉下压,眼尾稍宽,透露出疏离的气质,就像是一位看透了所有人结局的圣母。
辛辰不在意地摇摇头,按下心腑,继续在这个书院体验一番书海世界。
这书院是近期一家精神领域的龙头科技公司——幻梦科技开发的,刚刚上市,目前陆续向上层、前端领域的人开放,如果有能度过这段“试用期”,基本上就可以开始批量生产。
今天来的也都不是泛泛之辈,辛辰是幻梦科技的一名主修应用数学辅修金融的公司实习生,今天算是……跟着前辈来凑人头顺便长长见识的。
辛辰四下环顾,他这一桌坐得都是些年轻人,有男有女,穿着光鲜亮丽,辛辰几乎以为这里不是什么书院,而是一家高档清吧。
领读人姑娘挨着座位看过了每一位“读者”,接着继续她的陈词:“
简嫃在《随书漂浪》中有这样一句话:当我们打开几本书,意味着:这世间暂时死亡,另一世间复活。
这世间有人春光得意、一生顺遂,有人穷困潦倒、孤苦一生。
有人成功,就有人失败,可是谁又成为千千万万的配角?
我公司由此受启发,开发了我们的新产品,在这里,你们将有幸体验我们书的时空之旅——书世界。
……”
辛辰走了个神儿:这不是个书院吗?怎么听着像是一个人工的穿越时空的窗口?
坐在他左边的那位同事突然小心地碰了碰他的胳膊,然后小声地矜持着问了一句:“小辛哥,你要不要去看看?”
辛辰没反应过来,问她:“去哪里?”
“书世界啊。”
辛辰的顶头上司隔空喊话:“对呀,小辛,作为咱们部门最年轻的高知人才,你不给大家领个头吗?”
辛辰瞄了对面的经理一眼,在看看自己左边的女同事,突然想起经理和女同事在公司的绯闻,几下思索,好笑地说:“抱歉,刘经理,您都说我这是咱部门最年轻的,我也没什么见识,哪敢先您一步?”
刘经理依旧不依不饶:“唉,不是有句话叫做‘初生牛犊不畏虎’嘛,你看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还能在拼几年?你别怕,你带着大家去体验一下,这个……回来报告给我好好写!别怕哈,再说我刚刚听小琪姑娘的开场白,呃……‘读书’的时候是暂时离开世间,所以当你去书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是暂时停止的。对吧,小琪姑娘?”
“是的,先生。”领读人躲在光影里,一时不出声,几乎没有人能发觉她的存在。
“那小辛这还紧张什么?去看看,说不定会遇到什么知己友人的。”刘经理半笑不笑。
看起来,人们对这样的新产品的接受度并不高,就连本公司的员工对自家产品也有所忌惮。
辛辰沉默良久。
“十三号书院”是精神类产品,在临床试验上也救助了许多有精神疾病的人,但是没人能保证它是否会影响人的心性。
如果辛辰去体验,交出一份实验报告,功劳多半是要被经理抢走,至少也得是抢走一半,而如果辛辰拒绝,那就只有被排挤的份儿!
原本辛辰以为尔虞我诈在职场上只是夸张了的说法,或者前端的研发院也是少有这样的拉踩现象,但是如今,他才明白,社会人士客气的勾心斗角无处不在。
工作即使重要,但不是人生的全部,心大的辛辰不愿意为了同事间的关系就放弃自己正常平稳的生活。
桌上的气氛顿时沉重尴尬起来。
突然,脑海里浮现了无数幕无奈而无力的场景,这些几乎被他深埋起来的记忆莫名涌出,裹挟着深沉的悲痛如巨浪般把他冲蚀地一晃,他莫名想起了他大学导师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有时候,如果自己没有改变的力气了,他人偶然给你伸过来橄榄枝的时候,你可以试一试,说不定,那就会成为一根救命稻草。
辛辰低头苦笑一下,所以,外界给他改变的时刻到了?
小琪姑娘大概是见惯了这种场面,面不改色看向辛辰,刚要说什么,就见辛辰如温润公子般款款而出,走到她面前。
“嗯……小琪姑娘,你不用感到为难,你说下怎么进入书世界吧。”开口的一瞬间,辛辰的神情慢慢由犹豫转为死后重生般的庆幸,辛辰脸上的笑容淡了,他回眸看向左边的同事,应付地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领读人小琪竟也卡顿了一下,脸色没太大变化,好像早已知道结果一样,她拿出了一本不知道握在手中不知多久的无皮半成书。
“把双手放在这本书上即可。”小琪回答说。
“哦,那可有什么人身安全协议?”辛辰盯着那本无字书,皱眉问道。
“先生,在这里。”小琪又抽出了一份文件。
圆桌上的几人神色微妙:连安全协议都有,这怕不是什么隐藏的危险项目吧。
那左边的姑娘有些不忍,瞪了刘经理一眼:“小辛哥……你不用勉强。”
“没关系,可能还会挺好玩儿的,我去去就来。”辛辰安慰道。
辛辰正逐字逐句地仔细看这份协议,心里念叨:我是半愿意,半迁就……不勉强,还有乖乖,可别再说话害我了,刘经理那眼神里已经藏了一吨重的刀了。
小琪上下打量辛辰一圈,这个年轻男人身形瘦削得厉害,不知怎么又嘱咐了一句:“先生,这只是体验书世界而已,你将成为这本书的读者、作者甚至是主角。书的内容由你决定。”
辛辰一怔:“我将成为书中的角色?”
“是的。”
“由我决定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由这本书决定。”
“那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下一秒,时间意义上的下一秒。但是于你……不一定。你将在书世界中体验很久。当然,对你的现实世界没有影响,可是你回来后将会发生什么变化,无人可知。”
辛辰苦笑了一下,一瞬间他思索了很多,从幼童时光至少年至青年至工作,一直到最后婶母病床上压皱的枕头角,而后他重新把目光放在领读人身上。
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个无形的牢笼,把他困在其中,不得逃脱,今天,他幸运地发现,那牢笼有了一个暂时的豁口,虽然是另一个时空的,但是又给他一个治愈自我的时间。
他浑身儒雅的气质,顿时变成了凌厉。
辛辰用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喃喃:“好啊,去看看。”
不知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小琪说的。
小琪歪头向他眨眨眼睛:“放心吧,你会在书中做一次主角的。”
同事们对这莫名诡异起来的气氛浑身发毛,小琪却毫无感觉,她突然像换了一个人格,严肃地压着嗓子:“一本书只能进入一次——最后的忠告!”
“请。”小琪把无字书放在桌上,单手引领。
刘经理看众人神色不对,圆场似地打个哈哈:“小琪姑娘,这可别是什么惊悚小说,咱们辛辰可不干。”
“放心,不是。而且,他会去的。”
像是为了证实小琪姑娘的话,最后看了同事们一眼,辛辰不再犹豫,直接把双手放在了书上。
眨眼之间,辛辰周遭的环境换了个天翻地覆。原本的书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充斥着各种莺莺燕燕的花园,还是个假花园。
不少富家的男男女女穿着华丽的衣物相互攀谈着,还没等辛辰看清这本书世界的全貌,一只带了银戒指的手从辛辰身下穿过,把辛辰扶稳了。
啧,这具身体喝了酒!
一瞬间,这具身体的记忆就如洪流涌进辛辰的大脑皮层,让辛辰脑壳儿一阵抽疼。
辛辰现在头晕得紧,只知道这具身体的原身叫做陶青,性别和他一样。
还有就是,书世界的人生轨道和他原身差得太大——今天他有件大事,而这件事,两个当事人都不满意,也就是结婚。
辛辰迷迷糊糊抬眼,看不太清自己眼前的人是谁,只是听他低声的、不耐烦地、带了不少训斥地语气命令他:“两杯酒就受不了了?拿着这瓶酸奶,找个地儿坐着醒酒去!”
辛辰心里嗤笑,这就是所谓的用最狠的语气说最软弱的话?
辛辰还没摸清道儿,接过他手里的酸奶,顺着他的手指,坐在了角落里。
他刚坐下没滋没味地喝了两口,一只白净的手落在他肩膀上:“小青,你还好吗?”
辛辰抖了一下,这个身体和他一样敏感,不习惯人的触碰:“还行吧,不就是醉酒吗,比这更难受的我也受过。”
“嗯,小青?你说什么?”
啊,说错话了。原身的记忆辛辰还没来得及细捋,也没能分析出陶青是个什么性格,这一开口,就说错了话。
辛辰抬眼看来人,那人穿了一件白色西装礼服,带了个金色的领结,短发贴在耳边,眼角的笑纹不轻不重,分明是一个气质优良的男人,但莫名让辛辰想到了大家闺秀这个词。
辛辰半天摸不着头脑。
来人是白帆,是陶青不太熟的熟人。他这才囫囵着喃喃道:“没事啊,就是有点晕,没事你去忙你的吧,我自个儿待会就好。”
“说什么笑话呢?你才是今天的主角,忘了谁也不能忘你。哎,也是,这婚礼办的跟个普通的聚会一样,也没什么意思。”
白帆眼角的笑停住,转过头很认真地凝视辛辰,眼神里有一分羡慕、一分酸涩,剩下的全是些仿佛已经参透人生尽头的悲伤。
辛辰也愣住了,心里的弦一紧,这个人有倾泻情感的欲.望,而且,他现在不一定搞得住,处理不好会变成情感倒灌。
还好随后白帆识体地打破了僵局,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快醒醒酒,一会儿有彩蛋游戏,你和行哲都要参加的,过了今天,希望你……还是以往这般光彩四射,还有……凌厉逼人。”
白帆笑着笑着,眼前就有了一层泪花。
搞清现状之前,最好的做法就是敌不动我不动,所以辛辰没出声,安静的陪伴或许能有用。
辛辰想了想,这人,在陶青记忆里,算是情敌,他这是怎么了?从来没有这么情绪外放过。
白帆好笑地欣赏陶青为数不多的傻愣模样:“哎,只不过是兔死狐悲罢了——也没什么好悲哀的。”
“提醒你一下,”白帆呢喃着,明明是要给陶青忠告,说出来却像是在自言自语,“你……的对象是行哲,你,不亏的。”
白帆不再言语,胳膊放在辛辰背后,辛辰被很轻松地推起来,由白帆引着往前走。
一步、
两步、
三步
……
这里是书的世界,我是陶青,也是辛辰。
是书世界的主角、也是作者。
夜下,灯火灼眼,华丽得叫人分不明夜的黑。
这一脚离开了过去,这一脚走进了未知。辛辰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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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他说那叫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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