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四十分钟的车程,却因正值下午闷热时分,众人在车辆上犯着困。
路过繁华的商业街,再途径几个红绿灯,商务车一路摇摇晃晃地逛荡在街上,就像是哄睡的安逸摇篮。
在王主管打了第三个哈欠时,他用手揉了揉泛着水光的眼睛,往窗外一瞟,顿时醒了旽。
“大家精神点,还有5分钟就到了啊!”王齐拔高音量招呼道,“先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看下身上的衣服怎么样,不要弄得乱七八糟,丢我的脸啊!”
“知道了——”有人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满脸困倦。
沈南昭一路上保持着同一个靠窗的姿势,他在第一时间便睁开了眼睛,目光一片清明——唯有眼眶周围晕着不明显的红痕,恰好被平光镜遮住,看上去最多是有些劳累了。
“终于要到了……”旁边的陈安蝶小声嘟囔着,她开始窸窸窣窣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先是掏出了小折叠镜,补了下蹭掉的口红,又不知从哪个兜里变魔法一样摸出了片卸妆湿巾,轻轻抿了抿。
“完美!”
沈南昭的眼神一直落在她的动作上,他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困惑,但却一直是报以敬佩和欣赏的目光。
对于不理解的事物,他从不冒昧地发表自己浅薄的见解。
这种尊重的表达很令陈安蝶受用,她“啪”地合上小镜子,像是炫耀的骄傲孔雀,下巴微微一抬,有点臭屁:“沈哥,怎么样,比刚刚要好吧!”
沈南昭回想着方才她靠在椅背上睡得四仰八叉的模样,再看看面前的人,确实要精神不少。他点头肯定道:“嗯,要好一些。”
难得啊,好不容易遇上识货的伯乐了!
要知道,曾经有“耿直”的“直男”在她耳边大放厥词:“你涂了口红又把它擦掉,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那时的陈安蝶挺天真,好脾气地解释:“这个颜色太艳了,我有点压不住,而且抿掉一点也更不容易糊掉。”
“可拉倒吧,你擦掉还不是和抹了蚊子血一样。”那人满脸嫌恶,继续指指点点,“我看还是不要抹了,还浪费钱——”
他指着陈安蝶手上的小金管道:“没必要,我觉得不好看,这小玩意儿还挺贵吧。”
陈安蝶快要气炸了,她皮笑肉不笑,敷衍道:“啊对对对,当然贵了,贵到如果你买了,咸菜馒头都吃不起了。”
“你!”那男的气得语塞,他没法反驳,就果断开始了羞辱战术,“呵呵,还以为多厉害呢,打扮那么花枝招展不就是为了钓男人吗?可惜,我就看不上你这种的……”
哈!这可真是癞蛤蟆日青蛙,长得丑还玩得花。
陈安蝶勾唇一笑,她啪地合起小镜子:“行了行了,自己想钓男人就去实践,别天天在这儿无中生有、暗度陈仓……看到什么都能往男人身上想,指不定还有什么龌龊念头呢。”
她啧啧称奇:“看不出来呢,恐同即深柜吧。”
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心情向自以为是的人解释什么了,因为她明白——完全是多费唇舌、浪费表情。
有好东西和香香软软的姐妹分享不香吗?
这次,她一如既往地掏出了“小金管二号”,认认真真地整理起自己,本想着也会遭遇异样的目光,又该面临一模一样不理解的问句,相同的话术听得她耳朵都快长茧了。
我怎么抹口红关你屁事啊?
但是沈南昭好看啊!好看的人在她陈安蝶这种颜狗面前,还是具有一定豁免权的。
她本想要不忍气吞声,好好解答吧,却没想到,那人只是略有好奇地看了一会儿,眼里既没有怀疑与不屑,反而是淡淡的欣赏与佩服。
好像她化个妆还高贵起来了。
陈安蝶来了兴趣,她有些惊奇:“沈哥,你不觉得我抹了再擦很奇怪吗?”
“比如说浪费什么的……”
沈南昭长吟着思索片刻,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例子。
“刚开始有点不理解,但是——你见过素描吗?在画阴影的时候,很多画手会先涂抹出大片的线条,然后慢慢擦拭调整,而这个动作才是关键。”
见面前的姑娘眼神越来越亮,他有些招架不住,连连摆手尴尬道:“其实我也没学过素描,也不太清楚你们女孩子的事,但是我想原理都是一样的吧。”
他的目光沉稳又温和,像极了体贴的兄长,诚挚夸赞道:“而且你擦开以后,确实比原来更自然些。”
“喔!”陈安蝶简直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她几乎热泪盈眶,恨不得抓着沈南昭的手狠狠握两下,“沈哥,你简直是天使!”
“沈……”她还准备继续吹彩虹屁呢,就被前排一个粗犷的声音打断了。
“到了到了!大家带好东西,有序下车!”
“知道啦!”陈安蝶大声附和道,她开心极了,眉飞色舞地转头,正欲同沈南昭继续方才的话题,目光却无意中瞟到某个位置,突然触电般想起了什么,眼神瞬间一亮,随即又神秘兮兮地“嘿嘿”笑开了。
明明长相娇俏的小姑娘愣是捂着嘴,笑得像是偷腥的狐狸。
什么情况?
沈南昭只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扯了扯嘴角,他指了指洞开的车门建议道:“我们该下了。”
“沈哥!”陈安蝶还是一副有些小得意的翘尾巴模样,她鬼鬼祟祟地低声飞快说了句,“等会儿有惊喜哦!”
话音落下,她便像是烧了尾巴的兔子,蹭地就往下蹿,径直从王齐主管的鞋面上飞过,在当事人瞪大的眼珠下,差点造成碾压脚指的血腥惨案,又引得几句略带怒意的提醒。
“小心点,赶集呢这是!有序下车!”
“一排一排按顺序下来!先下车的不要乱走!”王主管操碎了心,扯着嗓子就是一个声嘶力竭。
沈南昭拎好了公文袋,他起身下车,却丝毫没注意身后隐蔽角落投来的目光。
商务车旁,陈安蝶正拉着黄妙言小声叽叽喳喳,见沈南昭下来了,便异常热情地迎了上去,将他拽到车门左侧两步的地方。既不堵路,也不远离,就像是迎客的侍从。
“……”沈南昭有些摸不清情况,却被陈安蝶打着哈哈糊弄。
“沈哥,你看我刚刚不是差点踩到主管了吗?所以想帮他提下东西。可是如果太多了我们也提不完,就只能喊你来当后援了。”
“你就帮我这会儿吧,拜托啦!”她双手合十做祈祷状,黄妙言也频频点头,神情恳切。
沈南昭没有拒绝,只是搭把手而已。却不料等了好一会儿,随着车辆外的人越来越多,他看到了后排的同事一个接一个下车,却始终没见到王主管的身影。
直到最后一位同伴落地了,笑眯眯地汇入人群,沈南昭向他打了招呼:“陈林,车上还有人吗?”
“嗯……好像没了,主管还没下来。”那人不确定道。
闻言,沈南昭径直走上前去。
怎么了?是东西拿不齐吗……
他本想着去看下情况、帮个忙,谁知右脚刚踏上车阶,余光就瞥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覆了过来——
那人正要下车,也刚好下了一级台阶,见到有人准备上车,脚步瞬间刹住了。
两人差点迎面撞个满怀。
沈南昭顺着他的鞋往上看去,然后是腿、腰、腹、胸……最后到了脸,那张熟悉的,面无表情的冷峻面庞。
不知为何,沈南昭愣愣地待在原地,就像是瞬间炸裂了一千万颗烟花,星海中无数星辰在碰撞爆炸,此时他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两军对垒,楚河汉界。
他兀自渡河来将我的军。
“嘻嘻,Surprise!”身后传来小小的雀跃欢呼,陈安蝶拉着黄妙言喜气洋洋地凑了过来,她大声嘀咕道,“沈哥,开心吗!”
“老同学相遇,不应该热泪盈眶地抱一个嘛!”毫无察觉的她还在旁边玩笑着起哄,黄妙言则是出言解释了:“沈哥,我们刚好在门口遇到了你的同学,发现恰好同路,主管就同意带他一起过来了。我们想给你个惊喜,所以没有提前和你说。”
她们这一打岔,却让沈南昭回了神,他收敛了眼神中近乎直白的贪婪,低头调整片刻,再抬眸时,却已经是一副冷静疏离的模样。
沈南昭径直对上那人的眼睛,微微笑道:“好久不见。”
话音落下,秦轲只冷冷地俯瞰着他,像是对一切伪装心知肚明,却始终冷眼旁观。
“怎么了……”身后两名小姑娘已经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她们的笑意敛去,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没等沈南昭回答,却听见车里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问句:“前面怎么回事?好好地堵门了?”
是落在最后的王主管,他抱着一叠资料准备下车,却被站在原地的秦轲堵得严严实实,再定睛一看,车外还挤着一个沈南昭。
两人就搁这儿跟木头桩子似的杵着,老同学叙旧不也得找个靠谱的地方?站在车门两端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王主管大受震撼,并且颇为不解。
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就是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猛地一嗓子,就成功将奇怪的氛围击得分崩离析。
沈南昭恍然回神,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收回了脚,并往后侧方退了一小步——恰好留了半个人的身位。
秦轲似乎看了一眼,又好像没有察觉,他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只是径直迈开腿下了车,然后从沈南昭身旁擦肩而过。
他的手臂重重碰撞上了沈南昭的胳膊,那是一种很刻意、很挑衅的举动。
而在恶意撞击后,他却像是无所察觉一般,目不斜视地从沈南昭身边走过。
哎,这人怎么这样!”陈安蝶有些生气,她满肚子疑惑正想询问,回头却见“受害者”似乎在神游太虚——
惊天奇闻!明明被人故意撞了,沈南昭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个并不明显的弧度。
他在笑。
好奇怪哦,再看一遍。
且不说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上个车,下车就成了二五八万大拽王,单单看沈哥这状态也不对吧。
陈安蝶怎么也想不明白,谁家被甩了脸色,被故意挑衅完还能那么和颜悦色,甚至——她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承认,沈哥好像有点小开心。
为什么啊!
这完全不对,它不正经!
黄妙言满脸愧色,她似乎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击到了,生怕自己轻信他人谎言,给沈南昭带来了麻烦。
毕竟那个人满脸的冷酷,不像是老同学,更像是讨债人。
她有些怯生生地打破了沉默,小声问道:“沈哥,那个人是你的老同学吗?”
同学?沈南昭转头看向她们。
他倏忽笑了起来,那层隐约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消散了些,恰似冰雪消融,潺潺冷泉顺着高山涧溪飞奔而来,渐次唤醒三月的花。
“他是我的朋友。”他的话里藏着未宣之于口的心思。
他是过去的,未来的——
我的男朋友。
祝大家六一快乐!永远都是可可爱爱的小朋友!
小秦(表面阴沉冷漠,实际疯狂摇尾巴):嗨,老婆!
小沈(看穿一切):嗯,老板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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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楚河汉界,两军对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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