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符黎的眼前浮现出云雾缭绕的宫宇，白玉雕砌的围栏显得是那样熟悉。一排仙侍候在殿外，见到他后低低地躬下身。
恭敬道：“仙尊。您回来了。”
只听一个清朗如磬音的嗓音响起：“阿黎怎么样？”
仙侍道：“符黎大人已经醒了，只是不知道正在做什么。”
男人嗯了一声，大步朝殿内走来。
几乎在一瞬间，无数被忽视的细节涌上心头，曾经的回忆逐渐清晰---这个咒印是他当初为了更好地监视无风打入他的识海之中的，现在怎么连上了少烨的五感！更加清晰的还有那个无比可怕而明确的答案---
不会吧！男主其实根本没死！
然而符黎也已顾不得许多，捏了个隐身诀，转头朝后门跑去。
一路上，他的脑袋都是发懵的---薛少暝---少烨，难怪觉得耳熟，这名都字是一种格式！
完了完了，气运之子真的没死！还飞升成功，做了三十三重天的仙尊！难怪这些天卯足了劲儿折磨他。
都怪他早就把这个该死的咒印给忘了！要是早点想起来，当初就该用来检查一下男主到底死没死透的！
符黎又是震惊又是恐惧又是懊恼，脚下的步伐一点没停，借着最后一点灵力化风而行，然而没走几步就摔了下来，正好掉在当初醒来的方寸山上。
此刻他的灵力已经耗尽，只能靠腿走了。
符黎：这哪也去不了，怎么走啊？！
下一瞬，一股凌厉逼人的神识瞬息间将整座方寸山笼罩，符黎更是被强大的威压压制得动弹不得，直挺挺地倒在了草地上。
山间的生灵们纷纷发出哀嚎的长鸣，当那道神识袭来，扫过每片角落后，威压终于消散，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但就在那一刻，符黎能感受到自己像是被里里外外地窥视过了一遍---少烨找到他了！
这个答案让他愤怒也让他恐惧。
他也想现在就从地上爬起来，跑得越远越好，或者立刻恢复渡劫期的修为同对方痛痛快快打一场，也比现在这样窝火地被一道神识按在地上如同等待判罚的犯人一般要好。
符黎艰难地从地上抬起头，只见一道白衣玉带、仙气飘飘的人影悠然地降落在不远处，一双星眼里闪烁着非同寻常的异彩，兴奋又激动，痴迷又疯狂，此时再也无所遁形。
“阿黎，你终于认出我来了。”
符黎知道，自己刚刚不小心碰到了咒印，通感到少烨的五感，凭对方的修为一定是发现了。
这下，所有的牌都已亮出。
符黎自嘲地叹息一声，顶着神识威压艰难启口：
“无风，竟然是你。”
“你没有死。”
只听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喜怒莫辨的轻笑，随后逐渐转为一串愉悦的笑声，似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
止住笑，面上的愉悦却半分都没有减退，道：“阿黎忘了，无风早就死了。死在了魔尊结侣大典的那一天。是您亲眼看着他切断了自己的筋骨，剖出了魔丹，又自废元婴，坠下崖去，死得不能再死。”
谈及往事，他面上虽堆砌着温和的微笑，但周身不知不觉变得愈发浓重的威压，却令符黎感觉像是被千斤巨石压着一般，心脉仿佛都快被碾碎。
故人跟前，还是曾经的下属面前，符黎不愿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压下一口血气，自嘲地一笑，语气多了几分带着慵懒的无奈和懊恼，“是本座眼拙，居然没有认出你。”
“尊上甚少在我的身上花心思，没有认出我是应当的。”
少烨走到他跟前蹲下，神情再也不复这些日子表现出来的高高在上、游刃自如。
晶亮的眼眸澄澈如许，只看表面的话像小狗一样，但细看进去后便能发现无数阴郁黝黑的物质蠢蠢欲动，皆是早已塌陷崩裂的信仰。
然而当他像这样格外认真地凝视着凤符黎时，竟隐隐与从前那个少年的身影有几分重合。
符黎不由恍惚了一下---他有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随即恍然：“等等，你的仙骨...”
然后欲言又止。
“是啊，我的仙骨，泡在灵池里洗回来了。”少烨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依旧笑吟吟的,“以仙泉之水洗去我魔骨中的魔气，重化仙骨。在池中的每一刻，都像是剥皮抽筋那样痛。想来当初尊上为我洗骨时，我亦感受过这样的痛楚吧，只是年岁太小，已经不记得了。”
“不过还要多亏了您当年的举措，我才能成为这世间唯一仙魔双修之人，修炼速度是常人的数倍。”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在符黎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
符黎也回过点味儿来了，阴郁的狐狸眼亮起一抹暗光：“本座修为被封印，又莫名出现在上界，都跟你有关吧。”
“你什么时候成了仙尊？！”
“此地到底是哪？！魔域怎么样了？”
“你到底对本座做了什么？！”
少烨高耸的鼻翼微微向两边扩了扩，面上浮现起一抹漫不经心的微笑，带了点略微的清冷得意，“尊上不必这么早动怒，想必您已经猜到了。离您当年入关，已经过去五百年了。”
符黎完全愣住：“五百年？！”
“对。而且大约两百年前，魔域就已经不复存在。只是这期间，您一直都在沉睡，所以不知道。”
符黎双目瞪大，难以置信，“怎么会...本座什么都不记得...”
他抬眼望向言笑晏晏的少烨，“是你干的！”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生！你对本座做了什么？！”符黎恼怒。
少烨面上波澜不惊，甚至有几分揭穿真相的舒爽，“尊上既然已经猜到了，又何必问我呢？”
“正邪不两立，本座做过的事从未有后悔过。你想报仇，大可不必用这等羞辱人的手段！”符黎恼怒地喊道。
如果系统在的话，一定会腹诽---说得好像你从没羞辱过男主似的。
少烨眸光沉沉，“尊上想要知道真相，不妨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无风直到死的时候都不明白，既然尊上根本不在乎他，为什么又要收养他，为他炼制丹药，还为他结婴护法，将他当做唯一的枕边人独宠了三百八十七天！不知尊上能否为我解答呢？”他端出一副虚心求教的表情，一眨不眨地看着凤符黎。
符黎咽下一口血沫，此刻他已经大概猜到当年的真相了：“你在封后大典上跳下悬崖之后，就叛变去归衍宗了。是不是！”
见他并未回答自己的问题，少烨面色微敛，沉声道：“我醒来后是被带回了归衍宗，但第一时间却是打算立刻回到魔域找您。到了半路却听说魔尊与新娶的魔后琴瑟和鸣、鹣鲽情深。您能对一个见过不到两天的女子付出真心，甚至放手让她掌管魔域诸事，却能毫不犹豫地弃我于不顾。”
“尊上，那个时候我就想，既然尊上根本不愿与我两情相悦，那我只好换一种方式得到您了。”说着，露出半是可惜半是冷漠的表情。
果然如此。符黎听后不由在心里吐血。男主不管遭遇什么都能顺利升级，难道剧情的力量真的就这么强大吗？
他并未理会少烨的控诉，眼神霎时变得极度仇视地朝对方瞪了回去，一字一顿骂道：“吃里扒外的畜生！”声声淬毒。
少烨吐出了一声极轻的笑，面上重新覆上一层结冰般阴冷的神情，“我到底是怎么来的，尊上不是最清楚吗？”
凤符黎冷哼：“既然你已经回去归衍宗了，必然也知道了当年的事。还来问我做什么？”
“薛、少、暝！”
伴随陌生而熟悉的名字第一次从凤符黎口中叫出，男人的眸光顿时变得凌厉，黝黑的瞳色逐渐趋于朱砂暗点的深红，身侧萦绕的仙气褪去，锋锐幽暗的魔气自体内溢出，这般景象仿佛仙魔两种属性在他身上交融了一般，亦正亦邪，犹如一具妖异鬼魅。
他死死攥住凤符黎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将骨头掰碎，血丝弥漫双目，眸眼通红，“我只想问一个问题，当初你将我带回魔域，又赐我功法，亲自为我修炼护法，这其中，到底有没有一点真心，还是从头到尾都只是把我当做对付正道的一枚棋子！”
符黎像是被他眼底的疯狂吓到，表情有一瞬凝滞，随后他别开了眼，声音清冷：“本座最多把你当过一条狗。什么真心，凭你也配？！”
少烨的面孔此刻因为凤符黎而极具扭曲起来，原本出尘绝俗、俊美明朗的面容变得狰狞可怖的同时愈发阴郁冷戾，仿若地狱的恶鬼，挣扎着爬出要索命来。
但很快，他又瞬息间平复下来，表情犹如一个平静的看客。
“是啊，我都差点忘了。你还是没变，跟从前一模一样，这双眼睛里从来只有冷漠的假象，没有真情。”
嘴里吐出淬毒的话语，面上却终是重新挂起了微笑，眸色几番分转，最终化归沉郁的寒气冰封在黝黑发红的瞳孔底，冷得冰寒冻人。
俯下身，轻轻将因他周身冷戾之气而忍不住发起抖来的青年抱起，修长的玉指划过青年脖颈上的纹理，似是漫不经心地轻声道：
“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尊上了。”
“从此以后，您便只是三十三重天的一个身无修为的宠侍，没有我一步也踏不出耀华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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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这个男主真难杀（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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