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最后只是将日记本交还给陆璟,平静地说:“这是言煜存在过的痕迹,不该由我来保管。”
那个喜欢言煜的温颜,已经被时间的长河给淹没。
隔着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如今的我,即使记起过往一切,也失了一颗纯粹热烈的初心。
我转身离去,听到陆璟在我身后说:“对不起,温颜,真的对不起……”
无需多言,我明白他的意思,但也不想原谅他做过的事情。
有些事情,哪怕不是出于一己私欲,哪怕未曾料想到结果,但凡是对别人造成了伤害,就不能要求得到原谅。
对陆璟是如此,对我而言亦是如此。
所以,言煜,我们欠彼此的,没有抵消的部分,只好留给下辈子去偿还。
毕业的前几个月,室友都在A国加紧面试和找当地的工作,看见我不急不忙的样子,好奇道:“温颜,你已经找到工作了吗?”
我正敲着键盘写毕业论文,闻言答道:“是啊,我妈妈已经在B市帮我找了个工作,等我毕业之后就去上班啦。”
她们流露出惊讶神色,不过口中还是称赞着:“离家近也挺好的,有个什么事儿也能互相照应着……”
然后她们继续谈论着各自手头的offer。
我知道,有很多留子会考虑留下来,而不是选择直接回归故土。
但是对我而言,如今最大的责任是照顾妈妈。
我曾经因为自己的自私使她深陷不幸的婚姻之中,在爸爸出事的时候又让她独自应对一切,如今取得了文凭,只想尽快回国,努力弥补妈妈。
回到B市之后,妈妈动用了剩余的关系,好不容易帮我找了个国企的工作,薪水不高,胜在稳定,每□□九晚六,周末不加班,可以回家蹭饭。
等日子步入正轨,妈妈开始催我谈恋爱结婚,我也不急,反而催她谈恋爱再婚。
这样风平浪静的日子,已经是最接近于幸福的状态。
可是妈妈从第二年秋天开始出现了腹部隐隐作痛的症状,甚至出现了黄疸。我想带妈妈去医院,但她坚持说是普通的肠胃问题,休息一下就会好。
随着妈妈的症状越发严重,她终于同意去医院做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告诉我,妈妈得了胰腺癌四期,癌细胞扩散到肝脏和腹膜,现在只能尽量提高她的生活质量,珍惜最后的时间。
我没有将结果告诉妈妈,只说她是得了胰腺炎,吃些消炎药和止痛药就行,又偷偷换了她的药盒。
随着妈妈身体越来越差,我辞去了公司的工作,带她前往南方的一座海岛上生活。
在那个岛上,没有冬天,只有参天的棕榈和如云的椰林。
海风一吹,过往的烦恼就消失于白沙尽头。
我陪着妈妈度过了最后的两个月。
在那个清晨,窗外晨曦初现,碧蓝的海面上映出粼粼波光,妈妈睁开眼,温柔地唤我:“颜颜?”
“嗯?”
“要好好吃饭睡觉,作息要规律。”
“嗯。”
“还有,妈妈从来都没有怪你。”
“……嗯。”
妈妈走后,我终于意识到,这世上只剩我自己了。
我用妈妈留下的存款在海岛上买了房子,准备做一间民宿,因为我总觉得,妈妈喜欢这个地方,她或许会来这里看看我。
海岛上民宿生意竞争激烈,我这间平平无奇的民宿客人不多,只能靠价格优势引来客源,收入勉强够温饱。
我的心却变得分外平静,每天在海风中散步,不忆及来处,也不思考要去哪里,只是踏踏实实过好每一天。
好好地吃饭睡觉,规律地作息。
一天傍晚,我看到一对小情侣在民宿的院子里荡秋千,女孩浅蓝色的裙摆扬在风里,如同展翅欲飞的蝴蝶,当她荡回来时,身后的男孩子握住了秋千的链条,在她的后颈上吻了一下。
那一瞬间,旧时的一幕在我眼前浮现。
阳光从教室窗外探进,窗帘扬起,将我们困于一隅,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对面的少年倾身过来,亲了一下我的脸颊。
我微怔,反应过来之后用手中的笔敲了他一下,不理他。
然后听到言煜问:“颜颜,你以后想去哪里生活?”
我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留在这个城市啊,我从小到大都在这里。而且,这里好吃好玩的也很多。”
“不。”他认真地说:“我是问,你想在什么样的地方定居一辈子,一直活到老。”
这个问题对我而言有些遥远。
我想了想,指着地理课本上的一张图片,笑着说:“去海边吧,我喜欢吃海鲜和水果,那里冬天也暖和,老了不容易得关节炎……”
他轻笑,低低嗯了一声。
而今一语成谶,我离开了从小长大的地方,来到了这个海风和暖的城市。
恍如隔世。
偶然想起那个人时,心头还是会泛起浅浅的酸涩,像是不小心咽下了青涩的水果,卡在喉咙里下不去。
我晃了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清空,转身准备晚餐。
民宿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虽然在四处贴了招聘启示,却因为薪酬低而无人问津。
我正欲进里屋,门口挂着的贝壳风铃响了几声。
低沉清越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尾调绵长:“老板,还招人吗?”
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我的身体像过电一样僵住。
旧时的恬静安然,伴随着暗夜里的迷乱纠缠,统统苏醒。
我捏紧手指,慢慢回过头。
那个人倚在门边,脸上挂着淡泊笑意,黑瞳深深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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