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鹤在座位上沉默了很久。
很久。
非常久。
久到她感觉到智商即将飞升登天。
“你也是来这里出任务的用户吗？”耳边突然有人声响起。小林鹤受惊，条件反射直发一拳。
一拳打在了少女的包上。
小林鹤回神，察觉到周围一个个人带来异样的眼光。幸好身旁边的少女刚刚询问的声音很小，暂且还没人知道这个角落里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林鹤茫然片刻，抢先发表歉意。
“没事。”少女放下挡在脸上的包，声音稍有委屈，“你反应好快，我差点就破相了。”
小林鹤虔诚合掌，道歉的动作十分真挚。
这么夸张的动作让少女停顿片刻，然后放下了戒心般笑了一下。她继续说:“我是祝晓，论坛名是晓儿爱吃蘑菇。”
小林鹤:“我是小林鹤！”
祝晓一顿，随即问:“那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小林鹤:“……”
小林鹤的脸一垮，变成了一个生动的表情“QAQ”。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祝晓的眼神带了一丝关爱傻子的怜悯。
小林鹤想了想自己在论坛加红置顶的帖子，和里面只是新人求带的内容。按照论坛内正常新人的转正任务强度，她的报酬确实能称得上是冤大头。
小林鹤深觉被看不起了，但就凭自己的行为估计也没什么说服力。于是她的眼一闭一睁，决定专心当一个傻子。
在之后的聊天中，小林鹤的表情愈加生动，言行愈加夸张——以至于把自己演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大小姐。祝晓保持了关爱傻子的心，毅然决然不打算告诉小林鹤任何情报。
演技大爆发却毫无收获的呆瓜小林鹤只余:“……”
大巴很快到了小林鹤的目的地——虽然按路程来算已经很快了，但几个小时的等待很明显会让猫老师不耐烦。
至于祝晓的目的地，还需要多坐几站。小林鹤急匆匆下车，只能挥挥手跟她告别。她跑得很快，也有点不想再演傻子的意思——等到火速逃窜后，小林鹤才发现，自己完全没想过问问猫老师有没有交通工具。
从客车站下车的小林鹤按着地图跑了几百米，开始感觉到了疲惫。她迟来地察觉——虽然自己找到了大致方向，但地图上的路却要用自己的双腿丈量，这实在是太不合适了。
疲惫的小林鹤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论坛。她的气还没喘匀，纠结到五官都扭了起来。
猫老师还没回复，但私信里显示有人聊天。小林鹤点开，发现是另一位大佬——
追鹿:到了没，我来接你？
小林鹤喜极而泣！
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在这样被当傻子哄了一圈又一圈的日子里，追鹿大佬的温暖如清风拂面！
小林鹤:好！！！谢谢追鹿大佬！！！！！！
追鹿:不客气，发定位。
很快，小林鹤就将远方来人和追鹿大佬对应起来。但还不如没认出来，相信大佬的道德是小林鹤在这一整天里最后悔的行为。
因为追鹿骑了个二八大杠这种垃圾场都不一定能找到的老古董破烂，大爷一般慢悠悠地就过来了。
小林鹤看了一眼，两眼。她闭上眼，再睁开眼。
她的表情祥和，看上去是真的死了。
靠谱的成年男性追鹿“哈——”了一声，尾调上扬，似乎在真情实感地疑惑。
但小林鹤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坐他的后座的，这是身为千金小姐所必要的底线，绝对不是因为嫌弃上面新鲜的鸟屎。小林鹤怀疑这人是故意针对，于是毅然决然迈开了腿。
可惜这追鹿心眼子一万个，骑得不快不慢。他既让小林鹤心里有个侥幸的盼头，又一直匀速，完全不打算中途等等她。
小林鹤一路小跑到了任务地点，感觉恶意满身，自己已经是一条死狗了。
她神情空白地直视前方，等到了地点，还依着惯性往前扑了几步。追鹿无动于衷，专心找了个不晒的角落停自己的小车。
也不知道那个破烂有什么好在意的。
等猫收到追鹿的消息走出门卫室，就看到这两位和谐的一面。
单方面和谐吧。
小林鹤呆呆直视前方，被眼前人吸引——但完全没认出这是赫赫有名的猫老师。
她站在原地，足足对着那张漂亮的脸看了两分钟，才勉强把S级用户的身份和记忆中那个清冽的少年音对应起来。
猫老师——这个在论坛里活跃了8年以上的S级大佬，竟然是个精致秀雅的少年。
他穿着黑外套，浑身上下很有男德般裹得严严实实。兜帽牢牢盖在头上。下巴白净，露出的线条柔婉。小林鹤算是见识到什么叫漂亮到跟姑娘一样了。
等到她终于回神，开始结结巴巴地介绍自己时，追鹿才慢悠悠地停完车走过来，随意说:“小鬼，你要倒霉了。”
“这只兔子最讨厌有人在他面前露出这种痴呆的表情，从今天开始你在他眼里已经不算人了。”
小林鹤:“……”
小林鹤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了。
猫冷冷看过去，说:“真亏你骑辆垃圾上班还能这么乐观地叫，狗都没你自信。”
追鹿嗤笑一声，不可置否。他高声说:“兔子急了。”
猫扭头就走，看上去不打算放下姿态，跟追鹿有任何没必要的交流。
——
任务地点是阳光小区4号楼3单元401。
在小林鹤到来前，猫已经提前和门卫大爷打好了招呼——包括但仅限于去问了小区最近有没有出什么事。答案显而易见，完全没有。
这位大爷乐呵呵着毫无烦恼，懒洋洋地在摇椅里晒太阳。院子里还养了只龟，慢腾腾地挪着腿。
与大爷的悠哉悠哉不同的是，小林鹤拖着疲惫的身躯，恨恨爬上了台阶——所以为什么电梯会在这种时候坏掉啊！
阳光小区作为几年前的老古董，有些乱七八糟的毛病非常正常。电梯就是老登的支气管，时不时停机那也是理所应当。但在今天这样事事不顺的氛围里，它还是击穿了小林鹤脆弱的心理防线。
一楼的按钮在手指下卡了半天没反应，小林鹤发出一声难以名状地呜咽，无望地走近楼梯间——暗沉沉的空间似乎尘灰遍布，水泥地面还一踩一个脚印。
她走得跌跌撞撞，低着的脑袋还看见二楼的角落还里黏了块散装盗版零食的塑料袋。应该是已经很久很久没人打扫了。
身为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小林鹤并不能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而等她疲惫的身躯下意识抓住了栏杆，她就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指变成了灰骨鸡爪。
小林鹤:……。
无所v了，她想。
等她在最后磨磨蹭蹭爬到了四楼，摇来的大佬们已经不知道是谁抢先一步用在法律的边缘疯狂试探的行为撬开了401的门锁。但他们两个人之间氛围凝重，堵在门口谁也不先进去。
在这时候等她，不会现在轮到自己身先士卒了吧？小林鹤悲愤地想。
好在这二位虽然缺德，但还没真到需要找老板来带头冲锋的地步。猫老师从口袋里翻了翻，摸出一把小刀，朝着门口的空气一滑——
一阵冷气溢出来，冻得小林鹤打了个寒噤。
死尸的腥臭被冷气压抑，在鼻腔内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刺激性气味。
小林鹤毫无防备，差点一个喷嚏创到距离最近的追鹿身上。好在追鹿反应极快，不知道从哪儿搓出一块布料猛地怼在了小林鹤脸上。
鼻子受到二次伤害的小林鹤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她捂着嘴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但罪魁祸首追鹿毫无反省之心。无人在意的小林鹤只能泪汪汪地走近401的大门，紧接着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说不出话。
正门口的桌上摆着乱七八糟的外卖盒，苍蝇虫子的尸体落了一地，目测起码有一个月没有处理。小林鹤的视线转移到不远处，一个女性的尸体背对门口侧躺在地毯上，露出的部分皮肉高度腐烂到几乎看不出形状。
猫走上前，低着头观察了半晌。他空闲的左手一抬，向着追鹿说:“来块布。”
追鹿随手一拽，不知从哪里扯出黄布条递过去，嘴上还在说:“你有洁癖出门不会自备纸巾？”
猫没搭理他，隔着黄布抓起女尸的手臂，将她的尸首摆正——
如果让正常人看到这一幕，说不准第一眼就会被吓疯。
尸体的全身从中间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创口，几乎像是被迎面劈成了两半。头骨碎裂，眼珠被挤出皮囊。身躯被钝性撕裂后的创口如今只剩下干瘪的蓝褐血块，内脏不翼而飞。
她的皮肤上遍布钴蓝纹理，扭曲成诡异的咒文。小林鹤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目光死死钉在上面，仿佛是被这诅咒蛊惑了。死尸的皮肤就像还在呼吸一般轻颤，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蝴蝶的翅膀。
“蝶闹。”追鹿拍了拍不知不觉就被魇住了的小鬼，把她拦下之后就抱臂站在后面，随口聊道，“是这个名字吧？我很少看到介绍简洁到只有名字的任务了。该不会就只是这尸体上长出蝴蝶然后传染精神病吧？”
小林鹤愣愣地摇摇头，说:“我觉得不是。”
“你有什么想法都没用，老实待着。”追鹿不客气地驳回意见，“兔子，你看出点什么没？”
可惜猫老师也没说出个什么一二:“没有。”
小林鹤终于缓过神来，颤巍巍举手发问:“大佬……有什么东西，能不能详细说说？”
虽然小林鹤扮演了一整天的傻子，但她还是能记住自己是为什么来的——这是她的转正任务，要是不能从里面学出点东西来，那她可就要回去继承亿万家产了。
追鹿打量着小林鹤，从这位小姐慌乱笨拙的脸上竟然捕捉到了一丝坚定。这让他多少有些意外，于是追鹿不紧不慢说:“我还以为你就是来混任务的……清城风雨说让我们俩看好你。”
小林鹤摇摇头:“风雨姐姐是接到了我爸爸的委托……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我要成为S级用户。”
这位大小姐当了一整天倒霉蛋，却还是坚定努力地说:“我是来当救世主的！”
珍惜现在阳光开朗的小林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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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林中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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