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影跑得很快,走得都是人迹罕至的道路,跟着他穿过好几道歪七扭八的巷子,周围的景色渐渐陌生,边裕一盯紧背影,眼睛有些干涩,除了不远处的那道人影,分不出任何注意力给其他地方。
忽然,他的面前横出一道粗壮的胳膊。
“不好意思,你有身份证明吗?前面的地方不准许外人擅闯。”
说话的人是穿着安保制服的大块头,说话气息很粗。
边裕一很着急:“我要找前面那个孩子,他怎么进去了?你为什么不拦住他查身份?”
大汉眼皮一掀:“他是我们这的工作人员,不用检查。走走走,别在这里耽误事。”
这条路两边砌着高高的墙壁,几乎看不见天空,路的尽头是一扇看上去年代悠久的巨大木门,那人影似乎没有听到边裕一的声音,娴熟地打开门,背影彻底消失在边裕一的视线里。
边裕一急得开始扒拉挡在前面的胳膊,大汉不爽地啧了一声,手掌不经意地在腰侧划过,露出塞在裤子里的,半截黑色的物品。
——是枪!
这地方到底是做什么的?!
边裕一的呼吸快要停滞了,忽然有人拉住了他的衣角。
边裕一回头,只见童森织慢吞吞地咬了口手里的棉花糖,懒洋洋地抗议:“老师怎么忽然跑了,我刚买的棉花糖还没吃几口呢。”
她是怎么跟过来的?
黑发少年满脸平静,跑了这么久,边裕一额头已经起了一层薄汗,而她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脸不红气不喘,仿佛只是悠闲散步时偶遇了他。
大汉却警惕起来,一只手悄无声息摸上了腰侧的枪,另一只手拿起对讲机。
一般人也许很难察觉,但他们这种自幼就开始习武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面前的黑发少年绝对不是能轻视的对手。
……无论是吐息也好,肌肉的走向与微小的动作也好……甚至只要看气质,就能知道她绝对是个危险人物。
大汉的背后不知不觉起了一层冷汗,他的大拇指动了动,想打开对讲机。
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银灰色的身影仿佛瞬移般,不可思议地出现在了他面前,随着脑袋一阵钝痛,他已经没了意识。
“不用担心,只是让他晕过去了而已。”童森织对脸色发白的边裕一解释道,抬脚轻描淡写地踩碎了地上的对讲机。
“要是他通知给同伙的话,会很麻烦的。”
边裕一咽了一口唾沫,仿佛第一次认识面前的人。
“没、没关系吗?”
童森织抬眸,看了眼道路旁高而厚的墙壁,抬脚走向木门。
“不会有事的,因为来这里的客人身份非富即贵,他们最看中**,所以无论是场馆内还是每个入口,都没有监控。”
她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神色恹恹的,显得有些冷。
“还不跟上来吗,老师。你看到的人影,是几个月前登上当地报刊的失踪人员吧。”
她侧了下头,看了眼愣住的边裕一。
“同时,也是格法学院的学生。”
*
门后是一条漆黑的甬道,边裕一有些不安,压低声音:“童同学,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童森织看了他一眼,黯淡的光里,那双因为懒散而仿佛永远没有完全睁开的眼眸仿佛泛着冷幽的光。
“嗯……虽然老师经常傻傻的,但这种时候却意外的敏锐呢。”
童森织的嗓音没有刻意压低,懒倦的嗓音在黑暗的空间里低低回响。
“我小时候来过这里,”她毫不隐藏,“我讨厌这里。”
前面的路越来越明亮,甚至到了刺眼的地步,与之相伴的是高昂疯狂的音乐声,混杂着熙熙攘攘的人声,仿佛前面是一场巨大热闹的舞会。
走出甬道后,边裕一被震惊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这里比一个飞机场的面积还要大,圆形的走道里铺满了动物皮毛制成的毯子,走道旁边立着牢固而粗壮的金属围栏,装饰着精巧繁杂的银色雕饰。
环绕着圆形走道的,是如山一般高的座位,在耀眼的灯光下,数不尽的宝石反射出光辉,他需要把脖子仰到极限,才能看到顶部的座位。天花板设置了无数白昼般耀眼的灯,几个巨大的圆柱形灯光随机移动,闪烁时仿佛能牵扯心脏的跳动。
音乐声震耳欲聋,吼叫、呐喊、欢呼……来来往往的人里有穿着统一侍者服装的,有和他们一样脸上没有任何遮挡的,而更多的,是脸上被面具遮挡,穿着剪裁得体,气质傲慢不凡的人。
边裕一僵硬地看向走道的内侧——这里是整个场所的中心,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它,人们对着它不顾形象地叫喊,这是一个大到不可思议的巨坑。
巨坑明显会有人定期清理,但依然反上一股让人作呕的腥臭味,地上满是血污与碎肉,与走道上富丽堂皇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斗兽场。
边裕一的脑袋里浮现出这三个大字。
他扭头去看童森织,却发现对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下方,面无表情,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边裕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发现那个方向的角落里还站着一些人,统一穿着白色的衣裳,手脚均被镣铐锁住。
大概猜到了这些人的命运,边裕一心里不忍,只匆匆扫了一眼,并未仔细看。
“这里除了供有钱人看杀戮表演作乐外,还是那些人作秘密交易的地方。”童森织移开目光,嗓音听不出起伏。
“你要找的人不像是死奴,你可以去包厢里找找,”童森织指了个方向,“往前走你会遇到一个戴着蓝色领结的人,你说你要去包厢,他就会带你去地下楼梯,放心,他们不会问你任何问题,剩余的你自己小心,这个地方的拥有者背景非常强大,一般来客不敢在这里杀人。”
边裕一心里堆满了问题,比如她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她以前究竟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她现在要离开吗?她难道不好奇他要做什么吗?
青年的嘴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声道谢后便朝着她说的方向离开了。
至于童森织,她平静的眸光,重新落到了底下人的身上。
——
上一轮的杀戮已经结束,满嘴鲜血的猛兽被重新关进笼子,三只巨大的雄狮撕咬铁笼,它们饥肠辘辘,刚品尝到血腥的味道,状态比上一轮更疯狂。
距离下一场表演还有半个小时,死奴在一旁按顺序排队等待入场。
第一场的死奴很遗憾没有在战斗中活下来,清扫人员正在打扫他被咬得破破烂烂的遗骸,如今排在第一位的……是一个气质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少年。
哪怕穿着白色麻布衣服,也无法抹去他骨子里透出的矜贵,比起其他人满脸泪痕,心如死灰的模样,司裕介的表情堪称平静。
他向来把自己的情绪影藏得很好,因此哪怕是这个时候,他也只是垂下的手指在颤抖罢了。
他是第二次作为死奴来到斗兽场,第一次是很多年以前了,那时他的兄长还在世,或许是怕司裕介以后争夺家产,兄长给他编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父亲暴怒,把他丢到了这个地方。
后来兄长先他一步离开人世,父亲从此只有他一个孩子,用来控制他的手段收敛了一些,至少可能夺人性命的惩罚不再出现了。
但这次……他只是和习家的人私下有小动作,并没有透露丝毫夺权的倾向,父亲却如此生气,甚至直接把他丢到了斗兽场……
父亲为何反应这么大。他是在害怕么?自己掌握的权力逐渐流逝,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连习家的事都得靠自己唯一的孩子搞定。父亲和他是一类人,天生冷血,习惯猜疑,亲情在权利面前不值一提,不能忍受权力在他面前逐渐过渡到别人手上。
……
他之前消无声息转移父亲权力的做法或许太温和了,父亲的嗅觉灵敏,也许很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或许,得更凶狠一些,像之前对付哥哥一样。
一击毙命。
如果他能活着出去的话。
司裕介微微侧了下头,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崭新的镜片划过一瞬冷光。
石壁上镂空了一圈洞*口,从里面伸出漆黑的枪口,冷漠地对着坑底。
和从前一样,只要成为了死奴,除了同野兽搏斗,不可能有其他的生还机会,斗兽场不缺逃跑者的尸体。
还有二十分钟。如果能找到机会见到斗兽场的掌权人,他有信心开出同那人合作的条件。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司裕介的心跳快得吓人,大拇指和食指来回摩挲,用力到了指尖发白的地步。
如果李叔在场,就知道司裕介进入极度焦虑的状态了。
并非是因为台上刺破云端的呐喊声,或是一张张面具下疯狂嗜血的眼睛,也不是因为不远处野兽的嚎叫。
司裕介站在这里,会不受控制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幕。
那是他长久的,至今没有解决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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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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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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