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们帮苏放牵着马,领着他和天枢来到轩墨阁。
轩墨阁果然是卖笔墨的,琳琅满目,苏放也不太懂这些东西,反正看着这店面装修是挺贵的。
“苏爷,这边儿上二楼隔间。”
完了,完了,到隔间应该是要给我们来个毁尸灭迹、人间蒸发。
“不能在楼下吗?”
小厮有点愣愣地看着苏放。
是啊,都到人家的地盘了,自己还有什么话语权可言,苏放只得悻悻地上楼。
“哎,这位爷是?”小厮拦下天枢。
“我与苏公子一起。”
小厮看向苏放。
苏放心想难到我说的算吗?但还是说:“一起,一起。”
小厮倒也没再难为他们,放行天枢和苏放一起上楼了。
苏放想起天枢抖的那个剑花,小声问他,“你战斗力怎么样啊?”
“略胜常人一筹。”
“小点声,小点声。你打得过二十个人吗?”苏放悄悄环顾了一圈轩墨阁。
“概率极小。”天枢真跟调小了音量一样。
嘶……这下彻底完了。
苏放和天枢被带到隔间坐下,小厮还给沏了茶。屋里门口站了两个小厮、中间侧卧的是一个年轻的公子哥,苏放看他眉目有点熟悉,可能是像哪个男明星吧。
“苏兄,金陵一别,有五年不见了吧。”公子哥开口说,语气颇有一些戏谑。
苏放挺尴尬的,但还是开口问:“请问您是?”
公子哥可能是被气乐了,在那儿浅浅的笑。
“豁,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门口站的小厮小声说:“这位就是您要找的江煜。”
这可真是离谱到家了。
《前淮书》记载江煜少时,家道中落,只能做一些笔墨生意,苏放看看这隔间的装潢,也不便宜反正。可能这对皇家来说就算是家道中落了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苏放更没想到淮朝王室,居然跑到南越首都来做生意。
“怪不得看着这么眼熟。”
苏放见过江煜流传下来的画像。不对!什么时候成我要找的了?不是他找的我吗?
“江煜?”天枢突然开口说话。
“对,江煜。”旁边的小厮说。
“你的墓碑在哪?”
苏放嘴里的茶差点没吐出来。
江煜也不生气只是掰掰小拇指假笑着说:“墓碑自然是垒在尸体上。”
如果不了解江煜的话,感觉不出来什么。但苏放可太了解江煜了。苏放感觉就他现在这个表情,可能都想好挑哪个日子给凌迟自己了。
而且《前淮书》记载自己和江煜在少时有怨,苏放也不知道是多大的仇,最后会被上刑。
“这位是?”江煜看向天枢。
“我是天枢。”
“这名字挺怪的。”门口的小厮微微皱眉。
“苏放说靖始道的信众都起这种名字。”
“噗!”这次苏放的茶吐出来了。
守在门口的小厮都已经把刀拔出来一半了,苏放赶紧说:“他瞎说的,他哪是什么靖始道啊,他就是精神不太好。”
苏放说着指了指脑袋。
靖始道这种东西无论放在淮朝还是南越都算是一个恐怖组织吧。
靖始高功张法开创性的提出了“武装证道”这一离谱的道教修习法门,从此发展出了靖始道这一系道教分支,教众整天从事恐怖袭击。
无论是道教的名门正派还是各国的朝廷衙门自然都视此为邪教组织。
“我……”天枢刚要开口。
“嘘嘘嘘,你先别说话了。”苏放立马止住他。
“好。”天枢就直挺挺的坐着,跟小学生上课一样。
“好了好了,别贫嘴了,说些正经事。”此时走进来一位年迈儒生。
“马师傅。”江煜恭恭敬敬地站起来作揖行礼。
马师傅一抬手示意不必多礼。
“你们都出去吧。”马师傅转头对小厮们说。
“是。”
现在屋里只剩五个人。除了桌上的四人外,门口还留了一个管事的。
马师傅正襟危坐到苏放正对面的位置,苏放这才看到马师傅的正脸。
我去,这和画像也太像了。马端文,礼乐复兴运动的倡导者之一,十七国时期最牛的大儒。十七国时期战乱频繁,后世的儒生、经学家多遗憾十三经马注的散佚。
这要是跟他关系混好了,让他给我讲讲经,回去我就为国家做贡献了。
苏放腾地站起来作揖行礼。
“马师傅。”
“你小子。”马端文笑了笑接着说:“老太傅近来身体如何?”
呦呵,看这意思,马大师和苏家关系应该不错。
“承蒙您挂念,家父身体很好。您近来这么样?”
江煜嘴角微微翘起,看着苏放谄媚的样子。
“害,老了。还能怎么样。”
然后就陷入了大眼瞪小眼的尴尬。
还是马端文咳了咳打破尴尬。
“小放啊,你从金陵来,有没有带什么东西啊?”
这是……要礼物?见大师都是这流程吗?但是也没人提前告诉我啊……
“马师傅,学生提前并不知晓您在此处,未曾备下些许薄礼,实是学生考虑不周。”
苏放使了个小心思,这就开始自称学生了。
“不是。”马端文咂了一下嘴,接着说:“我是说金陵是不是有什么人托你带些什么东西到此处来?”
“比方说梁相、王公公、高侍郎、侯国公什么的。”门口的管事小声提醒苏放。
群贤毕至、众正盈朝啊,中书令宰相梁基、大内总管王长秋,中书侍郎高文汝,鲁公侯钊国,都是不分昼夜在苏放脑子里走来走去的人。
“我应该有……吗?”苏放小心翼翼的试探。
“应该有……吧。”管事也小心翼翼的。
“哦对,我的马上有个包裹,里面可能会有什么东西。”
“赵叔。”江煜轻轻挥手。赵管事退出门外,不一会儿把苏放马背上的包拿了上来。
苏放接过包开始翻找,衣服、匕首、折扇、香囊、铜镜、《莺莺传》……这都什么啊?诶!信封!苏放一扫落款,是太傅苏燮写给马端文的。
“家父有修书一封。”苏放赶忙把信递给马师傅。
也没来得及仔细看,这封信到底是不是给马师傅的。
马端文拆开信封,扫了一眼内容,跟苏放说:“还有别的吗?”
“应该……要有别的吗?”
“算了算了,天色也不早了,小煜你先带小放和这位天枢道长去客房吧。”马端文显然是累了,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走吧。”江煜假笑着拍拍苏放的肩。
江煜把苏放和天枢领到后院的一间屋子,里面正好两张床。
“江兄,咱俩以前是不是有什么私怨啊?”苏放问江煜。他还在惦记《前淮书》记载的那一句关于“刑”的话。
“你想说什么?”江煜挑了挑眉。
“我知道,你是想说五年前咱俩在马师傅门下同窗读书的时候。”江煜掰了掰小拇指。
嘿,我还真是这位大儒的学生。
“咱们两个打赌,我赌输了,管你叫了十声爹。”江煜皮笑肉不笑地说。
什么恶趣味啊,苏放心里吐槽。
江煜说的很轻松,一边说一边轻笑,好像真跟回顾往事一样。苏放倒是听的毛骨悚然,自己的脊柱神经好像被凌迟了一样,欻欻的钻风。
“苏兄其实真的没有必要,把这个事情见一次说一次。”江煜笑的不能再假了。
“没有没有,我是真的不知道。”苏放赶忙慌乱地解释。
江煜只是笑笑说:“那苏兄没什么别的事,我先走了。”
“等一下,等一下。当时咱们是在金陵念诗是吧。”虽然苏放知道这么问很傻,但是他还是必须得问,他现在知道的信息太少了。
“苏兄是没过瘾,还要翻什么旧账?”
“没有没有,就是想问一下,后来你们怎么跑到南越来了?”
江煜的眼神沉了一下,假笑也收了回去。
苏放见势不对赶紧说:“当然了,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告诉我啊,我就是纯好奇问一下。”
“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只有跑才能活,如此而已。”江煜淡淡一笑。
现在是嘉佑九年,五年前是嘉佑四年。嘶……嘉祐四年,苏放凭借历史系学生的敏锐察觉到了应该跟立皇太弟的事件有关。
《前淮书》记载嘉祐四年,淮悯帝江澄担心自己膝下无子嗣,身体条件每况愈下,欲立自己的弟弟秦王江澈为皇太弟,但是后来江澈病死,此事也就不了了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此事有蹊跷,但是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人们还是各抒己见,没有定论。
“哎,其实你真挺不容易的。”苏放感慨。
江煜眉头微微一动,没说什么。
这时候管事来了,小声跟江煜说话,然后江煜就跟事家走了。
“你猜他们刚才说什么?”苏放只好跟天枢闲聊。
“刚才管事跟江公子说:‘金陵来人了,是梁家的人,现在就在大堂。’江公子说:‘知道了。’”
“我去,你真能听见啊?”
“我们的身体构造是比你们进化的时间要长一些。”
无语。
“你现在累吗?不累咱俩出去逛逛呗。”苏放还没来得及看看这座泉州城,苏放怕自己现在不看,以后就看不着了。
“不累。”
就多余问这一句。
泉州城虽然城防很破败,但里面却非常繁华。
“拖孩儿,拖孩儿,经脏的拖孩儿。”
苏放刚走出轩墨阁就听见叫卖声,转头一看是一个站的笔直的老哥,跟当兵的一样,脸上还有一道疤。
“我去,你这个补丁这么牛啊,还能听出是方言来。”苏放跟天枢说。
“那是自然。”
这小外星人还挺傲娇。
“老哥,你是蜀地来的啊。”
“对头对头,窝家是在巴中噻。”
“怎么跑这么远啊?”
从巴中到泉城,搁古代没有马的话可能要走两三个月才能到。
“没法子的事情嘛,搁家里开铺子,没嘚赚头了嘛。”
“苏爷,您在这儿呢啊。”管事从轩墨阁里跑了出来。
“怎么了?”
“该吃晚饭了,马师傅、少爷、梁都尉还有蔡公公都在等您二位呢。”
“小放儿啊,咱们明日丑时出发回金陵,你收拾收拾,提前准备着。”马端文说。
丑时……这么早啊?也对,南越和淮朝正在交战,自己这一行人都身份敏感,是该趁着天还没亮跑路。
“好嘞好嘞。”
“蔡公公是什么时候到的啊?”梁都尉问装作不在意问。
梁都尉名叫梁定,应该是梁家的人,苏放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看着有三十来岁,他的官职也不高,应该是和梁基梁坚关系比较远。
“也是近几日才刚到的。”不知道为什么蔡公公好像有些心虚。
“蔡公公,你是哪的人啊?”苏放第一次看见真太监,觉得有些新鲜。
“可不敢称公公,您管我叫小蔡子就行了。回苏爷您刚才的话,小的是滁州人士。”
确实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可能是因为阉割过的关系。
“哦,和王公公是同乡啊。”
被苏放一语道破,蔡公公有些尴尬。
“滁州……应该是我小的时候,滁州好像起过一场大火。”苏放思忖了片刻说。
“是,小的就是那时入宫的。大火把家里的屋子、地还有……爹娘都烧没了。”蔡公公表情黯淡。
“嘶……对不起啊,不该提这个的。”苏放忙说。
江煜抬头瞥苏放一眼。
“哎呦,可不敢可不敢,这怨不着别人,都是小的们命贱,命里该有此难。”
苏老太傅的独苗公子给自己这个小太监道歉,蔡公公显然有些受宠若惊。
蔡公公打开话匣子了,顿了顿又接着说:“好在王公公心善,看乡亲们失了活路,便把我们这些年纪小的都带到宫里做活了。”
苏放真感叹蔡公公要是知道滁州的这场大火就是王长秋放的,他会怎么想呢?
宣仪二年,时任殿中侍御史的甄颜弹劾王长秋贪污**、在家乡广置良田豪宅。王长秋直接一把大火付之一炬,让甄御史查无可查。
这么算起来这位蔡公公可能也真就十四五岁的光景。
因为明日要早起,苏放和天枢睡的也早。哦,天枢不用睡觉,他更像是待机,瞪着眼睛一动不动的。
一想到要去看金陵了,苏放就兴奋,不知道多久才睡着。又不知道睡了多久,苏放感觉眼前一闪一闪的,一睁开眼才发现外面火光连天。
“走水了!”“走水了!”外面都在喊。
苏放赶忙批上衣服跑出去看。
“死人了!”“死人了!”又有人喊。
“怎么回事?”赵管事喊。
“蔡公公被人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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