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左右，学校的下课铃声响彻良久。这是这所女子中学一贯的作息，十点到十点四十分，是属于她们的自由时间。
除了不能待在教室以外，她们可以去她们想去的学校的任何地方。即便回宿舍睡一个回笼觉也是可以的。
单绡坐在位置上，慢条斯理地将桌上的书本按照习惯规整放好，才随手攥起挂在桌侧的深色背包。
“班长，你待会儿去哪啊？”单绡的身边有学生围过来，她们手挽着手，捏着一个小钱包，看起来是要去小卖部走两圈。
“今天小卖部进了新品，班长要一起去吗？”
单绡垂下眼，唇角勾起半分机械的笑意：“昨晚没睡好，我要回去补觉。”
“好吧。”几位学生嘻嘻哈哈的拉在一起，转头就要离开，忽的她们又回过头来，“班长，昨晚上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其中一人的话音刚落，她身旁的两个女生也攥着手轻声说起来：“天，你们也听到了吗？我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呢。”
“走廊里乱走的水鬼，以前从来不会上楼的。”
“但昨天晚上，她就是来到了五楼，对吧？水声滴滴答答的，我的寝室在尽头，我还以为是谁上完厕所洗手没有关好水。”
“差一点我就要走出去了。”
单绡站在位置旁边，她的目光垂落，看向她同桌的位置——空空荡荡的。
“班长，你有听到吗？”三位女生转过头来，看向单绡。
单绡收拢目光，手碾了碾背包的带子，单手跨在肩上。
“没有，我昨晚睡得有些早。”单绡安抚性地宽慰了几人几句，“放心吧，104的鬼能消失，那就说明是有人在搞鬼。”
三位女生：“也是，104都不闹鬼了。哎，肯定是谁弄一些奇怪的声音来捉弄人的，其实只要我们不在意，那人就不会继续了。”
单绡心不在焉地点头：“嗯。”
她绕过三人，朝门外走去。但刚走出教室门，她的脸色就黑了下来。
“单绡。”来人浑不吝地咬着一根棒棒糖，穿着张扬的黑红修身制服，一头利落的短发。
单绡停在门口，攥紧了自己的手，眼神不善地看向对方。
她的黑红制服上别着一枚暗红色的胸牌——学生会会长，唐凛月。
单绡语气不善，她盯着她，又刻意地往教室的门挡了挡。
“你有什么事？”
唐凛月盯着她，捏着棒棒糖，在手上转了两三圈，她撩了撩耳旁的头发，单刀直入地道：“昨晚上你缺席了，为什么？”
单绡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有事。”她说。
唐凛月嘎嘣嘎嘣地将糖在嘴里咬碎，意义不明地反问一句：“是吗？”
“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单绡盯着唐凛月，奇怪的，她的眼神里带着厌恶，还有一丝轻微的害怕。
单绡这样的人，也会有什么害怕的东西？
唐凛月点点头，侧开身子，做了个让行的动作。
单绡迈开步子，快速从唐凛月的身旁走过，但就在两人快要擦身而过的时候，唐凛月忽的朝单绡伸出了手。
单绡眼皮一跳，步子一旋，和唐凛月拉开了距离。偏眸，她睨着唐凛月漫不经心的散漫模样，怒气噌噌上来。
但不等单绡开口，唐凛月却不给她任何反应的开口：“凌栖在哪。”
单绡眉尾的痣跳动一瞬，唐凛月翻手攥住她的领子，往墙上砸去。
“单绡，谁允许你带走凌栖的？！”唐凛月的声音带着愤怒到极点的震颤，拖出去的尾音来不及停住，只能将嗓子也扯破一瞬。
单绡却低低笑起来，迎着唐凛月怒气的眼眸，还有擦在她耳边的拳头，得瑟地道：“她不同意，谁能带走她？”
“唐凛月，她说要和我做好朋友。”
*
单绡是一只会吃人的恶鬼。
黎野半个身子还浸泡在水里，她才将脸上的水擦干了没多久，一听到这话，感觉自己的整个人好像都湿透了。心拔凉拔凉的。
还有正常人吗？
“凌栖你不信我吗？”蒋蓁托腮，眼眸弯弯，盯着黎野瞧着。
黎野懒得搭理蒋蓁，她觉得她现在应该静一静，于是她的手撑在凹凸不平的石头上，就要从水池里站起来。
蒋蓁却慌乱地攥住她的手，神情略带慌张：“等等凌栖，你还不能起来。”
黎野动了动手，随意甩了一下。
砰。
想象中甩不掉的手感没有传来，反而传来的是一点轻飘飘的手感，下一秒，蒋蓁被她轻而易举地甩到了水里。
咕噜咕噜。
蒋蓁呛了呛，从水里狼狈地冒出头来，吐了几串泡泡，水洗的琥珀眼眸幽怨地盯着她。
黎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蒋蓁。
哇，她得到强化了？
“是我变弱了。”蒋蓁吐出一串泡泡。
黎野：“……”
没劲。
她腿拖着水就要往岸上走去，蒋蓁依旧伸手过来拽她，但气力却不大。
“凌栖，你还不能上去。”
蒋蓁撩起她的袖口，往上推了一截：“你受伤了，要多泡一会儿才会好。”
黎野看向自己的手臂，只见洇着水痕的手臂上，有几道奇怪形状的伤痕。她低头摸了摸，摸到已经结痂的一层薄薄硬度。
但伤口并没有愈合得太好，只是轻轻一层，刚刚结痂的一层就崩开。些许血丝丝渗出。
蒋蓁连忙拽着她坐回水里。
一晚上经历了折磨大脑和眼睛的梦，刚醒来又被水呛了又呛，最后还被迫接收单绡也不是人这个不好的消息……的黎野，现在才稍微感觉自己的身体感温回来了。
她才意识到，她不是泡在冷水里，而是温和的温泉中。
蒋蓁在水里好似变得更柔软了，她只需抓着黎野的胳膊，轻轻一用力，就能像鱼儿一样，滑到黎野的身边。
她捧起温和的水，轻轻的拂在黎野的手臂上。
黎野感觉蒋蓁好像如水般化开了，她拂到她身上的水，仿佛有蒋蓁的一部分，黏黏糊糊的，带着莫名的肌肤相贴的感觉。
肉眼可见的，渗出的血止住了，蒋蓁停下动作，有抹了一捧水，贴向她的脖颈。
黎野抬手下意识地挡住。
她的瞳孔古怪的转了转。单绡真吃人？不是吧，连她脖子都不放过。
“凌栖，别怕。”蒋蓁以为黎野是想起了昨晚的什么事，她捏着黎野的指尖掰开，露出她一片红痕掌印的脖颈。
那上面还有点点啃咬的痕迹。
黎野摸着自己的脖子转了一圈，摸到各种各样的痕迹。她沉默了她彻底沉默了。
她确实不该乱走的，她也不该想什么换寝室，这还不如回104，去面对盛枕梦。
至少盛枕梦可是她认真设定的，虽然短，但人设她也算是设计完整了。不像蒋蓁和单绡这两个npc人物，不知道出了什么bug，一个两个人不是人的。
她这样想着，猛地感觉有什么东西一下钻进了她的衣服，缠绕上她的脖子。
“！”
黎野惊慌一瞬，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她的视野一下就变成了翻涌的温泉水。
“嗯……咳咳！”她的脖子被钻进她衣服的莫名东西一下钳制住，分明是藤蔓一样的东西，却在掐住她脖子的瞬息，变成了手掌，冰凉的触感，勒得她一瞬就窒息。
而那东西力气之大，砰地一声，就将她拖入水里，再使坏的松开一点力度，当她下意识去呼吸，去要氧气的时候，只能呛进来哗啦啦的水。
“呃嗯……”
黎野在水里挣扎着，她要喘不过气，她好像、她真的……
她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大脑也停滞了思想，空白一片。
“凌栖，凌栖！”
蒋蓁好像朝她扑过来了，可是这样小的水池，蒋蓁却好像怎么都走不过来似的，她抓不住黎野的手，她往水下钻来，拼命地往前伸手，却怎么都抓不到黎野。
这小小的一潭水池，好像在一瞬间变成了江河，分明就在咫尺的人，却拉不住手。
“凌栖！”
黎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模糊的想，要是就这样死了也行，死了就……
[阿野，你想我了吗？]
嗡鸣着水声的耳朵，响起清晰的人声。
熟悉，又陌生。
有一双熟悉的触感，绕着她的脖颈轻轻捻磨，只在痕迹的地方格外用力。
[阿野，你看，你只能和我做好朋友。]
“唔唔！”
黎野感觉好像被拽出了水面一点点，她闻到了新鲜的空气。但只一瞬间，她就又被拽入了水下。
[阿野，你想呼吸吗？]
那声音又问她，她感觉在水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触碰着她的唇。轻而易举地就能将她紧闭的唇瓣撬开，掰着她的贝齿。
“咳……嗯！”
好不容易憋了一点气的黎野又被迫将那仅剩的一点气息吐出来。
[阿野，你怎么又偷偷憋气。]
[阿野，你想呼吸吗？就像从前那样。]
黎野迷迷糊糊的点头。
很快，冰凉的气息渡入她的唇中，她的唇像是被人吻着，还有被咬的疼意。
她在水下费力地睁开眼，却只看见翻涌着的水气，她的面前空白，透明。
什么也没有。
只有她被咬着，得到了呼吸，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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