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落下时,我正窝在沙发上改方案。萧玹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寒气,把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放在桌上。
“什么东西?”我抬头看他,他正搓着冻得发红的手。
“给你的。”他解开袋子,里面是件驼色的羊绒围巾,还有一副毛茸茸的手套,“看你总把手缩在袖子里,就给你买了。”
我拿起围巾围在脖子上,柔软的触感裹着暖意,突然想起高三的冬天,他把自己的围巾丢给我,说“宋温衍,你冻成这样,别传染给我”。那条灰色的围巾,我一直藏在衣柜最深处,洗得发白了,却舍不得扔。
“喜欢吗?”他凑过来,鼻尖蹭了蹭我的,带着雪的凉意。
“喜欢。”我笑着点头,把他的手拽过来,按在围巾里暖着,“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给你买围巾的时候,在店里挑了好久。”他反手握住我的手,往我掌心哈气,“想给你挑最好看的。”
晚上睡觉前,我翻出那条旧围巾,递到他面前。“你还记得这个吗?”
他的眼神软了下来,指尖轻轻拂过磨损的边角:“当然记得。那时候看你总冻得鼻尖发红,想给你围巾,又拉不下脸。”
“我还以为你是嫌我麻烦。”我把脸埋进围巾里,还能闻到淡淡的雪松味,那是他惯用的洗衣液味道。
“傻瓜。”他把我揽进怀里,“我从来没嫌过你麻烦。”
深夜,雪下得更大了,窗户上凝了层薄冰。我被冻醒,翻身时发现身边是空的。走出卧室,看见萧玹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手里拿着个相框。
“怎么不睡?”我走过去,看见相框里是高三毕业照,他用笔把我们两个圈了出来,中间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在想以前的事。”他把我拉进怀里,让我坐在他腿上,“那时候总跟你吵架,其实是怕你注意不到我。”
“我早就注意到你了。”我笑着说,“每次你考第一,我都在心里偷偷较劲,想追上你。”
“那现在呢?”他低头看我,眼底的温柔像化不开的浓墨,“追上了吗?”
“嗯。”我凑过去吻他的唇,雪光透过窗户落在我们脸上,带着清冽的甜,“不仅追上了,还赖上了,一辈子都不放手。”
他收紧手臂,吻得更深。窗外的雪还在下,屋里的暖气却很足,羊绒围巾落在地毯上,和他的衬衫缠在一起。我忽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鸿沟,那些躲躲藏藏的暗恋时光,都在这个冬夜里,被揉成了最温暖的模样。
再次醒来时,窗外的雪已经停了。阳光穿过结满冰花的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像撒了一把碎钻。
萧玹还没醒,手臂牢牢圈着我的腰,呼吸均匀地落在颈窝。我小心翼翼地挪开他的手,想下床煮点粥,刚坐起身,就被他一把拽了回去。
“去哪?”他闭着眼睛嘟囔,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只没睡醒的大型犬。
“给你做早餐啊。”我笑着揉他的头发,指尖划过他后颈的碎发,那里总是暖烘烘的。
“不做。”他把脸埋进我胸口,闷声闷气地说,“再陪我躺会儿。”
我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重新躺下。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渗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热度。窗外的麻雀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地啄着玻璃上的冰花,倒像是在给这静谧的清晨伴奏。
“萧玹,”我戳了戳他的脸颊,“你还记得高三那年冬天,我们在操场扫雪吗?”
他动了动,掀起眼皮看我:“记得。你拿着扫帚站在风口,冻得直哆嗦,我把你赶到教学楼里,你还跟我犟。”
“那是因为你把所有雪都堆在我负责的区域!”我不服气地反驳,“明明是两个人的活,你非要抢着干,还说我扫得慢。”
“不那样说,你肯乖乖躲进屋里吗?”他低笑起来,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尖,“那天你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棉袄,风一吹就鼓起来,像只圆滚滚的企鹅。”
我脸一热,拍开他的手:“那时候哪有闲钱买新衣服。”
他的动作顿了顿,忽然收紧手臂,把我抱得更紧:“以后我给你买,想买多少买多少。”
“谁要你买。”我嘴硬道,心里却甜得发腻。
其实我知道,他从来没在意过我穿什么衣服,住什么房子。高三那年我生日,他偷偷在我课桌里塞了支钢笔,笔身刻着我的名字,后来才知道那是他用奖学金买的,自己却还用着最普通的黑色水笔。
“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翻身坐起来,“等下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保密。”他眨了眨眼,掀开被子下床,“赶紧起来洗漱,迟到了可不等你。”
我看着他匆匆忙忙的背影,忍不住笑。这三年来,他身上的戾气被时光磨得越来越淡,却多了些孩子气的雀跃,尤其是在对我好的时候,总像藏着什么了不得的惊喜。
收拾妥当出门时,发现他换了辆越野车,后备箱里塞满了东西——保温桶、毛毯,甚至还有副滑雪板。“我们要去滑雪?”我拉开车门,惊讶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神秘兮兮地笑,发动车子时,顺手把我刚围好的围巾又紧了紧,“别冻着。”
车子驶出市区,往城郊的方向开去。路两旁的积雪越来越厚,光秃秃的树枝上挂满了雾凇,像童话里的世界。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他把车停在一座木屋前。
“到了。”
我推开车门,冷冽的空气瞬间涌进鼻腔,带着松针的清香。木屋前的空地上铺着厚厚的积雪,屋檐下挂着长长的冰棱,像水晶帘子。
“这是……”
“我去年买的。”他牵着我的手走进屋,壁炉里的火正旺,暖得让人卸下所有寒意,“想着冬天带你来,就不用挤滑雪场了。”
屋里的布置很温馨,沙发上铺着毛茸茸的地毯,书架上摆着几本我们都看过的书,甚至连茶几上的茶杯,都是我喜欢的青瓷款。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我摸着沙发上的毛毯,眼眶有点发热。
“从你答应重新和我在一起那天起。”他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肩上,“我想给你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不用想工作,不用管别人,就安安静静待着。”
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火光在他脸上跳跃,映得他眼底的温柔愈发清晰。我转过身,踮起脚尖吻他的唇,这个吻带着壁炉的暖意,和满室的松香。
中午他煮了火锅,用保温桶带来的新鲜食材在锅里翻滚,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落在火锅上,溅起的油星都像是镀了层金。
“尝尝这个虾滑。”他舀起一个放进我碗里,“我早上特意去买的,新鲜得很。”
我咬了一口,Q弹的虾肉在舌尖化开,鲜得眉毛都要掉下来。他看着我满足的样子,笑得眼角都弯了,自己却没怎么动筷子,大部分时间都在给我夹菜。
下午我们在院子里堆雪人。他手笨,堆的雪人歪歪扭扭,头还没安好就掉了下来。我笑得直不起腰,他却突然抓起一把雪,揉成球朝我扔过来,正好砸在我脸上。
“萧玹!”我抹掉脸上的雪,也抓起一把雪回敬他。
雪仗打得轰轰烈烈,直到两人都冻得鼻尖发红,才互相搀扶着回屋。他把我按在壁炉前的地毯上,拿毛巾帮我擦湿漉漉的头发,动作轻柔得不像他。
“头发都结冰了。”他皱着眉,指尖拂过我发梢的冰晶,“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才不会。”我往他怀里缩了缩,壁炉的热气烤得人暖洋洋的,“有你在,冻不着。”
他低头看我,眼神软得像融化的蜜糖,忽然俯身吻了吻我的发顶:“宋温衍,遇见你之前,我从没想过冬天可以这么暖和。”
我知道他说的不是壁炉的暖,是心里的热。就像高三那年他丢给我的那条围巾,明明是冷的毛线,却在无数个寒风呼啸的清晨,焐热了我攥着笔的手,也焐热了那段兵荒马乱的青春。
傍晚的时候,夕阳把雪地染成了金红色。萧玹拉着我坐在木屋的台阶上,递给我一杯热可可。杯子是陶瓷的,握在手里暖烘烘的,和他掌心的温度很像。
“你看。”他指着远处的山坡,几只小鹿正低头啃着枯草,被夕阳拉长的影子悠悠晃动,“这里的冬天,是不是比城里好?”
“嗯。”我靠在他肩上,看着天边的晚霞一点点沉下去,“有你在,哪里都好。”
他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我的手。暮色渐浓时,远处的村庄亮起了灯火,像散落在雪地里的星星。我们就那样坐着,听着风吹过松林的声音,直到夜色漫过脚踝,才相携着回屋。
壁炉里的火还在烧,他找出张旧唱片放在唱片机里,舒缓的钢琴曲在屋里流淌。他伸手把我揽进怀里,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旋律,指尖在我背上打着拍子。
“萧玹,”我抬头看他,火光在他瞳孔里跳跃,“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会。”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等开春了,我们就去你老家种桃树,夏天去海边看日出,秋天去山里摘栗子……以后的每一个季节,我都陪你过。”
我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他手背上。不是难过,是太幸福了,幸福到有点不敢相信。原来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那些躲在自卑背后的胆怯,都在他年复一年的温柔里,慢慢化成了勇气。
“怎么哭了?”他慌了神,笨拙地给我擦眼泪,“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没有。”我笑着摇头,把脸埋进他颈窝,“我就是觉得,能遇到你,真好。”
他收紧手臂,把我抱得更紧,仿佛要将我揉进骨血里。唱片机里的曲子还在继续,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在夜色里闪着温润的光。
我知道,这只是无数个平凡日子里的一天。未来还会有争吵,有矛盾,有解不开的小疙瘩,但只要身边有他,有这满室的暖光,有这说不尽的温柔,就什么都不怕了。
因为最好的岁月,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柴米油盐的平淡里,你牵着我的手,走过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
第二天清晨,我在他怀里醒来,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浅浅的光影。他还没醒,睫毛长长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我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心里默念:萧玹,余生请多指教。
他似乎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把将我拽进怀里,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再睡会儿,今天不上班。”
阳光爬上床头,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这大概就是最好的日子了——有你在侧,有暖光满屋,有说不完的话,和过不尽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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