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公司格外安静，偌大的开放式办公室只亮着几盏壁灯，显得有些冷清。
林霖一个人坐在靠窗的工位，眼睛盯着屏幕，但思绪却已飘远。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周末来加班，也许是为了躲避孤寂的一户建，更可能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努力。但无论如何，那种难以摆脱的疲惫感，还是如影随形。
这周的绩效评价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些在会议室里的失态与崩溃，还有Andy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都让他内心紧绷。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盯着空白的屏幕发呆时，已经是中午了。他叹了口气，收拾起桌上的文件，决定下楼买杯咖啡，给自己一点喘息的空间。
公司一楼的咖啡厅此刻也并不热闹，角落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人，格外引人注意。那是一个及肩短发的男子，深褐的发色，柔顺地披散于肩。清致的容貌有一种昭和的美感。身穿一件极简风格的灰色高领毛衣和黑色西裤，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疏离而冷淡的气质。
林霖拿着刚买的咖啡，随便选了一张离那人不远的桌子坐下。他并没有刻意去打量对方，但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被吸引。那个人的气质，和某些模糊的印象交织在一起，让他想起了青叶怜，却又多了几分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林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是上智时相识的一个国内留学生朋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
“最近怎么样？”对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有些久违的熟悉感。
“嗯，还行吧。”林霖的声音低低的，用中文回答。
“别骗人，你声音听起来不太好，”朋友的语气染上了几分担忧，“你那边工作总是感觉很累的样子。你这么低落，是不是又因为那个……室长的事情？”
他捏着咖啡杯的指节微微泛白。目光下意识地扫向不远处的褐发男子，对方此刻正低头看着手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放松了一些，但声音还是压得很低：“工作还好。也不是因为他。”
“你每次都这样说，”，朋友叹了口气，“林霖，你就算不想追求什么，至少也要试着打开自己吧。
你一个人在横滨，没有朋友也太难熬了……”
林霖没有接话，只是用指尖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电话那头的人还在继续说着什么，但他已经听不太清了。
所有声音仿佛都变成了白噪音，只剩下心底那层空洞的疲惫感，像海潮般涌来。
这时，安静的咖啡厅突然进了新的客人。
林霖本能地抬起头，却看到自己的室长从电梯里走出。他还是那副一贯的模样，身穿熨烫平整的正装，那颗小巧的TASAKI珍珠耳钉在柔和的光线下闪着耀眼的光。
板垣静显然是来找那个褐发男子的。他在咖啡厅里扫了一圈，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后，嘴角扬起了一点弧度。
“理，抱歉让你久等了。”板垣静走过去，声音柔和得仿佛能够融化坚冰。
“没关系，我也刚到。”对方放下手机，抬起头，那双冷淡的琥珀眼睛透着一丝温暖，但只是稍纵即逝。他的声音淡淡，与外貌一样带着疏离感。
林霖怔然。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板垣静，温柔熟稔，甚至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亲密。他低下头，假装专注地喝着杯中的拿铁，但指尖却已经开始轻微颤抖。
这一幕让他感到无比的遥远。他突然想起电话那头朋友的话——“你一个人在横滨，没有朋友也太难熬了。”
——
板垣静在上衫理对面坐下，很快扫码点单。完成后，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像是随意地开口。
“最近的设计工作还顺利吗？”
“还行，”上衫理垂眼，拿起咖啡杯，动作优雅得像是一幅静止的日本画，“最近接了几个私人定单，客户都是些挑剔的人，不过设计师的工作不就是这些吗？”
板垣静轻笑了一声，看着对方：“挑剔才能证明你的价值，不是吗？客户信任你的审美，也相信你的能力。”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善于夸奖。”上衫理淡淡地弯了弯嘴角，像是在回应他的肯定，但更多的却是习以为常的冷静。
两人之间的对话看似平淡，但在这安静的咖啡厅里却有种不容插足的默契感。
板垣静的声音温和，带着横滨人的克制，而上衫理则像是一片深潭，情绪并无外露。
“怜呢？”上衫理问道，语气里带着点闲聊的意味，眼神却透出些许探究，“听说他结束外派回来了，怎么样，还习惯公司这边的节奏吗？”
板垣静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平静。他低头搅动着咖啡里的奶泡，“没有任何问题，他的适应能力一直很好。”
上衫理点点头，没有再接话。他静静地端详着对面的人，眼神里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你们过得怎么样？”他忽然低声问。
板垣静抬起眼，直视着上衫理的目光，那双一向温柔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但很快掩饰而过。他微微一笑，语气温和而疏离：“还可以。
怜一直是个细致的人，生活方面无可挑剔。”
这句话说得完美无缺，让上衫理一时没有回应。他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指尖轻轻触碰着杯沿，眼神里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静，你所谓的‘可以’，是真的享受其中，还是只是一个伪装？”
这句话像是一把无声的利刃，划破了两人之间的表面平和。
板垣静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垂眼，仿佛在思考，又像是一种回避。
安静的空气似乎凝滞了片刻，他的手轻轻碰了碰耳*上的珍珠耳钉，那是青叶怜送给他的周年礼物，成为了他每日佩戴的饰品。
“理，”他终于开口，声音低了几分，“我们总要学会接受现实。过去的所有，都会被时间冲淡。
我很感谢高中时你对我的爱。如果没有你，我恐怕无法度过那段痛苦的时日。”
上衫理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浮现出一丝怜悯，却没再追问。板垣静是一个习于伪装的人，而他的伪装，只有相似经历的人才能读懂。
两人之间的谈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板垣静的视线越过上衫理的肩膀，恰好落在不远处的林霖身上。本只是随意一瞥，却看到了眼熟的人，他眼底一怔。
林霖正低着头，轻声说着什么，脸上带着一种压抑而克制的表情。他的声音似乎很轻，语调带着点疲惫和无奈，是独自承受了许多的样子。
板垣静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过了片刻，他突然开口：“不好意思，理，我离开一会，很快回来。”
上衫理挑了挑眉，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板垣静站起身，朝林霖的方向走去。他的脚步很轻，像是不想惊动对方。
他停在林霖的桌边，用日语轻声问道：“林くん，一个人？”
林霖猛地抬起头，像是被吓了一跳。他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板垣静，安静的神情难得闪过一丝慌乱。
随后迅速低下了头：“室长好。
……是的，今天加班，所以下来买杯咖啡。”
板垣静微微一笑，目光在林霖身上停留了片刻：“这么努力，不会太累吗？”
林霖握紧了手中的咖啡杯，没有回答。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声道：“习惯了。”
板垣静看着他，眼底不辨情绪。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工作是重要，但也别忘了照顾自己。
不要太累。”
林霖抬起眼，淡色的眼里闪过一丝震动，仿佛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板垣静口中说出。他顺然地点了点头，声音微哑：“…谢谢室长。”
板垣静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碰过他的肩膀，像是对下属的寻常关心，手心的触感却让他泛起了微妙的波澜。
他转身离开，回到上衫理的对面座位，但余光却再在看不见的地方再次轻瞥了角落里的人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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