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时间的流言
公司食堂的一角，林霖坐在靠窗的位置，勉强听着对面的对话。
今天和他一起吃午饭的是两位社内的外国员工——一个是来自美国的Chris，另一位是来自台北的方绫。Chris是典型的美式社交型人格，哪怕只是共事几次，都能迅速拉近关系。而方绫则是相对低调内敛的人，但如果是熟人之间的闲聊，他也会适当地加入讨论。
“所以啊，你们不知道？”Chris扬了扬眉，叉起盘子里的炸鸡块，“我听说青叶在美国总部那段时间，可是彻底震撼了他们。”
“什么意思？”方绫一边搅拌着乌冬面，一边偏头看他。
Chris压低声音，神秘地靠过来：“你们知道LA总部那帮人有多mean吗？我之前在那边短暂出差过，他们对外派过去的人，从来不是真心接纳。尤其是像青叶这种能力突出的亚洲人，那些人表面上装得很好，私底下不知道使了多少绊子。”
方绫皱了皱眉：“总部那边对外派一直不太友好，这个倒是不意外。”
“对吧？”Chris耸耸肩，“所以我听说，青叶刚去的时候，被他们阴了一下——具体怎么回事我不清楚，但据说涉及项目资源的分配权，青叶被故意排挤了好几次。不过我们都知道，他不是那种会平白忍受的人。”
林霖一直低头吃饭，听到这句时，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
方绫眨眼，“所以他怎么做的？”
Chris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当然是加倍奉还。”
“加倍奉还？”林霖眼睫微抬。
Chris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的反应有趣，慢悠悠地解释道：“听说他表面上风平浪静，连脾气都没发一下，就默默把那些针对他的人给处理了。有的人项目突然被换了，有的人被调去别的组，最惨的一个直接被高层点名批评，连升职机会都没了。”
方绫若有所思：“他手段这么厉害？”
“Yeah，”Chris笑着摇了摇头，“当时那边办公室的人都说，青叶表面上是个温和的人，结果居然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连HR都说他是‘穿着端庄外壳的冰冷执行者’。”
“……有点可怕。”方绫轻叹了一声。
林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原本以为，青叶怜只是一个性格冷静而有些阴郁的人，甚至因为他的温和外表，还以为他和板垣静是同一类型——优雅从容、气质出众，但并没有特别复杂的性格。可现在听起来，青叶怜比他想象得更加……危险。
他本能地不安起来。
青叶怜那天在会议室里说的那句话忽然浮现在脑海里——“你不用害怕我。”
可他分明，越发害怕了。
———
午休时间结束后，林霖回到办公区，坐在工位上，心绪有些乱。
青叶怜的事在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
他一直知道，自己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世界。青叶怜端庄冷静，情商极高，连和他说话时都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而林霖自己呢？他只是个不擅应对复杂人际关系的边缘社员，习惯了身处角落，习惯了一个人默默消化情绪，哪怕是再累再痛，也只是安静地熬过去。
可今天听到Chris的八卦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青叶怜的认知可能还太过浅薄。
他从前觉得，青叶怜只是冷淡，或者说，不喜社交。但如果他真是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在美国被阴了一下后还能轻而易举地反击？如果他只是端然内敛，怎么可能在外派半年内就让美国总部的人开始怕他？
林霖的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他偷瞥了一眼隔着几个工位的Senior办公室。玻璃门关着，青叶怜没有在里面，可能是和板垣静一起去了别的会议室开会。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青叶怜回国后，他总觉得自己被对方关注得更多了一些。
但那种关注不像是Andy的随口询问。Andy是随性的人，问他“最近还好”“项目进展如何”，都是出于老板对外国社员的管理习惯，顶多只会带点Andy个人的兴趣——但不会让他感到压迫。
可青叶怜不一样。
他的那种关注，太安静沉冷，太有耐性，像是某种无声的凝视。
林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收回视线，不敢再想下去。
———
一天的工作结束，林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电梯，正准备按下楼层按钮，忽然走进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青叶怜。
林霖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电梯门缓缓合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尖上，能感觉到旁边的人没有按楼层，显然是和他去同层。
空气里有一瞬间的沉默，只有电梯下降的电子音在回响。
林霖心跳有些快，甚至想逃离。可青叶怜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只是安静地站着。
直到电梯快要到达目的地，青叶怜才缓缓开口：“你今天听到了吧？”
林霖的心猛地一跳。
他屏住呼吸，“……您是指什么？”
青叶怜微微侧头，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声音依旧是不紧不慢：“Chris和你们说的。”
林霖的背脊绷得更紧，瞬间沉寂了。
电梯“叮”地一声，门缓缓打开。
青叶怜没有立刻走出去，而是低声道：“他说的有些夸张。”
林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他。
青叶怜微微笑了一下，语气平淡：“但也不算错。”
说完径自走出了电梯。
林霖愣在了原地。
他的手心有点潮湿，心跳快得不正常。
原本模糊不清的恐惧，终于被彻底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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